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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剑谱惹奇灾 风波叠起


掌门承重托 误会横生

铁飞龙更是起疑,跳上假石山上,大叫三声:“珊瑚,珊瑚,珊瑚!”不见回答,蓦然间,忽见两条人影,从后院墙头飞出,接着“蓬”的一声,一溜火光,冲天而起。铁飞龙指着穆九娘喝道:“贱人,不许乱动!”玉罗刹持剑冷笑,站在穆九娘身边,悄声说道:“你尽管去,有我在这儿呢!”

铁飞龙短须如戟,怒极气极,几十年来,从未有人敢捋他的虎须,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到他家放火。看那两条人影,身法奇快,武功想必极高,只怕女儿遭了毒手,既急且惊,无暇追敌,先向火光处奔去。

刚刚飞越了两座楼房,火光中突然窜出三人,两女一男,那男的正是王照希,两个女的,一个是孟秋霞,一个是铁珊瑚。铁珊瑚面色惨白,被孟秋霞扶着走出。

铁飞龙“哼”了一声,一跃而前,大声喝道:“王照希你好大胆,你来救未婚妻子也还罢了,为何却在我家中放火,又打伤我的女儿?”伸手一抓,铁珊瑚忽然睁眼说道:“爸爸,不是他!”王照希旁窜三步,铁飞龙手掌撤回,沉声喝道:“是什么人?”铁珊瑚道:“是金千岩的叔叔!”铁飞龙面色大变,王照希道:“救火要紧,日后我们再找他算账。”

铁飞龙想想也是道理。原来那金千岩的叔叔名叫金独异,远处西陲,三十年来,足迹不出天山南北,他所练的阴风毒砂掌,火候极纯,金千岩所得不过是他的六七成而已。铁飞龙三十多年之前曾见过他一面,那时他的阴风毒砂掌还未练成,两人论武较技,已是难分高下。后来闻得他练成毒砂掌后,在西域广收门徒,行为甚是乖谬,铁飞龙其时已在龙门隐居,不大理会闲事,两人各行其是,互不往来。直到三日之前,金千岩忽然偕同云燕平来访,铁飞龙因为讨厌他的叔叔,不予接纳,金千岩方踏进庄门,他就叫穆九娘将他们轰了出去。铁飞龙心想:难道这老怪物是因为我轰走了他的侄儿,所以特地前来报复,若然这样,心地也未免太狭窄了。只是他武功极高,要追谅也追之不及,只好依从王照希之言,先行救火。

再说孟秋霞万里寻夫,而今始见。在火光中看看王照希又看看铁珊瑚,不觉百感交集。原来孟秋霞离开京师,远走西北,人既精灵,又仗着一身武艺,万里独行,居然没出岔子。一日来到陕西,途中突然碰到铁珊瑚和穆九娘,彼此都是江湖女子,交谈甚欢。在言谈中孟秋霞露出口风,说是要到陕北寻夫,铁珊瑚心中有事,立刻留意,出言试探,孟秋霞虽然精灵,终是世故未深,竟然把王照希的名字说了出来。铁珊瑚一声冷笑,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她的麻穴。

待孟秋霞醒转来时,人已在铁家庄内。铁珊瑚小孩心性,听她说是王照希的未婚妻子,不顾利害,一下子将她点倒,回家禀告父亲,初时还惴惴不安,生怕父亲责备。铁飞龙却掀须笑道:“王嘉胤身为绿林大豪,却和什么太子的值殿武师结为亲家,你作弄一下她也好。”铁飞龙生性怪僻,不许别人拂逆他的意思,王嘉胤那次婉转拒婚,他甚为不悦,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的身份,难为一个单身女子,传出去也不好听,因此便叫铁珊瑚将孟秋霞好好款待,一面派人去通知王嘉胤。

玉罗刹和铁飞龙一月之约本未到期,但听到此事,也便和王照希结伴同行。到了铁家,玉罗刹忽然说道:“我们虽然结伴同来,但所因各异。我和铁老头较技,约明单打独斗,你且待我们见了真章之后,才好进来。”王照希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好徘徊庄外。

