这周放假回家，宋颂在饭桌上跟爸妈提了一下上补习班的事。

　　“班主任就那么随口一提，主要还是看个人决定。”宋颂小心翼翼问，“爸，妈，你们想让我上补习班吗？”

　　郭玥放下筷子，给她盛了一碗汤：“我之前建议你上补习班，你不是不想上吗？还说在学校学习太累，没精力补习。”

　　宋颂咬着筷子尖儿，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以前不懂事，只想着玩儿，现在高三了想要努力一把，考上心仪的大学。”

　　宋祥涛插话：“你要是觉得有用就报班吧，有专业老师补习效果可能会好一点，哪怕只是提高几分，在高考上就能压不少人。”

　　家长和老师都说过这样的话，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压到万人……

　　既然爸妈都希望她上补习班，宋颂就没有意见了，其实她也偏向于报班，有时候不逼自己一把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力。

　　散漫的时光都过去了，现在是关键时期，一切以成绩为主，等考上大学，她再好好享受生活。

　　宋颂第二天就在父亲的帮助下，报了一个补习班，专功数学。

　　晚上，她在房间里做题，手机“叮咚”一声，是QQ消息的提示音，她拿起来一看，显示林书山通过班群向她发起会话：“你决定报班了？”

　　三分钟前，宋颂改了自己的QQ昵称——补习班我来了。

　　宋颂放下笔，握着手机打字回复：“是啊，上午去报了，听班主任的话试一试嘛，万一有效果呢。”

　　林书山：“你报的哪个班？”

　　宋颂一愣，觉得他话里有话，思考了几秒回复：“怎么了？你也要报班吗？我好像看到宣传册上有英语补习班，感觉还不错。”

　　林书山：“嗯。”

　　宋颂干脆添加了林书山为好友，拍了一张从补习班领回来的宣传册发给他，上面列出了有哪些补习科目，包括一节课多少钱、上课的时间、上课地点，还有补习老师的联系电话等等，内容非常详细。

　　片刻后，林书山回道：“谢了，我先看看。”

　　——

　　补习班的上课时间是周六上午和周日上午，从下周末开始上课。

　　路棉听说宋颂要上补习班惊了一下：“你想好了？”

　　宋颂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虽然我觉得你帮我补习可能比上补习班管用，但也不好意思总是耽误你的学习时间。我就这学期补习，下学期要是任务重就不补习了，就像我爸爸说的，能提高几分是几分吧。”

　　路棉：“我没觉得麻烦……”

　　“我知道。”宋颂笑了一下，伸出食指指了指后面，“还有山哥陪我呢，他报了英语补习班，基本上跟我上课时间一致。”

　　路棉感慨，山哥总算想起来拯救自己的英语了。

　　宋颂用手挡在嘴巴旁边：“我觉得以山哥的水平，可能要报初中补习班。”

　　她看过林书山的英语卷子，怀疑他的阅读理解按照传说中的蒙题规则做的——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长长短短就选B，参差不齐就选C。

　　她要是他的英语老师，估计也被气个半死。

　　路棉推了宋颂一下，小声说：“当心被他听见。”

　　鉴于前几次说坏话被人抓了现行，宋颂这次先考察了四周，确定林书山坐在座位上，她才敢这么说，反正隔这么远，他也不会听见。

　　宋颂两手托腮，叹息一声：“我们俩的成绩要是发生一下中和反应该有多好，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愁了。”

　　路棉：“没准林书山的想法跟你一样。”

　　宋颂耸耸肩：“然而也只能想一想，我还是做题吧。”她一边找卷子，一边自我催眠，“我爱数学，做数学题使我快乐，一天不做数学题我浑身不舒服，如果我的人生只剩下两个字，我希望是‘数学’。啊！数学，世上最美的词汇……”

　　路棉：“……”

　　这孩子大概是被数学折磨得精神失常了。

　　——

　　周六上午八点，宋颂背着书包从家里出发，坐公交车前往补习班的地点。

　　到那儿的时候，林书山已经到了，教室还没开门，他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本单词本像模像样地背单词。

　　宋颂背着手蹦过去，一把抽掉他的单词本，随意看了一眼，便对他进行提问：“行政的、管理的，这个单词怎么拼写？”

　　林书山一愣，猝不及防下脑子一片空白，这个单词他三分钟前才看过，隐隐约约记得，印象却不是很深刻。

　　思考片刻，他不确定道：“administrative？”

　　宋颂点头：“对了。”

