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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王晋翻身下床,自顾穿好衣服,脸色仍旧余留羞懊,因此一直拿背对着颜司卓。

颜司卓反倒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哼着歌下楼做早餐了。经过王晋身侧时,趁他没来得及回身,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他满足地舔了舔嘴唇,感觉像偷吃了一颗糖果,甜滋滋的,绵而不腻。

两人后来一起去了公司。

原本,王晋以为的,颜司卓帮他解决问题,是指说上几句话了解一下情况,便会离开;结果颜司卓进了他的办公室,说什么都不肯出去了。

王晋没了脾气,“你打算在这儿坐一天吗。”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颜司卓靠在沙发里,“我必须保证你时时刻刻在我眼皮子底下,直到这件事解决。”

王晋苦笑一下,“我知道你的好心,可是你这样,我会有点困扰。”

“困扰啥,”颜司卓说,“一天三顿饭我给你准备好,下午茶你尽管吩咐我去买,外卖都能给你省出一大笔开销。”

“加上中午提醒你休息,晚上忙完了再送你回家,”他得瑟道,“哪个保姆能做到我这伺候人的程度,你去人才市场走一圈就知道我有多千金难换。”

王晋轻笑道,“你是承认自己伺候我,给我当保姆吗。”

他倒了杯柠檬水给颜司卓,“我记得,你不是特别反感这种说法。以前我要这么挤兑你,你早就翻脸了。”

“今时不同往日,”颜司卓往嘴里喂一片薯片,“现在你是我的人,我伺候你是应该的。”

王晋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我这人,眼界是高,从小就不低,”颜司卓继续,“我愿意把你当祖宗似的供着,你以为为什么,还不是我有责任感,有使命感。你又不是财神爷,但我还是会不离不弃,有没有感受到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你谈个恋爱,还谈出使命感了,”王晋故作惊叹,“那我真得谢谢你,谢谢您眼光比头顶还高却还看得上我。受宠若惊。”

“不用这么客套,”颜司卓勾唇,“只是以后,在床上能主动为我脱光就够了。”

王晋眯起眼睛,“流氓。”

“彼此彼此,”颜司卓含笑,“英雄不问出路。”

王晋摇摇头,“假正经遇上真流氓,”他捏了把颜司卓的下巴,声音轻佻,“注定会吃瘪。”

“天不生淑男,万古如长夜,”颜司卓眉毛一弯,握住王晋的手,牵在指间吻了一下,眼中邪魅的情意,“人的潜能是需要开发的。不然你永远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哦?”王晋不示弱地接道,“你倒是很清楚。”

颜司卓眼神一热,搂着他的肩把人往胸前一拽,唇齿呼出热丝,“只清楚你的。”

王晋稍稍抬起眼皮,“我办公室有摄像头。”

“你不是老板吗,”颜司卓一只手探进他的衬衣,“关不关都行,我主要怕你脸皮薄。”

王晋一把扣住他游走在腰腹的手,压低声音,“其实只是在你面前,比较薄。”

“为什么,因为我独特。”

“不,因为。。”他另一只手暗暗向颜司卓身下探去,下一秒,趁他不注意,一把握住他的命根,用力攥了一下。

“不装得薄一点儿,你就无法无天了。”

颜司卓疼得低嘶一声,目光瞬间又怨又绽放出光,“你找死是不是。”

“刚才谁说要伺候我的,”王晋一本正经道,“果然小屁孩儿的话,就是不可信。”

颜司卓扬起嘴角,王晋一边勾引他一边拿他自己说过的话埋汰自己时,他只觉得热血不断上涌。

颜司卓的瞳孔被烧得现红。恨不得现在就干死他,干得他除了求饶再说不出一个字。

王晋无比清晰地接受到他满腔欲望射击过来的信号,满意地直起身。

不能在床上压制颜司卓,过过嘴瘾也差不多了,人还是得知足。

其实他自己明白,他在颜司卓面前的脸皮薄,不是装出来的。实在是这个年轻人每次行事,都太冲动太强悍太让人猝不及防。他过去应付过的种种形形色色,都抵不过颜司卓随便一个吻,来得使他心跳加速。

他好久没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纵然是喜欢顾青裴的时候,他也没有过。现在看来,他对顾青裴,应该是同道中人的欣赏多过身心本能的爱慕。

反观颜司卓,他不欣赏他,不敬佩他,放在大马路上,连正眼都不会多给一下。

不是说他看不上颜司卓,而是他的以往的爱情观念,接受不了比自己强悍的男人。他总觉得,在爱情里,他才是保护对方的人,他是依靠,是顶梁柱,是可以替对方扛下所有风雨的存在。

这种立场和自我界定,不仅是源于内心深处大男子主义的作祟,更多的,是他把责任和安全感,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当颜司卓一次次帮助他脱离危机,一次次照顾他关心他,甚至说出“伺候你是我的责任”这句时,他真正感到了震撼。