过了好久,还未见玉罗刹出来,王照希心想不好,他们两人都极好胜,若然相持不下,只恐两败俱伤,我既到此,不能坐视。主意拿定,拼受玉罗刹责怪,悄悄的从后庄跳入,想先看看他们两个,打得如何。

不料就在此时,金独异和另外一个高手,夜搜铁家,铁珊瑚大声叫嚷,吃他插了一掌,孟秋霞卧室和铁珊瑚相邻,闻声跳出,恰恰碰着了王照希,孟秋霞将铁珊瑚扶起,而金独异发了一枚硫磺弹后,也便越墙逃走。

硫磺弹引起的火势不大。铁飞龙随手抓起了两张棉被,飞身在火苗之上扑压,过了一阵,火焰熄灭。铁飞龙跳下楼来,只见王照希和孟秋霞蹲在地上,替铁珊瑚推血过宫。铁飞龙看在眼内,心念一动,这几天来他也曾和孟秋霞交谈,孟秋霞不卑不亢,颇出他意料之外,如今见他们两人并头联手,替自己女儿治伤,神情甚是亲密,眼波之间,流露无限爱意,但替自己女儿治伤,却又甚为认真。铁飞龙心想:这孟秋霞万里寻夫,甚是不易,但她却能在患难相逢之际,不先畅叙离情,反替“仇敌”治伤,这样的女子,也真难得。

王照希叫了一声“铁老英雄”,正想向他报告珊瑚的伤势不重,免他挂念。铁飞龙早已笑道:“金老贼虽然胆大妄为,对我倒也还有些顾忌,如果他真下毒手的话,珊瑚十条命也没有了。”王照希这才知道,他是知道了女儿伤势不重之后,这才放心救火的。

这时铁珊瑚面色已转红润,铁飞龙突然厉声斥道:“你起来!”铁珊瑚应声而起,说道:“爹爹,你又生什么气了!”王照希也在奇怪:铁珊瑚吃了大亏,她父亲不安慰她也还罢了,何以还严辞厉色对她?铁飞龙喝道:“我有话问你,你随我出去!”牵着女儿的手,走出外面庭院,王照希孟秋霞跟在后面。只见玉罗刹站在一块石上,持剑冷笑。穆九娘坐在地下,面色惨白!

铁飞龙道:“好,玉罗刹,你听着!我绝不循私!”转过头来问铁珊瑚道:“你有没有偷了她的剑谱?”铁珊瑚道:“没有呀!”玉罗刹连连冷笑。铁飞龙板起面孔,厉声斥道:“珊瑚,你说实话,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拿了她的剑谱?”铁珊瑚哭道:“剑谱我是见过一本,但不是偷来的。”铁飞龙面色倏变,颤声说道:“那么你是怎么得见的?”铁珊瑚道:“是姨娘要来的!”这刹那间,穆九娘面如死灰,玉罗刹得意狂笑,铁飞龙双瞳喷火,面色青里泛红。玉罗刹笑声忽收,冷冷说道:“铁老头,我可没有怪错你们吧?”

铁飞龙面挟寒霜,不理玉罗刹的话,向铁珊瑚道:“你从实说来,不许有一句隐瞒!”铁珊瑚举袖揩泪,低声说道:“前两个月我从陕西回家,一日在集贤镇的一家小旅馆歇脚,忽见一个道人,面色瘀黑,坐在地上,不能行动。店家说他患了急症,恐怕死在店中,要抬他出去。我见他好生可怜,一时好奇,上前去看,那道人也真厉害,张眼一瞧,就知我懂得武功。他说:小姑娘,你带有剑吧?请你赶快撕开我的胸衣,在肩胛穴下一寸之地,用剑尖将烂肉剜掉,给我把一口毒钉取出来。”卓一航失声叫道:“那一定是贞乾道人!”

