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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高架桥


自从得了这个文具,吴笙就一直在想,“深情”二字,究竟是文具效果,还是使用文具的条件。

因不能确定答案,所以他迟迟没敢用这个,万一和文具建立完联系,收到的感应是,请深情的凝望你想要弄死的人,他没这份信心。

直到中了“丘比特之箭”。

天时,地利,人和,情真。

“是不是浑身都疼,又一动不能动?”吴笙一眨不眨地凝望韩步庭,温柔哄着,“别担心,这就是爱啊。”

韩步庭脸色难看得厉害,可目光却没办法从对视中移开,就像被美杜莎摄了魂,身体也跟着石化,连抬一根手指都做不到,然后就是疼,万虫噬身一般。

“你俩快点上车。”吴笙虽占绝对上风,也不敢真的放松,但因还在“深情”里,故而声音低哑,浓情蜜意。

徐望听得心里一颤,继而情绪复杂起来。

“深情的吴笙”这一物种,这辈子可能就现世一次,肥水,流外人田了tat

韩步庭没接收到敌方队长艳羡的目光,因为徐望进的是副驾驶,而在他面前,堂而皇之钻进驾驶位的,是中环十三郎。

余光确认队友就位,吴笙总算可以专心送韩步庭最后一程:“再有二十秒,你就可以解脱了。”

说话是韩步庭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但因为疼,从中招到现在,他几乎沉默。

所以这最后时刻,吴笙也没指望有问有答。

可韩步庭偏偏答了:“不用二十秒,五秒就行。”

蚀骨的疼痛没有让这人脸上露出一丝苦楚,而在这句话之后,他竟然还扯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吴笙忽觉不对!

“小心背后——”

徐望在车内突然大喊,并以黑虎扑食的速度横扑到十三郎身上,从驾驶位车窗射出凌厉水线!

吴笙压根没耽误时间地回头,也相信徐望的掩护,直接一个箭步窜到后车门!

开门,上车,动作一气呵成。

视线错开的瞬间,韩步庭立刻想伸手去拦吴笙,奈何文具效果解除了,疼痛却没办法缓解得那么快,刚动一下,就又麻又疼倒抽口冷气,最终只能任由吴笙“砰”地关上车门。

“坐稳了——”

中环十三郎一摸上方向盘,车引擎就发出气势汹汹的轰鸣,车钥匙也好,车型号也好,在车王的世界里都是浮云。

一脚油门,粉红色甲壳虫立即冲出去,犹如离弦的箭!

被滋中手腕的李子近顾不上疼,一把将仍站在车边的队长拉过来,免得被刮到。

池映雪不去队长那里奉献忠诚,只遥望那抹粉红色一骑绝尘的方向,好奇宝宝似的自言自语:“这甲壳虫开起来,怎么听着像法拉利似的……”

……

已经被法拉利魂穿的甲壳虫,在十三郎的高超技术下,顷刻间,即抵达跳楼机附近。

钱艾还在和厉夏缠斗,一个扛电锯,一个拿豁了个口的螺丝刀,两个人都像刚从血缸里捞出来一样,满身满脸的鲜血,看得人心里一揪。

十三郎在战场边一个急刹车,吴笙扛火箭筒下来,站在车前对准厉夏:“老钱,带小况上车!”

厉夏举着螺丝刀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慢慢的,收回。

吴笙看不见他藏在阴影里的神情,却清楚感觉到了他的极不情愿,很不甘心。

钱艾把停下的电锯重新背好,转身一把抱起长椅上的况金鑫,迅速来到车边,在徐望的帮忙下,将人在副驾驶安顿好,系紧安全带,这才和徐望一起坐进后排。

吴笙收回武器,跟着上车。

油门轰起,厉夏很快就成了斑斓灯光深处的一个小点,粉红色甲壳虫朝着游乐园北门,风驰电掣而去。

徐望原本担心,韩步庭他们还会在门口设什么陷阱,直到三分钟后,甲壳虫飙出北门,连撞带火箭炮地冲破一波丧尸,上了通达宽敞的快速干道,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这一松弛神经,总算想起了队友的惨状,连忙转头关切:“老钱,你怎么样?”

钱艾把又一个染红的酒精棉团扔掉,抬起那张总算能看出点五官的脸,疲惫叹口气:“旺旺队长,我要真受重伤,等你想起来问,只能烧纸托梦了。”

“你到底伤哪儿了?”听着像没大碍,但看着骇人啊,两桶血都泼不出这效果。

钱艾抬手指指眉骨上一道口子:“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

徐望说:“这个我当然看见了,其他呢?”

