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章
乔初阳爸爸妈妈的故事发生在闹红最厉害的时候。
周立磊因为家里是传统的书香门第,在行事上有些崇尚古人之风,又因为家境不错,所以被打为臭老九和资本主义走资派,被下放到了乔家山村。
年轻气傲的年轻学者,做着那农村人才能干的活,虽然还保持着昂扬的姿态,心里却早就心灰意冷。
这一日一大早,他拉着牛去吃草,走在路上,便看到晨光中一个窈窕的少女身影。少女脸盘如月,双眼如星,不似大城市中的女孩那般妖娆艳丽,却清新如山中野花,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一甩一甩,讲述着主人欢快的心情。
两个人擦肩而过,乔梅芳如玉的脸庞浮起红晕,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天天住牛棚,可是他的衣衫还是那般干净,胸前别的钢笔,是他文化人的象征,虽然他也只敢在这个时候别上。
一眼万年,两个人心中似乎都埋下了一颗种子。
农村的少女大胆而活泼,从那日起,便时常找机会和周立磊偶遇,偶遇几次之后,终于说上了话,说了第一句就有第二句,话越说越多,对于孤单下放的周立磊来说,无疑是汩汩甘泉,滋润着他的生活,对于这个少女,他也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觉,他有些心悦之,但是他不能,他知道这场浩劫不会持续一辈子,他会回去,和这个少女不会有以后,他们家不会接受一个农村少女做少奶奶的,可是他又舍不得。
这一次,少女偷偷揣着一个鸡蛋来了。
“给你”少女双眸亮晶晶,似乎想讨得他的欢心。
“对不起,我不能吃。”周立磊僵硬道。
少女一把把鸡蛋塞进他的怀里,道:“你偷偷的吃,记得把蛋壳埋起来,就没人知道了。”
说完,少女便跑了。
周立磊握着那颗鸡蛋,满心不是滋味,以前的他何曾在意过一颗鸡蛋何曾吃过这些难吃的东西在他看来,饱肚也只是为了做学问。
慢慢吃下鸡蛋,周立磊的心情悄然改变了。
从那天之后,乔梅芳隔三差五就拿些好吃的给周立磊,鸡蛋不多见,多得是炒花生炒黄豆一类的农村吃食,刚开始乔梅芳还担心周立磊不喜欢,但是看他都吃了,才暗暗放下心来。这个时候大家吃的都不多,私产都不丰富,能够漏出这一点两点来,十分不容易。
周立磊无以为报,便开始教乔梅芳识字算术,乔梅芳很聪明,每天五个字学得很好,算术也算得很准,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如果生活只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那些人,想起周立磊的时候,就要把他拉出去揍一顿,然后胸前挂了牌子在村里游行,每次周立磊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但好在还能说话做事。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那些人是在哪里受了挫,回来便拉着周立磊暴揍,揍完了便扔进牛栏,这次周立磊爬都爬不起来了。
周立磊趴在冰冷的地上,心里想着,自己不会就这样死了吧这个时候打死人是常有的事情,而且没人会追究。想到自己就要这样死了,周立磊满心不甘。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乔梅芳听说周立磊被打了,便赶来了,看到周立磊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一般蜷缩着,顿时心痛了。
拉着周立磊坐起来,乔梅芳给他上药,见他已经瘦得排骨根根可数,顿时眼泪都出来了。
“别哭,”周立磊手忙脚乱地安慰道。
乔梅芳抹了一把眼泪,道:“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周立磊也满心苦涩,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背,有了身体接触,一切都顺其自然地发展着。
周立磊后来最记忆犹新的,是乔梅芳身上阳光般的味道,还有亮晶晶的眸子。
“你放心,我会娶你”周立磊语气铿锵有力道。
这个时候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必然要和家里争辩一番,而且乔梅芳这么聪明,很多事情一学就会,一定能够学着做一个贵妇的。
在所有人都离周立磊远远地时候,只有乔梅芳站在他那边。
本来这一次年少的冲动在大家看来不会有什么,可是两个月后,乔梅芳怀孕了晴天霹雳,乔梅芳都忍不住哭了,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高兴。
于是两个人去乔梅芳爸妈面前坦白了事情,当然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可是有了又能怎么样乔梅芳她爹倒是知道堕胎的方子,可是乔梅芳死活不肯,而且堕胎对身体损害很大,另一边又有周立磊声称负责,于是事情就这样被瞒了下来。