铁飞龙道:“贞乾道人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铁珊瑚道:“当时不知道,后来我告诉了他。他说:我对令尊闻名已久,深知他是有血气的英雄,现在我托你转告他,我有一本剑谱,是别人托我带给天山霍天都的,现在给人劫了,若是我不治身死的话,请他设法给我将这个口信送到天山,要霍天都给我报仇。”铁飞龙从未听过人称赞他是“有血性的英雄”,闻言面色稍霁,捋须说道:“贞乾道人是个人物。”铁珊瑚续道:“后来他又开了一张药方,要我给他配药。我拿了药方,到镇上的药铺去配,那些药铺药材不齐,不是缺这样就是缺那样,我走了几家,好不容易把药方配齐,忽然碰到姨娘前来找我。”铁飞龙“唔”了一声,说道:“你久去不回,是我叫她追你回来的。”铁珊瑚道:“我将事情对姨娘说了,和姨娘同去看那老道,不料老道已不见了,却见两个汉子在那里打探老道的踪迹。一个年老,一个年轻。他们见了姨娘,急快行礼,还问你老安好。姨娘忽道:‘金老三,你和我出去!’”铁飞龙“哼”了一声,向穆九娘斥道:“你和金千岩干的好事?”穆九娘哭道:“我只是想迫他吐出赃物而已。”铁飞龙道:“好,珊瑚,你再说。”铁珊瑚道:“那两人跟我们走到僻静之处,姨娘向那老头说道:“老三,把那道士的剑谱交出来!”那老头起初推说没有,后来给迫得紧了,这才承认。”玉罗刹听到这里,又是一声冷笑,冷森森的目光射在铁飞龙面上。

铁飞龙怒道:“玉罗刹你急什么,剑谱是你的总是你的!”续问铁珊瑚道:“后来那个金千岩把剑谱交出来没有?”铁珊瑚道:“起初他不肯,姨娘道:‘你也知道贞乾道人是何等人物,他交游广阔,你把他害死,就想把他的剑谱带回去吗?你不怕他的朋友搜查吗?你把剑谱给我,我给你保管,看完了再交回给你,要不然,哼,哼,你也应该知道我穆九娘也不是好相与的!’那金老头笑道:‘九娘,那么咱们就按绿林道的规矩,一瓢水大家喝啦!这剑谱先交给你,两个月后,我来取回。’姨娘拿到了剑谱,就忙着和我到附近的山头去练。”

铁飞龙道:“你为什么不把这事情告诉我?”铁珊瑚道:“姨娘叫我不要说的。她练了几招,像发现了宝物似的,对我说:这是天下第一本奇书,把书上的剑术练了,可以天下无敌。她说:珊瑚,咱们偷偷练了吧,可不要对你爸爸说。我想:本事多学一点总不是坏事,一时糊涂,也就答应啦。”

卓一航插口问道:“那么你们以后有没有见过贞乾道人?”铁珊瑚道:“贞乾道人在清风山见到啦,那天你们不是也在山上吗?”铁飞龙又哼了一声,说道:“贞乾道人约我到山上相会,去了又不见人,想来也是和这事有关啦。你这贱人为何事到临头都不告诉我。”穆九娘不敢回答。原来穆九娘取了剑谱之后,甚想据为己有,上月铁飞龙再赴陕北要去找王嘉胤,金千岩暗中派遣党羽将密信送给她,说探出贞乾道人藏匿在清风山上,恰好铁飞龙也收到匿名信,约他到清风山相会,铁飞龙就带穆九娘去了。后来铁珊瑚将玉罗刹引来,铁飞龙在山前和她相斗,穆九娘却在山后发现了贞乾道人匿藏的洞穴。

玉罗刹听到这里,真相已经大白,冷冷说道:“你想要我的剑谱也还罢了,为何却又把贞乾害死?”铁飞龙圆睁了眼,穆九娘急忙辩道:“我在石窟发现贞乾道人,那时他已将断气,他身旁还留有食物,想是有什么人在服侍他,可是那时却只有他一人,他神情极为痛苦,示意叫我助他,让他速死。我是不得已才听他之命的。”穆九娘所说是真,可是那时她已另有打算。她怕贞乾知道剑谱在她手上,又怕铁飞龙回来事情泄漏,所以才急忙将贞乾弄死。