　　只要记得这个单词就很容易把它拼出来，因为每个发音都能对上相应的字母。林书山默念了一遍这个单词后，慢吞吞地拼了出来。

　　宋颂挑眉，把单词本还给他：“你的英语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差嘛。”

　　林书山抓住了关键词：“你想象中我的英语很差？”

　　宋颂顿了顿，踮起脚尖理直气壮道：“我、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这种摆在眼前的事实还用得着我想象吗？”

　　林书山抿了抿干燥的唇，行吧，又被打击了。

　　他侧身靠着墙壁，看着她努力踮起脚尖想要在身高上占据上风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但他没有笑出来，默默地把视线转移到单词本上。

　　两人等了没多久，八点四十左右，老师过来打开了各个教室的门。

　　林书山和宋颂分别走进两间教室，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到齐了，老师开始上课。

　　宋颂补习的是数学，每一节课老师都有针对性地讲各种必考题型，知识点概括得比较全面。让宋颂感到欣慰的是，补习班的数学老师比张永超讲课的节奏慢，应该是为了照顾每一个同学。

　　试听了两节课，宋颂感觉效果还不错，也就渐渐适应了每个周末上补习班的日子。

　　——

　　校园里翠绿的银杏树叶尽数染成了枯黄，在凉风里打着旋儿地纷飞，是深秋时节的一道美丽风景。

　　宋颂在校服裤里加了一条秋裤，坐在有暖气的教室里，手里还握着一个暖宝宝，听着补习班老师讲题。

　　这节课讲到了空间几何题。所有数学题型中，她最会做的就是空间几何题，几乎不会出错。数学虽说是她的薄弱科目，但总有那么两个题型是拿得出手的，这就好比物理，其实她物理也不怎么好，但航天运动类的题型她就很会做。

　　小腹处传来坠坠的痛，宋颂难以集中注意力，不知不觉走神了，她把暖宝宝贴在肚子上，微微躬着身，让自己好受一点。

　　终于熬到了放学时间，补习班里的人都走光了，她才撑着桌沿慢慢地站起来。

　　以前周日上午上补习班，她都是上完课回家吃顿午饭，再等路棉一起去学校。今天情况特殊，家里没人，她来了例假身体不舒服，不想回去自己弄吃的，想直接去学校，随便买点吃的，然后在寝室里休息，等到了上课时间再去教室。

　　宋颂出了补习班，步行去公交站牌等公交，却在那里看到了林书山。

　　男生身材颀长，单手插着口袋，一只手拎着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闲闲地低头看手机，时不时看一眼公交驶来的方向，没有发现宋颂的身影。

　　直到她走过来，在公交站牌前蹲下，林书山随意瞥了一眼，视线顿住：“你这是……要去学校？”

　　他以前上完补习班都是直接去学校，从没碰见过宋颂，可想而知她回家不是在这儿坐公交。

　　宋颂肚子痛，蹲在地上也没有缓解多少，以至于深秋的季节脸上仍是汗津津的，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回答得有气无力：“嗯，回学校。”

　　林书山终于察觉不对劲，把手机装回口袋里，弯下腰问她：“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宋颂把脸埋进臂弯里，胡乱地应了一声，总不能说自己来例假了吧。她再怎么大大咧咧，也不好意思当着男生的面说这个，还不如让他误会自己生病。

　　林书山索性也蹲了下来，轻声问：“用不用给你买药？”说着，他目光四下逡巡，指着对面说，“我看到马路对面有家药店。”

　　宋颂摇摇头，声音闷闷地说：“不用了。”

　　恰在这时，开往学校的公交车来了，林书山提醒了她一声，盯着她看了两秒，本着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的原则，主动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扶起来。

　　蹲了太久，宋颂腿都麻了，站起来缓了没几秒，公交车就停在站牌前。

　　她觉得自己稍微好点了，没有再让林书山扶着，从包里掏出公交卡，上车刷卡，往后面走。林书山落后一步，跟在她后面上车，视线微微下垂，忽然注意到前面女孩的裤子上有一块颜色比较深。

　　校服裤是蓝色的，染上一点别的颜色特别明显。

　　林书山脚步猛地一顿，视线左右乱飘，就是不敢看前面的人。

　　她、她不是生病？

　　公交车上的座位都占满了，宋颂找了个靠后门的缝隙站立，方便一会儿下车。林书山磨磨蹭蹭地走到她身边，手握住头顶的横杆，垂着眼挣扎了一会儿，从书包里拽出了一件外套递给她。

