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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惊雷乍响,厚密的雨幕突然炸裂开来,闪着雷光的绿色火焰丝毫不受大雨的影响,张牙舞爪地覆盖了大半边天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庭院中的某点俯冲过去。

        轰隆隆——嘭!碎土和石块被炸飞起来,一些躲避不及的黑衣人们也不能幸免遇难,浓烟的灰色之中掺进了一道道红痕。

        一道黑影被击飞出浓烟之外,背部重重地摔在地上,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十织身上的和服早已残破不堪,身上除了泥土以外尽是血色,从衣衫破损处□出来的皮肤隐约还有烧伤的痕迹,鲜血像不要钱似的争先恐后涌出来,染红了大半片衬衫。

        “……咳咳咳咳!”十织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还没喘过气来,便被从浓烟中窜出来的另一个人狠狠踢了一脚。

        “还真是结实啊,明明就是个快死的垃圾。”

        和暴虐愉快的声音同时出现在雨幕中的,和其他男人一样是一身黑衣打扮的年轻男子·相泽凉。虽然没有十织伤得重,但身上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来,整个左边脸都是红红一片,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充满了疯狂的兴奋,连五官都为之扭曲。

        “你告诉我啊,到底要踢你几脚才会死?我真的很想知道呢。”

        话音刚落,他右脚的影像突然扭曲了一下,猛力的踢击毫不留情地朝着十织的心口袭去,滚烫的鲜血随即喷洒在西装裤腿上。

        然而,被他的踢击击中并不是十织,而是莫名其妙从旁边窜出来挡在十织面前的黑衣男人。那名黑衣男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白色的骨头刺破了肌肉和皮肤□在空气之中,凄惨的痛叫立即响遍了整个庭院。

        十织大口喘着粗气,用尚能活动自如的左手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左肩。伤口很深,几乎把整个左肩给卸了,快要愈合的断口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拼命冒出来。胸口的疼痛尤为剧烈,她几乎要认为胸口被相泽凉的那一脚给贯穿了。

        情况非常糟糕,传承似乎在进行当中被她强行打断了,但是除了继续提取能力抵御反击之外,没有别的方法能够让她在这场战斗之中存活下来。遭到前所未有的猛烈的反噬,精神被急剧削弱,这种状态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她还不能死!至少,要等到十雾小姐回来!不然,一雅他们……

        “这种时候你还有空闲发呆!”

        绿色的火焰化为密集的箭雨朝向十织兜头射下,十织赶紧运转起精神力,却已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数道火柱从地面凭空出现,将相泽凉还有对方好几个人都卷入其中,本来漆黑的天空被火烧成了红色,一时间惨叫不断。

        “六道君……”十织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庭院另一头的骸,在他周围倒着许多黑衣男人,看情况似乎已经突破了包围网。

        骸看也没看十织一眼,然后仅是吸了口气,右眼的数字忽然变成了四,三叉戟险险打散了冲破火柱而来的绿色焰弹。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一阵类似猛兽咆哮的吼声把周围的烟雾都驱散了。一团绿色火焰从火柱中间爆裂开来,火柱被打得整个散了,露出了被火焰纹身的相泽凉扭曲的脸庞。不知是否火光或者血光的原因,那双灰眸早已变成一片血红。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身体被烧伤的相泽凉仿佛没感觉到痛楚般,狂叫着冲出火柱。丝毫不管倒在地上的部下们的死活,重重地踩过他们的身体前进。骸立即作出反应,身体变换成攻守皆备的姿势。

        毋庸置疑,这个男人拥有至今为止从未遇到过的强劲实力,更可怕的是,他根本没有一般人在战斗时所产生的恐惧感,简直就像只只懂得杀戮的野兽。

        握着三叉戟的手满是汗,开始觉得浑身的伤口都泛起有如刀锋一般尖锐的痛楚,血流不止。旧伤未愈,才刚遭受到莫名其妙的试炼的大脑也在不停地发出警告,不可以再使用能力!

        “我要杀了你!”

        火球卷起的猛烈风暴迎面袭来,相泽凉一脚踢向骸,但是骸也迅速举起三叉戟挡住了他的脚踢。强烈的麻痹感霎时爬上了手臂,伴随而来的还有骨头嘎吱嘎吱的声音,但是骸却没有半点退下的打算。

        ——他到底是怎么了啊?一开始就应该抽身离去的。保全自己、成功逃亡,潜入敌人内部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股强大力量偷取过来,然后反过来用这股力量毁掉敌人,才是他的行事方式。

        身体却背叛了心中的迷惘,先行采取了行动,右眼数字再度变幻,原本已不堪重负的精神力继续疯狂运转。大地为之崩裂,火柱四处喷涌。

        ——像现在这样,敌人比自己强大太多倍,近身战不够对方厉害,远距离战斗对方在武器上也占优势,居然还鲁莽地与他战斗。

        相泽凉虽然因为愤怒而暴走,但是攻击却毫不慌乱,每次都集中在眼睛、喉咙、延髓等这些人体的要害部位。而相对地,骸下手也完全没有犹豫也没有手软,三叉戟的尖端招招都瞄准了男人的头部或者心脏。

        ——简直就跟……那个不知去了哪里的女人一模一样啊!