铁飞龙盘问完后,心中怒极,但看着爱妾和女儿瑟缩的模样,又觉极其难过,一阵阵寒意直透心头,声调忽然颤抖,先向女儿说道:“好,那你把剑谱拿出来还给人家。”铁珊瑚道:“刚刚给人劫去了!”铁飞龙道:“就是那个金老怪来劫的吗?”铁珊瑚道:“是!”铁飞龙恍然悟道:“前两天金千岩来找我,想来也与此书有关了。”玉罗刹听得剑谱又再被劫,面色一变,就要发作。

铁飞龙朗声说道:“玉罗刹,你的剑谱包在我身上便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替你找回。”玉罗刹道:“好,骑着驴儿看唱本,走着瞧吧。”意似犹不相信,铁飞龙却不理她,伸出手掌轻抚女儿的头发,就像她童年时候一样,铁珊瑚接触了她父亲的目光,也不禁寒意直透心头,叫道:“爹爹,你怎么啦?”

铁飞龙缓缓说道:“珊儿,你今年十九岁了,是么!”铁珊瑚道:“唔,你说这干吗?”铁飞龙道:“你已经不是小鸟儿啦,你现在是已经长了翅膀,可以远走高飞啦。”铁珊瑚叫道:“爹爹,我永远都想在你身边做你的小鸟儿。”铁飞龙面色一端,突然把她推开,厉声说道:“从今日起,你再不是我的女儿,你给我滚出去!你在外面,也不准用我的名头招摇。”铁珊瑚身躯颤抖,欲哭无泪,铁飞龙道:“你觊觎别派剑谱,欺瞒自家老父,不是看在你娘份上,我早把你的小命要了!”铁珊瑚有生以来,从未受过父亲这样苛责,她知道父亲脾气,说出的话绝不更改,又见玉罗刹歪着眼睛看她,又是羞愧,又是气愤,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凄然叫道:“爹爹,你保重!”头也不回,反身跑出大门去了!

玉罗刹平日虽然杀人如草,见此情景,也不觉心酸,她刚才看铁珊瑚瑟缩可怜,本想出言相劝,可是一时间却转不过口来,到了他们父女决绝之后,要劝也已经迟了。

铁飞龙把女儿逐走之后,定了定神,又向穆九娘喝道:“贱人,你过来!”穆九娘忽然披发狂笑,大声道:“老匹夫,这条命我早想不要了,你打死我吧!”铁飞龙喝道:“你窃取别人剑谱,败坏我的声名,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你还有什么可埋怨的?”穆九娘狂笑道:“当年我父亲客死异乡,我无钱葬父,才迫得嫁你。嫁了你后,你又并不将我当正室看待。我在你面前装出笑脸,你当我是欢喜你么?你打死我正好,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愿过了!”原来穆九娘幼随父亲在江湖卖解,不惯拘束。嫁了铁飞龙后,老夫少妻,白发红颜已自不衬,加以铁飞龙性情严厉怪僻,她更是抑郁少欢,不是为了畏惧铁飞龙的厉害,她早已逃跑了。这次她窃取剑谱,就是想暗中把剑法学成,令铁飞龙制她不住。

铁飞龙绝料不到穆九娘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间不禁呆着,看她颜容美艳,而自己两鬓如霜,也真怪不得她有那样的心事,他举起的手掌,停在半空,竟自劈不下去。玉罗刹突然一跃而起,把铁飞龙的手拉开。铁飞龙长叹一声,挥手说道:“你走吧!永不要再见我!”穆九娘笑声倏停,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老爷,你保重!”也学铁珊瑚一样,头也不回,跑出大门去了。

铁飞龙怆然伤怀,忽然觉得自己是真正的老了,他倚在假山石上,好像大病初愈一般,叹口气道:“好,咱们也该走了。”

