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白杨当天乘高铁回了南京,李念来接他,先塞给他一堆旧衣服。
“你胆子真大,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记者,高铁上被堵了没有?”
“没有,我很小心的。”白杨藏在厕所里,迅速地全副武装,又换上李念准备的连帽外套。
李念一脸疲惫,“外面人很多,出去什么也不要说,我让小马小牛在外环等你,出门我先绕几圈,能甩掉几个是几个。”
白杨只是点头。
他们先去了安龙,然后从地下停车场换了一辆租来的东风,往外环去,小马在外环等着他们,又倒了另一辆租赁的大众,向江宁公圌安局走。
白杨许久没坐这么破的车,而他仍然感到冷汗在向下圌流。
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后面跟着什么车,看得很清楚。等他们上了大众,尾随的记者已经都甩光了。
白杨在车上问李念:“他被关了多久。”
“前天被传唤了一次,今天凌晨又被传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联系他联系不上。”
郑美容也被传唤,通风报信的居然还是许之柳。
这个假姨太太,李念举荐他之后就把他忘了,刚开始他还以为许之柳在闹圌事,许之柳一脸焦灼:“你快通知该通知的人,先想办法把世安保出来。”
许之柳倒有几分真心,李念看看他,吐了口烟:“只是传讯,二十四小时就得放出来,他又不是犯罪嫌疑人,还不到取保候审的份上。”
许之柳慌了,可他不能慌,李念刚开始怀疑是郑美容在搞鬼,但是郑美容也被公圌安请去喝茶了。
苦肉计吗?
等今天新闻铺天盖地出来,李念才惶恐地明白,这件事和郑美容无关,而是金海龙回来找他儿子的麻烦了。李念联系了各大媒体,希望能够封圌锁消息,对方的态度一律诚恳而客气:“抱歉李总,那边我们也得罪不起,我们最多能保证不炒作、不扩散,我们只能客观对待。”
李念什么也没说,郑美容没有这个能量,这是金海龙亲身披挂上阵。
金海龙突然发难,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白杨和李念几乎都忘了金世安还有这个爹。从李念认识金世安开始,他们父子形同陌路,一直十分冷淡。
金海龙的态度相当怪异,一口咬定现在的金世安不是他真正的儿子——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会报警,最多先去做个亲子鉴定,更不会像金海龙这样,报警之前先开记者发布会。
他在记者会上一脸激愤:“我父亲根本没有去世,这个骗子却说他的祖父已经过世。我儿子是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海龙连续三年业绩下滑,这些我金海龙都不放在心上。但我要知道我儿子究竟是死是活!”
这个新闻太耸动了,不管是真是假,现在所有人都在热烈地讨论海龙集团狸猫换太子的惊天秘闻,说什么的都有,说得有来有去:说郑美容一手遮天杀人掉包,换上了现在这个草包李鬼——至于动机,那还用问吗?郑美容当然是为了独吞海龙,而这个假总裁肯定是见色起意,为了那个明星铤而走险啊!
真没看出来,白杨那么阳光漂亮的一个人,原来是个狐狸精,还是头公狐狸。看来之前传闻他被包养的事情也一定假不了。
郑美容掩盖的监控录像和病历记录也被警方调取。她是地头蛇,金海龙却比她更加地头蛇——他在南京混了几十年,人脉如山,他不在的时候,郑美容山中无老虎,他杀回南京,又来得突然,郑美容被他打得措手不及。
金海龙显然准备充分,选了郑美容关系最少、也是他关系最铁的江宁分局报案。
外界虽然没有看到这份监控和病例,但已经传言纷纷。正因为没有看到,所以传言更加不着边际。群众们越猜越觉得靠谱,你说一个人怎么可能原本喜欢女人一下子又变成喜欢男人?以前金世安眼光多好啊,秦浓多漂亮,现在叼着个小男星不放,这绝对是被掉包了,海龙女副总的胆子可真大——搞不好贵圈乱得很,这个女副总也不大干净呢!
李念烦躁万分,都他圌妈傻圌逼吗?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不可能。过去的金世安那么好骗,他和郑美容有病吗?换个人精过来给自己找堵?