钱艾无语:“还不够?这一道就毁我好几天直播!”

徐望更无语:“就这么一道口子,你染一身的血?那对方……”

“对方也身体倍棒儿。血都是丧尸的,你们开车过来的时候,我俩刚把丧尸清完,才开始重新battle。”钱艾磨磨牙,没能收拾那小子一顿,很不爽。

徐望看看况金鑫,作为“被动围观”的群众,他倒是一张脸白白净净,显然被下大力气护着了,丧尸没能动他一下,连战斗迸溅的血渍都没能沾染到他,只刚才被抱上车的时候,衣服蹭了点钱艾身上的血。

“他怎么还不醒?”见徐望从椅背探头过去,看况金鑫,钱艾担忧地问。

徐望伸手探了探:“呼吸正常,心跳正常,额头温度也还好,应该没大事儿。”

“真受重伤,就强制弹回现实了。”吴笙说。

“我是怕他摔出毛病,”钱艾想起那一刻的情景,眼底的担忧,蒙上一层暗,声音也冷下来,“推他那家伙,下次别让我遇见。”

队长+军师的双重保证,让钱艾稍稍踏实一些。

这才想起来,伤口才处理一半。

他低头,从腿上半开的急救箱里,用镊子夹块纱布,浸透碘酒,放到已经擦过酒精的眉骨上,再用干纱布覆盖第二层,扯四条胶布,“井”字粘好。

手法比较粗糙,但架不住急救用品专业,所以弄完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你这装备也太齐全了。”扣好急救箱,钱艾越过坐在中间的徐望,将之还给靠那边车窗的自家军师,“背着不重吗?”

这可不是那种简易的急救盒,而是一个几乎和背包等大,勉强才能塞进去的急救箱,金属外壳,里面生理盐水、酒精、纱布、绷带、三角巾、安全扣针、棉棒、圆头剪刀、钳子等等一应俱全。

“还行。”吴笙没把急救箱塞回背包,而是重新打开。

“不对啊,”徐望疑惑地看着焕然一新的急救箱,“上次你给我换药的时候,还是个塑料盒吧。”

“因为我预感到,有个傻子会经常受伤,入门款不够用。”吴笙没抬手,拿出一根棉棒仔仔细细蘸碘酒。

徐望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话是听出来了,翻个白眼:“所以你升级成标准版了?”

吴笙总算看他一眼:“迷你奢华版。”

徐望:“……”

“班长,”钱艾委委屈屈地抗议,“我打倒那么多丧尸,才留这么一道口子,还是被树枝划的,你不说我英勇可以,但你不能说我傻吧……”

吴笙:“……”

“他是说我呢。”徐望扶额,这世上有揽活的,揽钱的,唯独他家队员,揽吐槽。

纠正完队员的错误认知,他又觉得脸上挂不太住,白吴笙一眼:“有能耐你就别受伤。”

吴笙叹口气,遗憾似的:“我的确没受伤。”

“你那是运气好,以后路还长着呢。”

“运气是留给有实力的人的。”

“……”

不行,再和吴笙说下去,他没外伤也要内伤了!

“给。”吴笙把终于弄满意的碘酒棉棒,递过来。

徐望情绪还没转过来呢,愣了下,没接:“什么?”

吴笙说:“消毒。”

徐望更茫然了:“我没受伤。”

“你胳膊上那一道是彩笔画?”吴笙挑眉。

徐望低头看自己手臂,记忆终于回笼。

猫头鹰图案下面一道血痕,先前被池映雪弩箭划破的。

“没事儿,就渗点血。”他觉得吴笙有点小题大做,和钱艾那个一比,他这个顶多算擦伤。

吴笙看了他一眼,干脆也不废话了,伸手过来,直接拿棉棒替他消毒。

蘸着碘酒的棉棒,在伤口上擦的滋味可不好受,哪怕伤口不深,架不住手法简单粗暴啊,那一下下,绝对带着气儿呢。

“疼疼疼——”徐望一把夺过棉棒,自己来。论温柔,他要能上九重天,吴笙就得找个盆地的枯井里待着。

“知道疼,下次就往后站。”吴笙看着那伤口,依然觉得刺眼。

徐望不能苟同:“我是队长。”

吴笙太同意了:“很好,队长都稳坐中军帐。”

徐望:“……”

他算发现了,吴笙就怼他的时候,说话可明白了,各种比喻修辞俏皮话引典故,简直没有他不能的,但凡把这嘴皮子分一点在正事儿上,何至于每次都让他当翻译!