第二日一早,卓一航先行告辞,玉罗刹道:“但愿平安到京。”卓一航也道:“但愿你能收回剑谱。”王照希和孟秋霞也一同过来向铁飞龙道别。铁飞龙道:“贤侄,你回去代我向令尊请罪,我以前做事太鲁莽了。”王照希道:“不敢。”铁飞龙顿了一顿,凄凉笑道:“这位孟小姐比珊瑚好得多,你们经过这场风波,定能白头偕老。”王照希心中一松,知道这老人以后再不会向自己纠缠了,这刹那间,他既有喜悦之情,又有怜悯之念,喜悦的是:孟秋霞果然是对自己真情;怜悯的是:这老人未免太孤独了。

王照希道:“我顺便送卓兄一程。”铁飞龙道:“玉罗刹,你呢,你不走么?”玉罗刹笑道:“我总不能叫你一个人去替我取回剑谱呀!”铁飞龙怫然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这就是我的事情,你以为我一个人取不回来么?”玉罗刹暗笑这老人好胜得紧,说道:“铁老英雄出马,我是绝对放心。但你一个人出远门,总不免寂寞,我伴在你身边,替你解解闷不好么?”铁飞龙突然听到玉罗刹称赞自己,甚为高兴,听了后半段话,有如女儿对父亲说话一般,更觉受用。铁飞龙虽然好胜,但却喜欢真有本事、脾气直率的人,他和玉罗刹经过两场恶斗,反而化敌为友,彼此敬重。当下铁飞龙哈哈笑道:“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儿。”玉罗刹道:“我就做你的女儿好了。”盈盈下拜,叫声:“义父。”铁飞龙连忙把她扶起,说道:“这怎么敢当!”玉罗刹道:“你不肯收我做义女,一定是怪我骂过你又打过你了。我说呀,你若想出气,还是做我的义父好,你做了我的义父,便只有你骂我没有我骂你的了。”铁飞龙被她引得大笑,说道:“既然这样,我不收你做义女反而显得我小器了。可惜我没有什么见面礼给你,你的武艺比我还高,我是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只是我在内功修练上还有一些心得,将来可以和你研讨。”玉罗刹之肯拜铁飞龙做义父,一半是由于喜欢他的性格,和自己一模一样;一半是可怜他的孤独,本不想学他的独门武功,不想他竟慨然以数十年修习的内功心得相传,却之不恭,也只好拜谢了。

铁飞龙和玉罗刹送王、卓等人出庄,玉罗刹把山寨的事情托王照希料理,并特别恳请孟秋霞替她带领女兵,孟秋霞也答应了。玉罗刹又一次和卓一航道别,心中更觉不舍。

送走众人之后,已将中午。铁飞龙和玉罗刹回家歇息,铁飞龙忽然皱眉说道:“那卓一航一副公子哥儿脾气,我真奇怪,你为什么和他那么相好?”玉罗刹一笑不答,外面庄丁忽然送进了一个黑色的拜匣来!

铁飞龙见了黑色拜匣,眉头一皱,玉罗刹道:“这人怎的如此无礼。”一般盛拜帖的匣子,不是描金,便是红木,取其喜庆之意,绝少用黑漆的。铁飞龙道:“且看了再说。”将拜匣打开,把帖子拿出,只见上面写的乃是:武当山黄叶道人、红云道人率门徒拜谒。铁飞龙奇道:“武当五老,万里远来,找我作甚?他们自恃是武林正宗,一向把我当作邪魔外道,何以今日如此恭敬来了!”当下传话请进。

黄叶道人在武当五老中排行第二,红云道人排行第三,辈分之尊,在武当派中仅次于紫阳道长。铁飞龙昔年曾与武当派中排行第四的白石道人比掌,胜了一招,他们二人都不心服。铁飞龙见了他们的拜帖,疑心大起,不知他们来意是好是坏,神情颇显紧张,玉罗刹站在一旁,微微发笑。

过了片刻,大门开处,黄叶道人与红云道人并肩走上台阶,铁飞龙起立拱手道:“十年不见,两位道爷还是健铄如昔,紫阳道长可好么?”黄叶道人凄然说道:“敝师兄月前已羽化登仙去了!”

