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萧苒的翻译，看着社长和老师难得一见的憋屈表情，林允儿惊讶得咧开嘴巴。

　　傻兮兮的。

　　尽管她知道不应该在此时打扰，可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萧苒：“你们方总真的还没毕业？”

　　说的是韩语。

　　萧苒神色复杂，有得意有感慨，悄声回道：“19岁，刚上大一。”

　　“那一定是家学渊源？”允儿又问。

　　她几乎从来不会对陌生人追根究底，可今天实在是太震惊太好奇，终于还是破了例。

　　萧苒摇摇头：“白手起家。”

　　允儿下意识吐吐舌头，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伸手掩住鳄鱼似的嘴型。

　　一瞬间，她回忆起自己19岁的时候。

　　尽管那时已经出道1年，但是每次登上舞台之前都有点战战兢兢，和节目PD、电视剧导演等“大人物”沟通时，常常是提心吊胆，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够得体，被人误会、遭人反感。

　　不止是她，少女时代的所有成员，哪个不是强撑？

　　撑着撑着就到今天，功成名就，作为最顶尖的女团在世界娱乐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在看到方小武的表现以后，她仍旧会怀疑自己：我这30年是怎么活的？

　　感应到林允儿女士的注视，小五哥却连头都没偏一下，仍旧是一派从容，自然得如同在和朋友对饮。

　　“金社长、李总监，允儿小姐的中文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可见允儿小姐的聪慧和勤奋。”

　　“女演员和爱豆的生命周期不一样，我觉得，哪怕没有束流，2020年之后，允儿仍旧有希望再入华夏，只要有一个好本子，重新树立顶级身份只若等闲。”

　　“所以，我是真的很佩服您二位的长远眼光，给允儿小姐打造一项如此犀利的核心竞争力。”

　　“在某种意义上，她的身份优势比国内四子大太多，国人的中文优秀是应当的，允儿小姐的中文水平，却能够极大的激起华夏路人的好感。”

　　哟，弟弟，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林允儿刚放下的手，马上又举起来，挡在嘴前。

　　不然大张着嘴巴，太失态。

　　在她想来，要谈判，难道不应该尽力挑对方的缺点来说么？

　　为什么方小武却把需要表现得如此坦率？

　　就不怕公司狮子大开口么？！

　　小五哥真不怕。

　　被大夸一通，金英敏和李秀满反而愈发憋屈。

　　明面上听着净是好话，可实际上，全特么是敲打。

　　2020年？黄花菜都特么凉了！

　　好本子要是那么容易找，至于让自家门面一直背着“收视毒药”的名号？

　　错过这一回，错过极有可能会爆的101，华夏市场干脆放弃吧，中文就当白学了！

　　究竟是谁更耽误不起，这小子看得明明白白！

　　被一顿杀威棒敲得老老实实，金英敏瞬间认清楚形势，赔笑道：“方总，这件事上面，SM要感谢贵公司的盛情，您确实给我们提供一个不容拒绝的好机会。”

　　李秀满接道：“允儿参演，现在就可以拍板定下。除此之外，如果还有什么需要SM公司配合的，请方总直说，我们一定尽到最大的努力，本着双赢的态度，为贵公司提供一切支持和便利。”

　　认怂了！

　　萧苒都惊讶于金李二人的应允之快，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不应该三番探讨、五轮拉锯的么？

