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沈书杰刚跟江浩锋结婚不久，刚刚进入演艺圈，刚刚拍完第一部戏。

第一部戏的口碑很差，评价一面倒的“面瘫”“花瓶”“演技差”。

沈书杰知道自己的斤两，自作主张地推掉了公司再次安排的男一，从一堆剧本里面找到了一个自己可以出演的新角色，跟着公司安排的经纪人过去试镜。

新剧本的戏份不重，台词不多，竞争却非常激烈，不少前来试镜的演员都是入圈多年的前辈或是演技远胜他的新人。

沈书杰除了好看，没有别的优势，第一部戏的演技又摆在那里，除了靠脸，别无他法。

所幸这部戏就是一部靠脸的戏，沈书杰顺利进入到了备选名单，等着接下来的安排。

他来试镜之前找江浩锋谈过，希望可以自食其力，好好经营这份演绎工作，他本来就是依靠捷径入圈的，往后的日子，还是想依靠自己。

江浩锋冷着一张脸没说话，让他自己决定。

试镜结束的第二天，经纪人帮着安排了一场饭局，带着沈书杰和制片方一起吃饭。

酒桌文化适用于各行各业，沈书杰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被灌了不少，他酒量一般，中途离席去卫生间吐了两次，等到酒局结束后又去吐了一次。

手机在口袋响个不停，沈书杰迷迷糊糊地拿出来，看到上面有几个未接，都是管家打来的，问他结束了没有。

沈书杰点了点头，对着电话含糊地说了自己的位置，便晕晕乎乎地靠着墙睡着了。

梦里，像是有人急匆匆地跑到卫生间把他抱了起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条完美的下颌线，很像江浩锋。

那时他跟江浩锋并不熟悉，只在结婚前见过几面，在他的印象里，江浩锋一直是个冷漠寡言的人，即便两人结了婚，也没有太多交流。

醉酒的第二天。

沈书杰真真正正地体验了一次宿醉的感觉。

他头疼的厉害，身上却十分干爽，应该是管家帮他洗了洗，又帮他换了一套棉质的睡衣，让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好觉，他本想下楼感谢管家，刚拉开门，却看到江浩锋端着一个杯子，站在门外。

沈书杰问：“你今天没上班吗？”

江浩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点点头，“休息。”

“抱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有。”

沈书杰想起昨天那个半真半假的梦，试探地问：“昨天你去接我了吗？”

江浩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表情略有些严肃地说，“我工作很忙，没时间接你。”

沈书杰说：“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去楼下找找管家。”

管家正在楼下整理报纸，见沈书杰过来，放下手中的东西，“沈先生醒了。”

沈书杰冲着他笑笑：“都跟您说了，以后叫我小沈就好。昨天谢谢您。”

“应该做的，沈先生喝了解酒茶吗？”

沈书杰摇头：“在厨房吗？我去倒一些。”

管家抬眼看看楼上，疑惑道：“少爷他不是给你送……”

“他在书房。”

管家停顿了一下，“好，沈先生坐，我去准备。”

沈书杰本想自己动手，但管家已经先他一步去了厨房。

说起来，他还不太习惯别人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江家也有江家的规律，他不能因为他的不习惯去改变别人多年的生活习惯。

中午，江浩锋从楼上下来，两人沉默地吃了一顿饭，直到晚上都没什么任何交流。

江浩锋工作很忙，不爱说话，沈书杰自从当了演员也没有太多时间留在家里，两人虽然只是挂名夫妻，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时连句话都没有，实在有些奇怪。

沈书杰盯着剧本发了会呆，决定主动找江浩锋聊聊天，他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去楼上敲门，江浩锋出来问：“有事吗？”

沈书杰弯着眼睛，“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吗？”

江浩锋说：“我很忙。”

沈书杰亮出手机时间，“可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江浩锋说：“那你去休息吧。”

“你呢？”

“我还要忙一会。”

沈书杰见他表情严肃，试探性地问：“江浩锋，你是不是讨厌我？”

江少爷立刻否定：“不是。”

沈书杰立刻笑道：“那好吧。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转身要走，又听江浩锋语气僵硬地说：“等等。”

“嗯？”

“你要聊什么？”

沈书杰说：“随便聊聊。”