而白杨瞠目结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金海龙真的猜对了。
金世安真的被狸猫换太子。
知子莫若父,不管他们之前的情分是有多淡薄。
南京警方还算给张惠通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传唤白杨,毕竟娱乐圈舆论庞大,他们也不愿意得罪名人。但对金世安,做得就相当难看了,公圌安局直接派人进了海龙总部,客客气气地带走了金世安。而海龙总部外,已经堵满了记者,他们刚从金海龙的记者会上满载而归,又弹无虚发地拍到了海龙现任总裁上警车的照片。
白杨试探地问李念:“有没有做亲子鉴定。”
“没有。”李念看了小马一眼,迟疑地说,“白杨,你实话告诉我,金世安到底是不是本人。”
他现在很心虚,他真的怀疑金世安是个假货。一个人的变化不可能这样大,如果这个假货够聪明,最好在传讯的时候忍住不喝水,否则一旦被取了样本去做鉴定,李念不敢想后面会是怎么样。
如果金世安真的不是本人,那接下来秦淮梦就要面临腰斩。后续资金怎么办?他要去求谁?安龙还在海龙旗下,金海龙会让安龙有好下场吗?
这些先不论,金世安如果出事,看白杨这个样子大概也要疯了。
李念一堆话堵在喉咙里,只期盼地看着白杨,希望他能说一句,确实是本人。
白杨惶悚地看着他,有些发抖,李念这样敏锐,居然也猜到金世安已经换了一个人。可他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说出来,什么都完了。
“是本人。”白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他,又去抓他的手,“李总,去做亲子鉴定,他真的是金海龙的亲生儿子,这个不会错的。”
白杨相信,就算一个人被魂穿了,他的基因和身体是不会变的,这是他们有力的证据,金海龙迟早无话可说。
李念觉得他的反应很诡异,白杨明明就是心虚,但是说起做鉴定又坚决无比。
车子已经开到了公圌安局门口,李念沉默了一会,交代他:“如果金世安如你所说,真是本人,那你就实话实说,千万不要编假话。”他想了一下,又说:“能护着郑美容的地方,就护一下,别坑她,现在海龙不能出事,郑美容跟你也没多大仇,她和金世安的事情都是小事,你明白吗?”
白杨用力点头。
“我跟你一定会被分别讯问,别紧张,金世安能回家,我让小谢在外面等他了。你问完之后不要等我,直接回金世安那边,我和郑美容之后去跟你们汇合。”
白杨又点点头。
李念拍拍他的手,“你先去,不要怕,什么事情还有我和你金爸爸。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白杨从未见他如此温柔,忍不住怪异地看他。
李念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还他圌妈看我圌干嘛?赶紧进去,你金爸爸还等着你救呢!”
白杨回到栖霞别墅,已经凌晨三圌点多。
给他开门的不是保罗,而是世安。
白杨见了他,眼泪瞬间淌下来,他们只是三天没见,而他觉得他们差点永远不会再见。他一头扑进世安怀里。
世安抱住他,“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白杨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世安大约没有休息,脸色有些憔悴,胡子两天没刮,下巴上冒出星星点点的青茬。
白杨泪汪汪地摸圌他的下巴:“你原来有胡子的。”
世安无奈地笑,他的杨杨怎么总是找不到重点:“我又不是太监,当然有胡子。”
白杨出神地看他,突然觉得惭愧,金世安每天早上剃须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可能还在撅着屁圌股睡觉,又或者已经风风火火赶去了片场。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可是很少一起洗漱,都是世安收拾完了,才来叫他起床——或者,世安睡眼惺忪地吩咐保罗,送他出门。
他们还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白杨心想,以后天天都要和他一起刮胡子。
世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用带着青须的下巴去摩白杨的脸,“是不是吓着了。”
白杨像个无尾熊似地抱着他,“金世安,我帮你洗澡吧。”
“……”世安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又不愿意回绝他,便把他抱起来:“那咱们去浴圌室。”
他以为白杨是害怕,所以想做些什么事情来忘记恐惧。而白杨似乎并没有往那种事上想。
白杨真的仔仔细细帮他洗澡,给他洗发,剃须,帮他擦背。
细长的手指隔着毛巾,带着水温和蒸汽,抚在世安背上,世安真觉得欲情难耐,又觉得说不出地好笑。
“怎么我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似的,你这是给我洗晦气呢?”
白杨也被他说得笑起来,热气蒸腾里更显得面红:“我想对你好一点。”他迟疑了一会儿,从背后环住世安的脖子:“等这件事过去,我就去跟我爸说,说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不怕伯父生气?”
“不怕,”白杨拥紧他,“你这么好,他一定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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