　　上次她来谈，他俩明明没有一句准话！

　　然而这就是两条老狐狸的聪明之处。

　　明面上是束流更需要林允儿来提升节目话题度，但实际上，林允儿本人的迫切比对方只多不少。

　　多年来钱没少赚，她的身家早在5年前就已过亿，800万可以咬咬牙拒绝。

　　然而重回华夏市场简直是种执念，怎么拒绝？

　　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更是整个少女时代的未竟之路。

　　再远因为意外夭折的华夏战略暂且不提，自打17年只剩5人续约，少时和公司的关系就急剧恶化。

　　从前是一条心往上冲，有点小分歧但不影响大局。

　　情况从去年开始急转直下。

　　续约谈判里，团队近乎被公司放弃，因为看不到继续冲击高峰的可能，因为给成员的分成实在太高，投入开始失去性价比。

　　当公司既不打算拿出有价值的资源，又不打算给出优厚的合同时，分裂已然不可避免。

　　与公司续约的5人为的不再是资源之类的东西，而是那块牌子——为之奋斗了整个青春的四个字，少女时代。

　　有些人的心气已经被打散，整个人都“佛”了起来，但有些人仍不认输。

　　离开的老七老九是憋着劲的代表，留下的成员里，亦有人的团魂在熊熊燃烧。

　　比如林允儿，此时已经紧紧攥住拳头，眼睛里透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事实上，小五哥终究是对少女时代了解不深，低估了林允儿对此事的执念。

　　无论SM同意与否，林允儿是必然会配合的，哪怕需要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

　　如果不是有这种执念，以她的忙碌程度，怎么可能把中文练成这样？

　　真当中文好学呢？

　　如果不是初心坚定团魂如铁，以她的抢手程度，何必留在影视资源烂到姥姥家的SM？

　　大把的专业影视公司愿意签她！

　　此刻，见方小武始终不进“正题”，她终于没能忍住，开口相询。

　　“方总，很抱歉但我必须问您，请问您说的团体代言，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实现？”

　　本钱没白下，大饵没白扔！

　　小五哥心情愉快，脸上亦带着笑容。

　　“三个前提。”

　　“第一，SM与束流达成深度合作，持有束流海外子公司的部分股份，并签署合作推广协议。”

　　“第二，SM为束流合作伙伴青果娱乐提供技术支持，帮助青果建立一个完整的体系，支援一定的专业人才。”

　　“第三，少女时代发行一张正规专辑，并且取得一定的成绩，开启下一轮巡演，然后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场次，邀请101女团做表演嘉宾。”

　　金李林三人，再加上一个翻译，个个悚然动容。

　　方小武，所图真的是大得惊人！

　　小五哥瞟他们一眼，悠悠补上一句：“我说的是八个人的少女时代，五人少时，我怕粉丝不认。”

　　金英敏和李秀满的脸色顿时一青。

　　八人少时？

　　你张张嘴倒是容易，可知道我们要摆平多少麻烦？！

　　“咳咳！”

　　金英敏一阵干咳，苦笑道：“方总，别的都不提，回归成绩这种东西，并不是是说有就可以有的……”

　　我管你呢？

　　我只要成果！

　　小五哥笑眯眯道：“我觉得，对于八人少时来说，真的是想有就能有，金总太谦虚了！”

　　金英敏差点吐血，我谦虚个屁了？！

　　小五哥继续吹捧，替两条老狐狸分析得头头是道。

　　“您看啊，八人合体本身就是大新闻，不仅仅会轰动南半岛，影响力甚至会波及霓虹、东南亚乃至华夏。”

　　“贵公司的音乐资源、宣传资源、策划实力都那么强大，在热度爆表的前提下，爆发力肯定不会差。”

　　“再狠狠心，拿出一首神曲来，以她们的实力，一定能演绎得非常精彩，分分钟爆火嘛！”

　　听完方小武的“分析”，李秀满也跟着吐血了。

　　神曲是说有就有的？！

　　苦口婆心的解释：“音乐潮流是没法确定来谈的，大众取向如果那么容易狙击，顶级的团体不会只有这么几个……”

　　然而小五哥不听不听就不听，反正我只要结果，过程你们自己努力去。

　　不付出代价就想拿到束流的股份，想得美！

　　虽然只是海外子公司的股份吧，但也够值钱的，不是每一家短视频公司都有自己的核心算法，可是挥舞着钞票想进场的资本却多得是。

　　解释一阵，方小武只是笑而不语，李秀满彻底无奈了。

　　“方总，这个问题暂时搁置。您打算出让多少股份？以什么方式合作？”

　　小五哥一挑眉：“哦？李总监不打算再听听其余的好处么？”