乔梅芳躲在家里养胎,周立磊会偷偷来看她,两个孩子一般的年轻人,却在憧憬他们的孩子。
那个时候,周立磊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乔梅芳的,便常常在野外摘了花送给她,这个时候的乔初阳总是很高兴。
等孩子出生的时候,从北京传来消息说,这个事情要过去了,拨乱反正了大家又可以过上太平日子了。
于是周立磊给自己新生出的女儿取名叫初阳,寓意着,幸福的日子如初升的太阳。
乔梅芳还在坐月子,那边就紧急召唤了,于是周立磊别过乔梅芳和女儿,北上回家,在离开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娶她,让她等着。
乔梅芳照顾着女儿,日日等着,刚开始还能收到两封信,最后却连信都收不到了。
乔梅芳抱着幼小的女儿,暗暗下了决心,她要去找女儿的爸爸,她的女儿不可以没有爸爸
于是乔梅芳出门了,拿走了家里不多的钱,乔家夫妇又是苦闷异常,抱着小小的奶娃娃,日日盼着女儿的好消息,可是乔梅芳这一去,就算是断了线的风筝了。
乔梅芳是个聪明的女人,身揣着不多的钱,凭着周立磊教给自己的那些字和算术,竟然顺利到了周立磊说的地方。
在偌大的城里转了好几天之后,终于摸到了一丝眉目,于是便在一家高档餐厅前面等着。
终于等来了周立磊,可是他臂弯里挽着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乔梅芳只觉得一切心血都白流了,她的女儿没有爸爸了。
周立磊看见乔梅芳的时候也是一愣,顿时心情复杂了。
他一回来,就被家里压着结了婚,他手上挂着的,当然是他的新婚太太。
两个人见面没说一句话,就这样擦肩而过了,就像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可是时过境迁,两个人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乔梅芳看见周立磊低头跟那个女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女人轻轻一笑,脸上飞起了红晕,那个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甜蜜的喁喁私语。
乔梅芳转身走了,她女儿没了爸爸,不能没了妈妈。
可是没走多远,周立磊的人追上来了,还给了钱,说他家少爷是没办法,让乔梅芳耐心一点等一等。
于是乔梅芳没有马上回家,在那里等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等着。
她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但是她需要一个解释。
等来的不是周立磊,却是周立磊的新婚太太,她笑乔梅芳是狐狸精,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笑她一腔心血白白喂了狗,因为她有了身孕,而且医生说了是男孩。
乔梅芳知道周立磊娶自己的话都是空话,所以没有悲伤,但是她需要一个解释,她要知道以后怎么跟她的女儿说,她没有爸爸。
于是乔梅芳去找周立磊,顺利的进了周家大门,正疑惑不见人影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大喊:“抓小偷”
乔梅芳朝门口跑去:“我不是小偷”
被堵了回来,乔梅芳只好往高处爬,下面的人说:“你不是周家的主人,也不是周家的佣人,那你就是小偷”
乔梅芳张嘴想说自己是客人,可是哪有这样上门的客人
这个时候周家的主人都被吸引来了,看到周立磊,乔梅芳眼前一亮,想喊他,却被他一个眼刀子挡了回去。
她听见周太太问谁认识这个女人,周立磊摇头,周立磊的新婚太太幸灾乐祸地说:“不认识谁认识这种土包子”
乔梅芳道:“如果我是小偷我就跳下去”
那周立磊的夫人说:“你不是小偷就要跳下来证明你的清白”
乔梅芳期待地看着周立磊,周立磊撇开眼睛道:“你说得对”
乔梅芳顿时眼睛一酸,她怎么这么笨虽然从小被人夸奖聪明,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好笨,怎么瞎了眼看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乔梅芳闭上眼睛,双手一松,便跳了下来,血像红花一样绽放,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周夫人感叹了一句:“真是一个烈性女子。”
然后让人把乔梅芳抬了下去,命人清理现场,让帮佣的人闭上嘴巴。
在此过程中,周立磊一句话都没说。
乔梅芳香消玉殒在周家,可是周家不仅没有报案给乔家报信,反而把事情瞒了下来,乔家夫妇猜得到自己的小女儿凶多吉少,不然怎么没点音讯可是路程那么远,他们又不是钱权人家,自然没办法做什么。
乔初阳的妈妈乔梅芳的故事,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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