江浩锋硬邦邦地问：“我不懂娱乐，你不懂管理，我们聊什么？”

沈书杰说：“我不想懂管理，但是想懂你啊。”

江浩锋的眼神微微一变，没有说话。

沈书杰摸不清他在想什么，转而解释：“我们不是结婚了吗？所以我想……”

“契约结婚而已，五年以后你还可以离开。”

沈书杰说：“那这五年，我们就要每天相对无言吗？”

江浩锋皱了皱眉，过了几秒，竟然吐出两个字，“可以。”

“真的可以吗？”沈书杰听到他的回答，笑着说：“真的要像两个哑巴一样，“啊巴啊巴”的没有交流吗？”

江浩锋没笑，表情更严肃了几分，沈书杰始终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察觉他有些不快，于是悄悄地转移话题：“其实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江浩锋说：“什么问题？”

“新接的这部戏要演一个上班族，你也知道我从没有去正式的公司上过班，所以很多事情不太清楚，所以想问问你。”

江浩锋说：“你要演总裁？”

沈书杰说：“不是，普通员工而已。”

江浩锋说：“可我是总裁。”

沈书杰想想也对，刚要再次换个话题，就见江浩锋挑了挑眉，“不过，你倒是可以去我的公司看一看。”

第二天。

沈书杰跟着江浩锋一起去了江氏大厦。

这里算得上本市最高的建筑，沈书杰以前只是路过，从来有没有机会去里面看看。

下车前，江浩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墨镜递给他：“你现在是公众人物。”

沈书杰接过墨镜，眨了眨眼：“我还没红啊。”

“那也带上。”

沈书杰顺从地把墨镜挎到鼻梁上，开玩笑道：“我看起来像不像大牌？”

江浩锋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说：“不像。”

沈书杰早就猜到是这个回答，偷偷地吐了吐舌头，跟着他一起下车。

距离上午九点，还差十五分钟。

大厦附近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沈书杰跟着江浩锋一起走进了旋转门。

前台小姐原本在偷偷补妆，旁边的同事突然撞了她一下，低声说：“快放下，站好。”

前台小姐来不及抬头，急忙把口红放到一边，抿了抿嘴唇，“谁来了？”

“江总。”

“谁！？”

“江总啊！”

“他怎么走大厅？难道专用电梯坏了？”

“不知道，我打电话问问总务处。”

两人还没说完，江浩锋已经带着沈书杰从前台走了过去，几个姑娘赶忙弯腰问好，“江总早。”

这边声音不小，吓得站在电梯口的一众人急忙扭头，集体问好，江浩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带着沈书杰一起站在人群里面等着电梯。

秘书小姐接到通知，火急火燎地从专用电梯下来，看到江浩锋竟然真的站在楼下，赶紧跑过来问：“江总，专用电梯……”

话音未落，江浩锋便抢先问：“修好了？”

“啊？”

没等秘书回答，他又问一直站在旁边的沈书杰：“要去坐专用电梯吗？”

沈书杰带着一副挡脸的墨镜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还没开口，电梯的门就开了，江浩锋能等他的回答，直接跨步走了进去，沈书杰只能迅速跟进去，门外的一群人见江浩锋站在里面，决定再等一班，结果江总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严肃道：“你们准备迟到？”

秘书小姐站在外面察言观色，忙说：“都别看了快上去，不要迟到耽误工作。”

这话说都出来了再不上去，就可以直接判个消极怠工，秘书小姐做了表率，迈进电梯，后面的员工更是不敢当着江浩锋的面迟到，一起迈了进来。

原本空间很大的员工电梯瞬间挤成了地铁高锋，在这种拥挤的环境里面沈书杰和江浩锋居然还能并肩站着，实属不易。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又挤上来两个人，前面穿着西装的小哥再也支撑不住，眼看就要冲着沈书杰压过来时，就见江浩锋转到了他的面前，单手为他撑出了一小片空间。

沈书杰抬眼看他，江少爷却只给了他一个高傲的下巴。

为什么做了好事不看人啊？

沈书杰忍不住笑，对着那条完美的下颚线，悄悄地说了声“谢谢。”

