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这些礼物时间来到中午十一点，张一还没有接到一个上门客户。

　　就在张一百无了赖打算眯个午觉时，一个生活方式和利奥波特先生类似、过着救济金生活方式的老头，牵着一条杂种狗走了进来。

　　利奥波特先生是奥琳娜小时候的邻居，张一亲手为他的老狗实施了无痛苦死亡。

　　“请把它抱到桌子上来。”张一对老头说。

　　老头吃力地弯下腰，嘴里不停地喘气儿。

　　“等一等，”张一拍拍老头的肩膀，“让我来。”说完将狗一把抱上桌。

　　“谢谢你先生，”老头伸直了腰搓搓背，“我有关节炎，弯不下去。我姓贝吉，住在镇上教堂开设的救济院里。”

　　“贝吉先生，它是什么毛病？”

　　张一问他。

　　“咳嗽，它经常咳嗽，有时候还会呕吐。”

　　“它几岁了？”

　　一边问一些常识问题，张一一边戴上手套和口罩。

　　“上个月刚满十岁。”老头回答道。

　　对于美国人养的狗，大都能寿终正寝，张一表示羡幕，自己小时候养的狗，大都不超过三四岁，就被偷走。

　　接着张一为狗狗量了一下温度，又检查了它的胸部。

　　就在张一刚把听诊器移到狗狗的腹部时，看到韩大远扶着大肚子的卡拉米经过诊所门口，往后面的楼梯走，看样子打算去二楼。

　　“是慢性支气管炎，贝吉先生。张一对他说：“老狗跟老人一样，都会得衰老症，这是正常现像。”

　　老头笑了一下，感叹道：“是啊，我自己也时常气喘。”

　　“你的气喘不严重吧？”张一问。

　　“还好，还好。”

　　“你的狗也不严重，我给它打一针、再开一点药，很快就会好的，不过气喘很难根治，发病的话再带它过来。”

　　老头很诚恳地点点头，“谢谢你，先生，你真好。”

　　这时张一发现韩大远又从诊所门外飘了过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接着张一为老狗打了一针，又数20包特效止咳灵给老头。

　　老人很感兴趣地看看药，才把它们放进口袋里，“先生，我该付你多少钱？”

　　一包止咳灵是50美分，20包就是10美元，加上打针、诊金。30美金是友情价，收40美元是合理价。

　　不过张一却犹豫了，看着老人夹克手肘下磨破的衣服、抽了线的衬衫领，这些都可以当古董保存了。它的牛仔裤膝盖部位也磨穿了，还可以透过洞看见里面的肉。

　　张一保证，这个破洞绝对不是服装厂弄出来的，虽然被老人给穿出了时尚感。

　　犹豫两秒，张一对他说：“不用了，贝吉先生，把药拿回去看看有没有效。”

　　“什么？”

　　“你不必付钱了。”

　　“可是...”

　　“没关系，真的。记得要按时喂它吃药。”张一对他叮嘱道。

　　“我会的先生，你真仁慈，我没想到....”

　　“好了贝吉先生，不用在意了，如果它没好的话再来这里。”

　　老人离去的脚步声没消失，张一也正打算离开，韩大远突然从门外冒出头来：“老天！我侦查了个几世纪，今天当场给我逮着了！”

　　韩大远怪叫道：“难怪几次叫来你看诊所，事后都发现药不对帐。”

　　“呵呵...”张一笑了笑，没有理他，手上忙着收拾针筒和听诊器。

　　这时韩大远又开口了，“哥们，不是我说你啊，你实在太冲动了，无缘无故替人白看病，你投的200万美金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来？”

　　张一摇了摇头，“他是个领救济金的老头，日子一定过的很苦。”

　　“也许是的，可是咱也不能白干啊，至少要拿个本吧。”

　　“大远，这只是偶尔一次而已。”张一摊了摊手解释道。

　　“不，哥们，这不是偶尔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咱们开诊所，目的在赚钱。”韩大远苦口婆心道。

　　“是吗？”张一调笑道：“你也这么做过，而且不止一次。”

　　“我？”韩大远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才不会呢！我比你清楚现实生活的问题。你知道物价涨得有多快吗？像你刚刚送出去的止咳灵，你知道多少钱一包吗？告诉你，50美分！你根本没有现实头脑，所以以后最好少做这种大方事！”

　　好久没被驯过了，张一有点火大，吼道，“可你自己也常经这么做，上周你还....”

　　韩大远举起一只手压了压，“冷静点哥们，你在幻想，我从未做过，我们是来挣老美的钱，不是来当观世音的。”

　　张一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随后就离开了，也很快忘记了这件事情。

　　直到某一个周末，张一路过诊所，突然肚子疼想上卫生间，于是急匆匆跑进了诊所卫生间。

　　进门时张一注意到，CT室的门灯亮着，说明此时韩大远正在CT室里使用X光机。

　　大约过了几分钟，CT室门被从里面打开，接着韩大远的声音传出来。

　　“贝吉先生，”韩大远说：“我的诊断和我同学诊断相同，它的咳嗽可能很难好，你必须不断喂它吃药，恶化时再来找我们。”

　　“好的，先生。”老人把手伸进口袋，“请问一共多少钱？”

　　“钱？哦，是的...是的...”韩大远连清了几次喉咙，好像一直说不出话来，他看看老狗，又看看老人的破夹克，最后偷偷向屋外瞄了一眼，然后小声地说：“不用了，贝吉先生。”

　　“可是韩先生，我不能总让你们....”

　　“嘘...嘘...”韩大远用手盖住老人的嘴，“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到与这件事有关的话。”

　　接着，他拿了一大包药塞到老人手里。

　　“这儿是100包止咳灵。”他边说，还边担心地向屋外猛看，“它很需要这种特效药，所以我开了100包。”

　　张一注意到韩大远看到老人膝盖上破洞，他低头看了好久，然后把手伸到裤口袋里。

　　“等一会儿，”韩大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东西，有钥匙、指甲刀、开瓶器和好几枚硬币。

　　当在口袋里寻找的时候，好几枚硬币掉在地板上，最后他从口袋里找出一张钞票。

　　“这儿是20美元。”他很小地说，又往屋外张望了一眼。

　　贝吉先生刚想开口，又给韩大远给压制下去，因此老人只好默默地把钱放进口袋里。

　　“好了，你慢慢走啊。”韩大远轻声地说。

　　老人戴上破损的帆布帽，很痛苦地向韩大远躬身，“谢谢你，先生。”他说完，慢慢转身就欲离开诊所。

　　“嘿...等一等。”韩大远叫住老人，“你怎么了，行动不方便吗？”

　　“是啊，不是有关节炎嘛，刚刚过来就走了好久。”

　　“你还要走回救济院？”韩大远不安地搓了搓下巴，“这段路不近呢。”

　　这时韩大远又往一号农场方向看了最后一眼，接着他对老头使了个手势。

　　“我的车就停在院子里，”他悄悄地说，“干脆我送你回去好了。”

　　“噗...哈哈...”目送韩大远驾驶皮卡走远，张一忍不住笑出声，到最后哈哈放声大声。

　　韩大远做梦也想不到，就他在CT室的功夫，张一溜了进来，并把之后的事情全部看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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