        骸忍不住咬牙切齿。

        相泽凉因为骸的东逃西窜而感到烦躁不已,失去理智,举起手枪在庭院内一阵乱扫,绿色的火光一瞬间照亮了天空。

        冲击波迎面席卷而来,骸连忙采取防护姿势重新站了起来,趁着爆炸的空档缩短了距离,骸的攻击正正击中了相泽凉的腹部。

        “呜!”相泽凉的视野突然一下子倒转起来了,身体像被随手抛弃的垃圾一般滑过了庭院,狠狠栽进了竹林之中。

        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开始确认手脚的感觉。看来还能动,并没有什么障碍。

        “开、开什么玩笑……本大爷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小鬼!”

        相泽凉伤口出血量不少,但看他的模样却像没有受伤一样。浮现在他脸上的是强烈的屈辱和憎恶,在过分强烈的怒气冲击之下,他的身体不由得神经质地痉挛起来。

        “你竟然敢妨碍我……”

        相泽凉一步步走近,指环上的火焰也一点点升腾壮大,映照出相泽凉闪着野兽般狂暴嗜血的眼神。

        绿色火焰突然暴涨,下一秒又急速聚拢到相泽凉身边,火焰挥洒出足以划破黑暗的光芒的同时,发生了异变。火焰仿佛破裂似的化作了无数触手,刺进了皮肤里舔舐着他的全身,融入了火焰的皮肤像被灼烧一样迅速泛起了红肿和水泡,甚至还能闻到焚烧人体所产生的焦臭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泽凉捂着脸,在火焰之中发出吼叫。骸看着这幅超乎想象的画面,内心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就在这时,十织焦急的叫喊穿透了重重火幕到达他的耳际。

        “——快逃!”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团极强的绿色火焰轰然爆发开来,激射而出的气流一下子将骸震了出去。

        “哈……我还是第一次用这招,没想到会这么痛……”

        相泽凉身周已不见丝毫火焰,皮肤上却浮现出了绿色的花纹,如同火焰一般占据了他整个身体。一股狂肆暴虐的能量蓦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以他为中心一波一波激射而出,四周霎时尘土飞扬。

        “我说你,这么喜欢搞那种无聊的猴戏,不如干脆去地狱参加马戏团表演好了。”

        所有表情从相泽凉的脸上消失了。

        “我·要·把·你·们·一·个·不·留·统·统·杀·掉!”

        巨大的能量互相碰撞而产生的震动,震撼了整个村紫家。

        相隔不远的和室也感受到那股冲天的杀气,至今为止一直无所畏惧的一雅浑身发抖地捂住了嘴。

        “那个混账东西,花了两个小时都没解决掉,亏他还夸口十五分钟结束一切。”一直静静观看这场乱斗的老人轻蔑地哼了一声,眼睛盯着相泽凉,却对着她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创造出来的战斗机器,真是恶心极了,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类。”

        “……你这家伙!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一雅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老人,不顾黑衣男人们的阻拦,想要扑上去攻击老人。

        “真是毫无礼仪可言。”老人嫌恶地皱了皱眉,手杖狠狠一挥,用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无法发挥的力量挥动手杖戳中了一雅的心口,一雅霎时倒在榻榻米上。她大张着嘴,胸部抽搐不已,没办法顺畅地呼吸。

        老人转而朝一直躲在角落的白袍男子命令道:“将那个东西带过来。”

        “……你……想干……什么……”

        老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手下按照老人的吩咐将东西搬到他面前,那是一台奇怪的仪器,上面有许多仪表和连接着导线的吸盘,还有类似电流闸门一样的把手控制阀。

        一雅感到一阵寒意窜过身体,挣扎着想要躲开黑衣男人们伸过来的手,但以她目前的状况却丝毫不起作用。手脚都被紧紧按住,一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袍男子沿着她的头部贴了一圈吸盘,然后他又拿出一个跟对讲机差不多大小的仪器连上大仪器。

        “开始。”老人冷酷的一声令下,白袍男子扭动了电压控制阀。

        嗡——控制阀无视于一雅的意愿向上拨动了,仪器发出一阵强烈的轰鸣声。同一时间,一雅爆出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雅的身体无法自抑地痉挛起来,但电压似乎仍在她身体认为能够忍受的限度内,一雅没能晕死过去,只能嘶声尖叫。

        “怎么样?”