钱艾默默看向窗外。

不就一个简单的伤口消毒吗,用不用聊这么深,是不是还要从诗词歌赋探讨到人生哲学……

“炸弹球就剩三个了?”徐望刚消毒完伤口,就收到这一噩耗。

“时间剩的更少。”吴笙把火箭筒重新装好。

北京时间4:13,距离这一夜关闭,还有47分钟。

“文具也基本用没了,”钱艾有些悲观,“咱们还能交上卷吗?”

“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徐望已经平常心了,“就算失败,当认认路也好。”

车窗外,夜色茫茫。

偶尔会看见在路边和丧尸厮杀的“同行”,但车速太快,一晃而逝,也不知道胜负。

“前面就是高架桥,”中环十三郎再次确认路线,“上桥没错吧?”

吴笙:“对。”

地图上,走桥过完河,想去医院,高架桥是必经之路。

得到肯定指令,十三郎不再迟疑,果断飙起,一路冲上高架桥,因爬坡,油门踩得更凶,颇有一种“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我极速狂飙”的气势。

徐望正乐观地展望,如果全程这个速度,赶在五点之前交卷,也不是没有可能,中环十三郎忽然喃喃自语:“不对……”

“不对什么?”徐望和吴笙几乎是同时警惕。

后视镜里,十三郎眉宇间堆起疑惑,把眉心的小猫头鹰都挤变形了:“好像……有同行。”

……

游乐园,海盗船处。

池映雪独自一人坐在海盗船里,随着机械臂的摇摆,前后晃荡,形单影只,但其乐无穷。

“反正也交不成卷了,上来一起玩嘛。”他第一百零一次召唤下面站着的三位队友,努力做一个“有团队精神和正能量”的队员。

可惜,队友们没那样的好心情。

韩步庭靠坐在长椅上,冥神沉思,脸上看不出表情。

李子近和厉夏靠着海盗船入口的排队栏杆,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当然,主要是李子近吐槽,厉夏听没听的,也不知道。

“大意了,绝对是大意了,”李子近怎么回忆战局,都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怎么能让他们跑掉呢?”

“提醒一下,不是跑,是闯,”池映雪在海盗船上破风,还不忘插话,“人家是闯过去了——”

李子近气鼓鼓地瞪他,又无话可驳。

“就怕有命突围,没命交卷。”一直沉默倾听的厉夏,忽然抬眼,轻瞥城北方向。

李子近怔住。

池映雪意外挑眉,有点期待了:“你在他们车上动了手脚?”

“不是我,”厉夏说,“是队长。”

“都一样,”得到答案,池映雪心满意足地仰起头,随着海盗船的悠荡,遥望星空,仿佛那里才最干净美好的所在,“你们这些坏人啊,真是诡计多端。”

厉夏:“……”

李子近:“……”

……

高架桥上。

徐望:“你的‘同行’,是什么意思?”

十三郎:“就是文具。”

徐望:“车上被放了文具?”

十三郎:“应该是中了延时性文具,爆炸类,我能感应到。”

钱艾:“之前为什么没感应?!”

十三郎:“我是防,它是武,同宗不同门。”

钱艾:“……那你就赶紧停车啊!!!”

十三郎:“车速太快,来不及了,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咻——”地一声,中环十三郎,就这样在六目睽睽之下,消失成了一道远去的光。

徐望:“……”

吴笙:“……”

钱艾:“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啊——”

“砰——”

就在十三郎消失的一瞬间,粉红色甲壳虫车底发生剧烈爆炸!

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人都听见了耳内响起的戏谑声音。

【鸮:宝贝儿~提前放假,送……】

“送”之后,就没了。

他们以为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了提示音,可很快就发现不对。

甲壳虫的确是被爆炸热浪掀到了高架桥外,但并没有呈自由落体,坠到几十米下的地面,而是像一片羽毛,飘飘然的,忽悠悠的,往下落。

连带着,他们车内这些人,除了被爆炸声震得耳朵嗡嗡,其余好像并无大碍。

爆炸该有冲击,他们没感觉,该有热浪,他们也没感觉,就随着甲壳虫一起,平稳着陆在高架桥下。

……

三教殿内。

一张平安符,于半空中,自起神火,焚而毁之。

长发青年看着零落的符灰,怅然忧叹:“今日逢魔,不宜借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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