从来只有他想过为别人负责,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愿意为自己负责。

王晋想,他对颜司卓的动心,似乎不在外貌,不在能力,不在学识,不在任何表面人人可观的条件。颜司卓潜移默化走进他的心里,是因为给了他真正需要的,同时任何人再也给不了的东西。

那种东西,大概叫依赖,也许又叫任性。

和颜司卓在一起,王晋常常觉得大脑非常轻松。这是从前任何一段关系所没有的。甚至于一开始他非常抵触的,颜司卓的强硬不讲理,渐渐地,他好像也习惯了。

不仅仅是习惯,以至现在,他每每看见颜司卓张扬放肆的眼神,那股欲将他完全占有的烈火,烧得他心坎冒烟,蠢蠢欲动。

他发现,自己似乎,其实是喜欢这种表达方式的。

王晋回了神,脸色淡定如常。这些当然不能让颜司卓知道,他不能让这臭小子老是骑在他头上。

“说说吧,”王晋坐回椅子,钢笔敲了敲桌面,“你有办法,查出华楚背后是谁在搞鬼吗。”

颜司卓情绪还没冷静,此时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撇撇嘴,把手机丢给他,

“一年前在望角门那座大楼坠亡的,华楚前执行董事,李扬云,”颜司卓同时从包里翻出Pad,调出资料,

“死亡原因,全身粉碎性挫伤,当场呼吸停止。没有仇家追杀,也没有近人恩怨,因此排除谋杀。”

王晋蹙眉,“这些当时就已经知道了。他是不堪压力,才选择自尽。”

“那你觉得,他的压力来自于几个方面。”

“主要应该是股东员工的讨伐,”王晋思考道,“除了这个,也许还有高利贷的逼迫,比如他们知道真相后,强硬要求尽快交出大楼。双重夹击,以至于。。”

“还有一个原因。”颜司卓说,“他的妻子。”

王晋一愣,回忆了一会儿,“我记得那时候,他正在和大楼原房产商的女儿交往,不知道你指的妻子,是。。”

“就是她没错,”颜司卓举起Pad,屏幕里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秋微,前荣鼎证券总经理,15年七月同李扬云完婚,16年中诞下一女。”

“16年中旬。。”王晋说,“李扬云自杀是在九月,就是说那时候,他们的女儿刚出生不久。”

“没错,”颜司卓说,“李扬云东窗事发,人财双亡,不仅华楚直接接受警方问话,关门大吉;最重要的影响,是他的岳父受到波及,荣鼎股票一夜跌停,证券交易所乱作一团,没过多久便分崩离析。”

“仅仅是李扬云的丑闻?”

“当然不,”颜司卓说,“其实荣鼎早些年就已被业内爆出暗箱操作股价,先给股民制造前程似锦的假象,在投入的金钱达到饱和时,立马收手,股市跌停。”

“这个损失。。”王晋沉思,“他们也不能完全难辞其咎。”

“那就要看背后的靠山有多硬了。”颜司卓说,“你以为为什么荣鼎会选择李扬云接手大厦,只是那点儿男女私情根本不可能,那老头除了秋微一个女儿,还有三个儿子。”

王晋心里泛起一抹怪异。

“其实那些名门的破事,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在我们这儿,叫家长里短,在他们那儿,叫勾心斗角。”

“秋微外表光鲜,一个开公司的老公,一个家财万贯的老爸,还有一个掌上明珠的女儿。”颜司卓笑道,

“有用吗,她爸只喜欢男孩儿,秋微的那点怀胎十月的艰辛,在她的弟弟,她的丈夫,她的所有所谓的家人面前,卑贱得不值一提。”

王晋心里一凉。

“荣鼎之所以将秋微给了李扬云,同时送了座大厦作为陪嫁,是因为把李扬云挖得透透的。那老头知道李扬云和地下钱庄一直有联系,他也知道李扬云迟早会卖了大厦,可是没关系,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厦卖掉,荣鼎正好可以借李扬云当线人,同高利贷私下交手。他们操纵股市,倒卖黄金的那些肮脏勾当,在混黑道的眼里,不过是随手清理一下垃圾。”

“这才是荣鼎真正想要的。”

“所以,李扬云事情败露,加上跳楼自尽,也意味着荣鼎和那头的关系断裂。”

“不仅仅是断,更是一锅端,”颜司卓说,“李扬云出事,股东员工大闹一场只是表面,最重要的,是他名下所有的黑色交易被警方翻了出来。其中,免不了秋微和他老丈人不干不净的手脚。”

“难怪。。”王晋说,“我昨天查关于华楚的资料,有关这家公司后来的去处,基本了无痕迹。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恐怕连荣鼎,也很难在新闻上刮出什么。”

“在那之后,荣鼎也倒闭了。”颜司卓沉声道,“其实这就是一串连带效应引发的悲剧。”

“荣鼎倒闭后,董事长为躲避调查,谎称精神失常,进了医院。现在不知道被家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秋微的弟弟们,在父亲住院,家业溃落后,把所有矛头指向了她。口述统一,一致认为是秋微有眼无珠,找了李扬云这种败类,才会家门不幸。”