        白袍男子向老人摇了摇头,仪表指针紊乱地左右移动着,“混乱到了极点,而且数值无法稳定下来。”

        老人回头看了一雅一眼,紧紧拧起了眉毛,“调高电压。”

        白袍男子再次扭动了控制阀,一雅的尖叫和庭院内传来的爆炸声混杂在一起,在夜里听起来格外碜人。一雅的双眼慢慢失去了焦距,身体不知是电击余波未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微微地颤抖着。

        老人毫无感情的双眼注视着一雅,一边下令继续调高电压,一边自言自语般开口说了起来:“你刚才问我想干什么,当然是将村紫家曾经对我施予的痛苦全数讨回来。”

        老人的语气非常平静,双眼里却翻腾着一股无比强烈的黑暗情感。

        “你们知道我这几十年来,为了你们、为了了解指环、死气之火和匣子的事付出了多少心血?实验到了瓶颈仍然要不断地逼迫自己用最短的时间去突破,这样非人的生活一直过了几十年……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和绝望。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我」却又是「不存在」的,就连我都要被「我」所否定。”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然后静静地笑了起来。

        “我一直都在想,自己变成怎么样都好,只要能够——毁灭你们。”

        那个微笑里面,包含着比杀意更甚的怨恨。

        他头也不回,吩咐道:“加大强度。”

        白袍男子依言进行操作,然而仪表数值却不尽人意,“先生,数值升到465就停住了。”

        “继续加大强度。”

        “……还是停留在465,无法再继续提升。”

        “其他数值情况如何?”

        “……全部都达不到标准。”

        手杖轻轻敲了榻榻米一下,静止,然后又敲了一下。忽然间,老人发狂般将手掌摔了出去,顿时断成两截掉落在泥土上。

        “怎么会达不到标准!”

        她明明拥有村紫的血统,村紫家明明就剩下她一个继承人,为何无法得到承认!现任当家和「传承」的联系非常的脆弱,传承应该会转移到她身上才对!

        “你,给我把强度加到最大!”

        “电压不能再高了,小孩子的身体受不了,若是让她陷入昏迷状态就无法进行下去。”

        老人无视他的话,“加大强度。”

        “……但是,她的精神或许会被破坏,这样子恐怕……”

        “这些人本来就像动物一样存活着,精神有没有被破坏根本没有差别!给我加到最大!”

        “……是、是!”

        意识模糊间,一雅似乎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身体痛苦到了极点,却感受到莫名的放松。

        听说在濒死时,大脑为了去除身体的痛苦和不安而分泌吗啡,因此身体会觉得非常地舒服非常地幸福。与此同时,关于人类记忆部分的侧脑叶会开始活跃起来,结果是家人、朋友或者恋人等等亲密的人陆续出现,就像走马观灯一样回顾他的人生。不见得是真实存在的景象,濒死的人会在自己心中创造出他认为最幸福的世界。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但是,一雅的确听到了有人在她耳边缓缓地诉说着。

        『我比任何人都更相信希望。』

        『可以请你代替我继续守护这个家吗?』

        『其实你真的就像十织小姐所说的那样,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

        一雅模糊的视野里,分明看到庭院内不断燃起的爆炸火光。

        “强、强度调整完毕!”

        两个重要的人,一个在那里战斗流血,另一个即将出现在那里继续战斗流血。

        “准备完毕!”

        但是,她的身体无法动弹,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只有她这么弱……

        “——那就开始吧。”

        ……要结束了吗?

        “……先、先生!仪表的数值突然……!”白袍男子忽然惊叫起来。

        老人震惊地看到指针忽然一下子疯狂地转动起来,一圈圈转个不停。回头看看一雅,早已失去了意识,那这个数值到底是……

        “紧急报告!外围被不明人物突破!十五人全部失去联络!”

        老人瞬间沉下脸,抓过通讯器,“确认到目标的位置吗?”

        “探测到的热源只有一个,而且行进速度非常之快!呜哇……咔!沙沙沙沙沙……”

        通讯蓦地中断。

        这时,天花板忽然之间像是被百万吨重物击中般崩塌了,和室内的所有人都被这阵冲击震得东倒西歪。老人被涌起的烟尘弄得猛咳起来。

        “那些家伙到底在干什么!”老人一边咒骂着己方守卫,一边挥动手臂拨开烟雾。一个东西滚到他的脚边,赫然发现是操作机器的白袍男子,早已不见了一雅的踪影。

        他不禁厉声喝道:“是谁!”

        对方也毫不退让:“你这个超级虐待狂变态老头!”

        听到这个声音,老人突然全身一颤。

        昏暗的房间里,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年轻女子,怀里正抱着昏迷过去的一雅,依稀能看见那人一头被热风吹得四处乱飞的披肩褐发。飞扬的发丝下那张脸孔他一生都无法忘记,而那双俯视下来的眼睛也在闪耀着令他战栗不已的紫色光芒。

        “怎……么……可能……”

        老人发出了嘶哑的呢喃,舌头不断颤抖。

        “那个女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但是这张脸……这双眼睛……分明就是那个让他陷入无尽痛苦的罪魁祸首!

        “那个时候……你明明已经……”

        包含着杀意和不敢置信的叫喊响彻夜空。

        “那个时候你明明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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