铁飞龙大吃一惊,他与黄叶道人等四个师弟虽然颇有嫌隙,对紫阳道人却是心悦诚服。这时他才知道黄叶、红云二人送黑色拜匣的道理。不禁老泪潸然,叹口气道:“真是意想不到,从此武林中再也没有威德足以服人的长者了。”这话明赞紫阳道人,黄叶、红云听了,却有点不大舒服。

铁飞龙朝南边拜了三拜,猛然想起:武当派乃是当今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掌门的长老死了,必须推定继承之人,而且也必定有许多后事须要料理,这黄叶、红云二人,如何能抽空到此。难道他们为了清理本门的恩怨纠纷,先找自己算账么?但细一想来,却又无此道理,不禁问道:“两位道长到此,有何见教?”黄叶道人游目四顾,冷冷说道:“正有两件事情请问,第一件是:敝派的弟子卓一航可在府上么?”玉罗刹插口问道:“你们找卓一航做什么?要等他奔丧吗?”

黄叶道人横了玉罗刹一眼,他知道铁飞龙有一个女儿名叫铁珊瑚,甚为骄纵,只道玉罗刹便是她,暗笑她没有家教。当下说道:“敝派奉紫阳道长的遗命,立卓一航为掌门弟子,我们特地来接他回山。”

玉罗刹听了又喜又惊,喜的是:卓一航年纪轻轻,居然会被立为掌门,一跃便成了武林中的领袖;惊的是:自己与武当派结有梁子,若他成了掌门,只恐以后更难接近。

铁飞龙见黄叶道人神情倨傲,也冷冷说道:“你们来得真不凑巧,卓一航刚刚从这里出去。”他以为黄叶道人必定立即告辞,出门去追,不料黄叶、红云二人甚为镇定,说道:“是么?那么我们在这里等他一会。”坐了下来,铁飞龙起初大惑不解,转念一想,忽然明白。

那拜帖上写的是“黄叶道人红云道人率徒拜谒”。现在来的却仅是黄叶、红云二人,那么想必还有武当派的门人在后面了。迎接一派掌门,乃是极为隆重之事,这两人是卓一航的师叔,将来是扶助他的,来此乃是传下遗命,不是同掌门参见;另外必定要有同辈的师兄弟前来恭迎。铁飞龙想起了武林规矩,不觉暗笑自己糊涂,后面既有武当门人,那么卓一航出去,必定会给他们截着,怪不得这两个老道要坐在这里等候了。

但铁飞龙心中尚有疑团,当下又拱手说道:“请问两位道长,消息何以如此灵通,知道卓一航曾到寒舍?”黄叶道人板脸不答,却忽然说道:“我还有第二件事请教。”

铁飞龙甚为生气,大声道:“请说!”黄叶道人道:“贞乾道人是怎么死的?”铁飞龙跳了起来,嚷道:“哼,那日的匿名信是你写的了?”黄叶道人道:“正是!”铁飞龙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乃是失约了!”黄叶道人道:“现在来也还未晚!”

原来黄叶和红云二人率第二代六名弟子来接卓一航,当然是要先到陕北卓家,不料一到陕北,忽于无意之中在客寓见了贞乾道人所留下来的暗记,知他受了暗算,现在清风山上养伤。武当门人遍布各地,另外又有当地弟子赶来向黄叶道人报告,说是发现了铁飞龙的踪迹,住在小镇的一家客店中。贞乾道人和武当五老乃是至交,黄叶道人立即赶到山上,其时贞乾道人已不能言语,黄叶道人问他详情,他只能用手指在地上划道:问铁飞龙。贞乾道人曾把详情告诉了铁珊瑚,以为铁珊瑚必定告诉父亲,所以才叫黄叶去问铁飞龙。岂知黄叶误会了意思,竟以为贞乾道人乃是铁飞龙害死的,当时看贞乾伤势,知道已是无法救治,只好气冲冲地赶了回来,把约会的匿名信送到铁飞龙所居的客寓。约他到清风山上,好在贞乾道人遗体之前,问罪复仇。黄叶道人所以要匿名的原因,乃是恐防铁飞龙害怕武当五老,不敢前来。黄叶道人送出匿名信后,本该赴约,不料信方送出,又得到当地弟子的报告,说是卓家不知怎的,突然封了大门,卓府的家人纷纷外出,而且都是携有行李,看来定有非常变故发生。黄叶道人一想:贞乾道人之事,以后还可处理,接卓一航的事,却是最为紧要,轻重权衡,也顾不得失约了。