“同时他们更加清楚,父亲并不关心秋微的死活,更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孙女。加上小姑娘身体一半儿留着李扬云的血液,对于他们而言,莫不是一种尊严的侮辱。”

“所以,秋微和女儿,被赶出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王晋脸色有些发白。他第一次知道这么多真相,一时难以接受。

“当然,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所以这些,不是我们该操心的问题。”颜司卓严肃地看着王晋,

“两种可能。一,是秋微通过某种途径查出了当年他老公的丑闻是你放出去的,于是起了歹心,伺机报复。”

“二,是那位被藏起来的老董事长,心有不甘,想拖你下水。”

“你自己也说过,当时竞标会你也参加了,所以荣鼎一定对你有所留意。”

王晋陷入有些茫然的思考。

颜司卓说的一点也没错,按道理,他应该马上想办法重新调查荣鼎。可是他迟疑了。

因为他意识到,一个更不可思议的事。

王晋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盯着颜司卓,眉宇凌厉。

颜司卓一怔,“干嘛这么看我。”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王晋紧紧地盯着他,试图从他幽黑的瞳孔里发现些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在颜司卓面前,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瞎子。

“你不过是一个国外留学,硕士还没毕业的学生,”王晋一字一顿,审视着他,“为什么会有办法挖出这么多内幕,甚至是很久以前的新闻。”

“从上次和Denise前男友打官司开始我就觉得奇怪,”王晋仔细回想,“你怎么会积累这么多各行各业的人脉,而且不是在英国,不是新加坡,甚至是内地,”

“很多我觉得棘手的情况,在你看来好像,轻而易举。”

王晋忍不住身体发冷,眉头一锁,“你到底是谁啊。”

“………”

颜司卓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漫不经心,顺便喝了口茶。

然而破功不出五秒。颜司卓低下头,拿手掩了笑意。

这笑得王晋心里更没谱了,“你要不解释清楚,这事就别帮忙了。”

“为什么,”颜司卓笑道,“不信任我?”

“说到信任,”王晋眯起眼,“我到了今天才发现我对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你比我想象的能力强的多,而且,也不像个学生。。”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就是个学生,还能干什么,”颜司卓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的哭笑不得,

“放心,我对你绝对是真诚的。只不过就像你说的,天南海北游多了,结交各路人罢了。”

王晋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颜司卓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这样,等这次事情解决了,我好好跟你解释。现在你的安全最重要,别看我还搁这儿和你满嘴跑火车,其实我一直提心吊胆,不然我非要看着你干嘛。”

王晋皱眉,“你说的,以后要解释给我听。”

颜司卓摆了个发誓的手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晋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手里的资料中。

颜司卓站起身,走到窗前,一边注视着街上的动静,一边不停打着电话。

王晋听了几句,颜司卓是在找人调查荣鼎董事长和秋微的下落。

过了一会儿,桌上的座机响起。

王晋接通,“喂。”

是他的助理,不知是不是信号不稳,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的,“王总。。我这里出了点儿情况,您能帮。。个忙吗。”

王晋一愣,“出什么事了。”

“您不是。。让我去搜集华楚的旧新闻,”助理声音越来越低,“我回来的时候把车停进车库,腿被今天上午过来换饮水机的车划伤了,现在走不了路。。”

“这么严重。。”王晋站起身,“你等等,我去接你。你还在车库吗。”

“对。。”他仿佛听见助理疼得声音都在颤抖,心里更慌了,“麻烦你了王总,因为您说过。。这资料要保密。。找别人我怕他们会问来问去,想说。。还是亲自送到您手里比较安全。。”

“我知道了,谢谢你,”王晋说,“等我五分钟。”

他有些后悔让助理单独出去帮他做这种危险的调查。

颜司卓见他挂了电话往外走,“去哪儿。”

“助理找我说点儿事,”王晋说,“你接着打电话吧。”

颜司卓点了点头。

王晋乘电梯下到负一楼,车库阴森森的寒气立刻袭来。

车库里一个人都没有,一台台车沉默地码在那里,看着竟让人有些生怵。

他四处望了望,没找到助理的人影,便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

信号四格变两格,王晋尝试着拨了过去。

大约半分钟后,他终于听见细微熟悉的铃声,从某个方向传来。

王晋朝那里走去,“小徐?”

他看见了一辆长型灰色面包,微微低头,透过车底,他注意到小徐那双皮鞋和笔直站立的腿。

王晋心里一阵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脑中霎时一道闪电。

他突然就想到,小徐不是说腿受伤了吗,怎么会。。而且他站在车后**什么。。

正当他不得其解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毛巾从脑后伸过来,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王晋睁大眼睛,挣扎了几下,乙醚钻进他的鼻子,慢慢地,身体软了下去。

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小徐难抑绝望的哭声,

“我已经听你们的把人引过来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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