江浩锋似乎没听见，动也没动。

随着电梯的上升，空间越来越大，到达顶层的时候只剩秘书小姐和他们两人。

秘书小姐看着依旧挤在墙角的两人不敢出声，直到电梯门打开，江浩锋才面无表情地移开身体走了出去。

整个上午，江浩锋都在忙碌的办公，沈书杰没有冒然外出走动，安静地等着他。十一点半，江少爷终于放下手中的文件，带着沈书杰来到了江氏的员工餐厅。江氏的员工在五楼，此时规矩了大大小小上千名员工。

沈书杰原本以为午餐要在这里解决，没想江浩锋只是带着他从头到尾从南到北地走了一圈，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奇异目光的洗礼，最终又回到办公室？

沈书杰不懂他的意思主动问：“不是去吃饭的吗？怎么又上来了？”

江浩锋说：“那里不好吃。”

“啊？”

“我们的午饭会由秘书准备。”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下去走一圈？

沈书杰嘴角抽搐，不能理解江浩锋此行的目的。

吃完秘书小姐准备的午餐，江浩锋又开始了下午的工作，沈书杰坐在沙发上看他，终于抓住一个空当，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你每天都这么忙吗？”

“差不多。”

“我可以出去看看其他人的工作模式吗？”

“跟我一样。”

“可我的角色是普通员工。”

江浩锋完全忘了昨天的一番言论，严肃地说：“都是工作，没有区别。”

“……”

在江氏的总裁办公室观摩了一天“普通”员工的工作模式，沈书杰又忙了起来。

公司为他安排了一个临时经纪人，带着他跑了好几个片场试镜，又带他跑了几场酒局，带着他认识了一些口碑不错的导演还有圈内的前辈。

之前试镜的角色敲定了，经纪人跟他说：“晚上再跟制片和导演去吃个饭，这个角色虽然不重，但是咱们能争取过来，全凭导演组的赏识。还有你的演技，不行就多练，早晚能有出头的一天。”

沈书杰颔首：“我尽量。”

敲定晚饭时间，沈书杰拿着电话给江浩锋打了过去，几秒过后，对方接通，问道“有事？”

沈书杰说：“我晚上要跟制片方吃饭，可能会回去得晚一些。”

“随你。”

听着对方不冷不热的回复，沈书杰微微地叹了口气：“那你早点休息。”

有了上次的经验，沈书杰给自己留了点小心眼，一顿饭下来虽然喝了不少，但起码还能站起来，他晃晃悠悠地跟着经纪人走出门口，发现管家已经站在门外等他了。

沈书杰有些不好意思，迷迷糊糊地鞠了个躬“又麻烦您来接我了。”

管家的车开得平稳，但喝了酒的沈书杰还是觉得胃里难受，忍了一路，到家里直接跑到一楼的卫生间吐了起来。

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除了苦水就是干呕了，这时，有人走过来拍了拍的背，见他不吐了，便把他抱了起来。

沈书杰难受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江浩锋？”

江浩锋冷淡地应了一声，一步一步把他抱到楼上。

沈书杰觉得身上的味道难闻，捂着自己嘴说：“你放我下来，我先去洗漱。”

江浩锋充耳不闻，直接把人带进浴室，让他坐在浴缸边缘，扭开了的水龙头。

“哗啦啦”的热水在浴室里起了一层水雾，沈书杰坐不住，努力地控制好自己的平衡，但还是向下歪了下去。

他心想这下完了，肯定要摔到地上，却没想这时有人拽了他一把，让他靠在了一个结实胸膛上。

沈书杰的眼睛实在睁不开，摸索地问：“江浩锋吗？”

“嗯。”

“我是不是很臭啊……”

“不臭。”

“你要帮我洗澡吗？”

“嗯。”

“但是我很臭......”

“不臭。”

毫无意义的对话不知说了多久，直到一双温柔的大手缓缓地帮着沈书杰脱了衣服，将他抱进温热的浴缸，他才舒适地打了个哈欠，彻底没了意识。

第二天醒来，沈书杰的脑子里面闪过零碎的记忆，知道昨晚江浩锋照顾了他很久，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急匆匆下床想去跟他说声谢谢。

江浩锋正在吃早饭，见沈书杰过来，翻了一下手边的报纸没有说话。

沈书杰主动上前：“昨晚谢谢你照顾我。”

江浩锋面无表情地将报纸放好，看都没看他，直接起身出门，好像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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