　　这就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照脸使劲抽。

　　你能想到的好处，我们想不到么？

　　装傻只是谈判手段，真当我们傻？

　　不对，你不是当我们傻，你是在炫耀自己的智商和眼光吧？

　　朴女士都没敢这么调戏我！

　　李秀满眼角一直跳，心里火气十足，却还是干脆的认怂。

　　“对于短视频的前景，我们是认可的，坦率的说，确实对SM的业务是一个很好的补充。”

　　“我们只是对于贵公司的实力还有些疑虑，但是经过今天的接触，我对方总的能力和眼光诞生了强烈的信心，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一种最大化双方利益的方式来进行合作……”

　　核心就一句话：我们知道合作前景在哪，您不用说下去了，我服了，以你为主还不行么？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可若不是君子呢？

　　如果说，之前李秀满打的是占便宜、敲竹杠的主意，在真正和方小武交锋、试探过以后，现在只想着能合作就好。

　　李秀满无愧于南半岛偶像教父的名号，魄力决断都是一流。

　　林允儿确实是一个稀缺性极高的资源，南半岛找不出第二个如此适合101节目的明星，但是光凭她，根本敲不到足够的好处，反而平白得罪眼前这个前途远大的少年。

　　甚至，林允儿在这件事上，会不会与公司一条心都难说。

　　SM真正可以凭借的，其实是自身的经验、资源和行业影响力，而这些东西，是有替代品的。

　　认清楚自身位置、认清楚方小武的智慧以后，李秀满决定坦诚一些，开诚布公。

　　谈判，是一种建立在“评估和调整”基础上的压力博弈，评估自身、评估对方，根据压力调整预期。

　　然而一个优秀的领导者永远都不会忘记——博弈只是过程。

　　重要的不是博弈过程有没有吃亏，而是最终的结果有没有好处。

　　好处足够，脸皮扔在地上又如何？

　　哈哈一笑，李秀满痛快的拍起方小武马屁。

　　“方总是泱泱华夏百年一出的不世天才，您可能不知道，您挑战蜂巢迷宫的表现，在南半岛的网络上掀起很大的波澜，国民们纷纷惊叹：这样的天才是真实存在的么？这简直是令人怀疑现实的奇迹……”

　　金英敏马上跟着改口：“对于能够和方总合作，我们公司的整个管理团队，都抱有极强的信心和极大的期待，闻名不如见面，方总比我预想的更优秀、更出众，看到你，我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呵，商人！

　　小五哥觉得，对付不要脸的人，只有比他更不要脸才行，于是笑眯眯点点头。

　　“金社长、李总监，我那点小小成绩不值一提，没有变现计划的流量，只是一项不断贬值的劣质资产，不但不会带来利益，反而有可能成为桎梏，您觉得呢？”

　　金李二人的脸色顿时又不好看了，笑得那叫一个假。

　　这回，林允儿都听懂了。

　　哟，你是在说，我在华夏的名气是无法变现的劣质资产么？

　　感情没有你，我的中文就白学了？

　　我那是为粉丝学的好不好？至少有一半是！

　　气得林姐姐鼻息咻咻直喘粗气攥紧手指……要不是一向情商高有礼貌，瞪他几眼都是轻的。

　　尽管反应并不激烈，但小五哥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瞥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笑，继而又和金李谈起别的。

　　小姐姐的敬业口碑是顶级的好，属于那种完全不需要敲打的优质合作对象，小五哥说这话并非针对她，早晚她会明白的，此刻却没有安抚的必要。

　　“金社长、李总监，如果对于合作的必要性和前景没有异议，那么咱们就来讨论一下怎么做，如何？”

　　金英敏精神一振，可算是等到正题了。

　　“愿闻其详。”

　　小五哥回身从包里掏出几份文件。

　　“首先，我们要明确允儿小姐的身份，两点。”

　　“第一，世界顶尖女团成员，最专业的偶像导师。背景和国籍要淡化，节目正片里不能出现任何关于南半岛的宣传，贵公司亦在其列。”

　　“第二，对华友好人士，和平友善大使，艺术学院特聘专家。”

　　李秀满缓缓点头：“第一点完全没问题，如果允儿有没注意到的地方，你们该剪就剪。第二点是怎么操作的？”