　　宋颂眼神茫然，摆了摆手：“我不冷。”

　　“不是，你，那个，我……”

　　林书山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说，急得脸都红了。

　　宋颂越发疑惑，歪头看着他：“你到底要说……”

　　“什么”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林书山就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重要决定一般，把外套展开围在她腰间，两条袖子绕到前面打了个结。

　　动作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丝毫停顿，做好这一切，他就转过身背对着她。这下，连耳根都红了，滴血一般。

　　宋颂脑子有点蒙，垂眸看着系在腰间的男生的外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能弄到裤子上了。那会儿肚子太痛，痛到几乎失去知觉，也就没有察觉到异样，此刻仔细感知一下，果然能感觉到一丝丝微凉，应该是侧漏了……

　　“轰”地一声，宋颂全身的热血直冲脑门顶，脑中仿佛有一朵烟花炸开，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啊啊啊！

　　宋颂想拉开车窗跳出去，太丢人了，怎么能刚好被男生撞见？还是同一个班里的男生，以后怎么面对他。

　　今天又是出门没看黄历的一天。

　　宋颂脑内疯狂运转了一会儿，最后耷拉着脑袋认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怎么纠结也于事无补，聪明一点，就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宋颂，拿出你大总攻的气场，不要怂！

　　转念一想，其实她应该感谢林书山，要不是刚好在公交车站遇到他，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发现。与其被那么多人看到，还不如被他一个人看到——宋颂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自我暗示了几分钟，宋颂舒口气，这才分出精力看前面的男生。

　　他长手长脚，手握住上面的横杆轻轻松松，另一只手拎着黑色书包，宽阔的背挡在她面前，大概是为了不让人看到她的窘迫。

　　不得不说，宋颂被这深厚的同学情义打动了。

　　她视线往上，忽然发现了一件新奇的事，林书山的耳朵和脸庞泛红，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分外明显。

　　他……害羞了？

　　宋颂抿嘴，这种事情害羞的应该是女生吧，他一个大男生害羞个什么劲儿。她就不信，后面那帮男生没有讲荤段子什么的。

　　正胡思乱想，林书山忽然回过头，宋颂的视线猝不及防跟他撞上，直接愣住了，眼睫飞快颤了两下，只听见林书山说：“那边有个空位，你要不要坐？”

　　他指了指后面那个空位，示意她坐过去。她之前在等公交时看起来好像很难受，一直在冒汗，脸色也很不好看。

　　宋颂眼神闪躲：“你坐吧，我不坐。”眼下这种情况，坐下来只会更糟糕，搞不好把他的外套也染了。

　　林书山：“真的不用吗？你……”

　　他又词穷了。

　　“不用。”宋颂再次强调，见他还看着自己，佯装凶巴巴的样子吼道，“你不许看我，转回去！”

　　“哦，哦。”林书山木木地点了两下头，转过身去，大概是有些紧张，握住横杆的那只手松了紧，紧了松，无所适从的样子。

　　公交车行驶了五站，在附中校门口停下。

　　林书山想等宋颂一起，又怕她不好意思，于是先一步下车，闷着头往学校里走。宋颂慢吞吞地下车，一抬头，发现林书山已经走到五米开外。

　　她没有叫住他，进了学校后径直往寝室楼的方向走去，艰难地爬上楼，回到寝室，解开腰间的外套放在椅子上，去卫生间一看，果然是“血流成河”，秋裤染了一片红，透过了校服裤。

　　好在她在公交车上比较小心，没有把林书山的外**脏。即便是这样，她也得洗干净再还给人家。

　　宋颂收拾好一切，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她的肚子没有那么痛了，人也精神了一点，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林书山：“用不用帮你买点饭？”

　　宋颂：“不用，谢谢。我一会儿就去吃。”

　　林书山：“哦。”

　　宋颂把手机放在枕边，扯高被子蒙住脸，并没有打算去吃饭，她现在除了睡觉不想做别的事。

　　临睡前定了闹铃，宋颂一觉睡到下午上课前，除了肚子有点饿以外，浑身舒爽，背着书包去了教室。

　　林书山早就来了，坐在座位上做题。同桌方弋趴在桌上跟前桌的男生讲话，他没怎么听，甫一抬眸，看到宋颂走进来，两手扣着书包带，低着头快步走到座位上。

　　林书山收回视线，瞄了一眼填空题，顿了几秒，写下负根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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