　　重点就在这里，很复杂的操作。

　　小五哥把第一份文件往前一推，笑道：“这里是2004年8月华夏公安部、外交部日发布的《外国人在中国永久居留审批管理办法》规定。”

　　“里面对于《外国人永久居留证》的取得、使用，进行了明确的阐述。”

　　“2014年9月30日，华夏商会总会长表态：进一步降低人才引进门槛，加速流程。”

　　听到这个日期，对方几个人眼神一闪，小五哥却没理会，推出第二份文件。

　　“2008年，中央人才工作协调小组公布实施另一项计划：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又称《千人计划》。”

　　“与此同时，教育部制定《长江学者奖励计划》。”

　　“2012年，各州市地方开始大规模执行《百人计划》，自主权极大下放。”

　　含意不明的微微一笑，小五哥伸手推出第三份、第四份文件。

　　“上面这部是云州地方商会15年颁布的人才引进5年计划，上面明确写着：‘结合云州经济社会发展和产业结构调整的需要，有针对性地引进一批海外高层次人才，从优选拔、灵活安置、加重保障’，报批获准，现已实施三年。”

　　“下面这份是云州商会会长李牧批示的发展新思路，将尝试在云州发展音乐影视旅游综合文化产业，打造音乐城市，聚焦偶像生态。”

　　“您应该知道，我们华夏正在开大会，李牧会长的思路有9成可能会得到中央认可，自主权会进一步增强，并被允许摸着石头过河。”

　　“综上所述，您能想到什么？”

　　小五哥微笑望向金英敏和李秀满，两条老狐狸被秀得目眩神迷，下意识问出一个极失水准的问题。

　　“你想让林允儿入籍？”

　　小五哥哑然失笑，摇摇头。

　　“怎么可能？我们两个国家，都不支持双重国籍。”

　　“不过，华夏绿卡，本质上并不是改换国籍，允儿小姐只需要展现出一个想要拿到绿卡的态度而已。”

　　既然已经谈到这里，小五哥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将剩下的文件一股脑推过去。

　　“这份是云艺的聘书，聘请林允儿小姐做‘偶像专业’筹备工作组特聘专家，以及未来的偶像舞蹈、表情管理专业课的客座教授。”

　　“这份是一家音乐工作室的投资合同，签个字，这家价值400万的工作室所有权，就归属允儿小姐，算是我个人赠予少年时期偶像的一份小礼物。”

　　“这份是林允儿希望小学计划书，允儿小姐的国内粉丝，一直在自筹款建设希望小学，义举令人感动。”

　　“云州的山区同样存在着这种需要，希望允儿小姐能不吝爱心，默默将这项工作做好，像您以往的慈善活动一样，不宣传不张扬，时间会回馈予您心灵上的平静。”

　　小五哥突然转头，对林允儿小姐姐眨眨眼，小姐姐目光一缩。

　　“这份是云州卫视台的舞台整体建设招标方案，我希望SM公司可以排出足够的力量予以指导，允儿小姐亦可以作为专家参与其中。”

　　“最后，在做到以上一切的前提下，云州人才引进工作小组，会对允儿小姐进行考核。”

　　“如果允儿小姐愿意将投资扩大到2000万以上，并且在云艺实质性任教，那么6个月的考核期之后，允儿小姐会拿到一张无比珍贵的华夏绿卡。”

　　“当然，您还是南半岛人，华夏绿卡只是居留期限不受限制、出入境更方便而已。”

　　“要持有多久，看您个人意愿。”

　　“在这一切进行着的时候，允儿小姐尽管放心出演101节目，其余的事情我们顶着。”

　　“当然，仅限于101节目。”

　　“现在，我的阐述完成了，诸位觉得如何？”

　　小五哥散掉架势，往椅背上一靠，意态悠闲的打量着众人。

　　觉得如何？

　　金英敏和李秀满面面相觑，眼里闪动着同样的疑惑。

　　丫是谁？

　　这是哪？

　　为什么我要坐在这里看丫表演？

　　哦，对了……

　　丫是天秀APP的总裁，天秀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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