黄叶到了卓家,其时卓一航已被捉到延安府去了。到黄叶赶到延安府时,卓一航又已被救出,这样辗转寻访,到后来访出了卓一航之被捕与王照希有关,于是武当一众,又到瓦窑堡去找王嘉胤,王嘉胤也弄不清楚儿子与卓一航的事,只能告诉他儿子正去山西龙门探访铁飞龙。

王嘉胤和武当五老并非深交,武当一派又素来看不起绿林中人,所以王嘉胤也没有怎么细说,更不会提起玉罗刹与铁飞龙约会比武,以及王照希去救未婚妻等事了。黄叶一想,根据目前线索,要找卓一航就要先见得着王照希,王照希既去铁家,那么正好两件事并做一件办理。

就是这样,黄叶、红云二人,一直追到铁家。当面质问铁飞龙贞乾道人是怎样死的。铁飞龙听了,怒不可遏,当下冷笑说道:“那么二位道长想是认定贞乾之死乃铁某所为了?”黄叶道人毫不隐蔽词锋,又是直率应道:“正是!”

此言一出,有如火上加油!铁飞龙猛然跃起,一掌向黄叶道人劈下,大声喝道:“黄叶道人,你把我铁飞龙看成何等样人?”黄叶道人一掌格开,冷冷说道:“自家做事自家知,何必问我?”铁飞龙虎吼一声,一招“白猿探路”,合着双掌,倏然左右一分,双“剪”黄叶道人两肩,黄叶道人身躯霍地一翻,连用“三环套月”、“风拂垂杨”两招,才堪堪把铁飞龙的招数破去。铁飞龙冷笑道:“我知道紫阳道长死后,你们这几个气量狭窄的道士必然放不过我,哼,哼,你不服气,咱们再比一比!”

铁飞龙这话暗藏讥讽,无异是说:你们武当五老中人,曾有一人被我所挫,紫阳道长量大,并不记在心头,你们气量太小,可就要睚眦必报了。

其实黄叶道人当年虽不服气,却绝不会因白石之事记仇,但听他如此说法,心头也自火起,抢到下首立了一个门户,喝道:“老贼,比就比,难道我怕你不成!贞乾道长在阴司等着你!你有什么后事,趁早对家人交代!”

铁飞龙勃然大怒,骂道:“乱嚼舌头,吃我一掌。”从“艮”位抢到“离”方,一记“铁琵琶手”,手背向外一挥,迅如骇电的向黄叶道人面门掴来,黄叶道人身形一闪,探掌来切铁飞龙右臂,双指暗指穴道,铁飞龙突然缩掌,黄叶道人身形冲上,他左拳突出,变成“肘底看捶”,拳头一抵掌心,双方各自退后三步。

铁飞龙一退复上,喝道:“贞乾道人给奸人害死,与我何干?你乱把这笔帐算在我的身上,若不赔罪,要你不能活出此门!”铁飞龙性情暴躁,刚才一言不合,立即挥拳,拆了两招,猛然醒起:比掌是一回事;贞乾道人之死却又是另一回事;非得说明不可。黄叶道人怔了一怔,道:“你话可真?”铁飞龙怒道:“你敢不信我的说话?贼老道,我可以替贞乾报仇,但仍然要和你比掌!”身形一晃,从“离”位奔“坎”方,掌挟风雷,呼的一声,双掌又向黄叶道人夹击!

黄叶道人见他来势凶猛,左拳变掌向内一圈,右臂一滚一拧,用“鹤膊手”的招数消掉他的来势,哪知铁飞龙掌法可柔可刚,右臂已被圈住,他却趁势一带,左拳疾发如风,一个“攒拳”,自右臂的勾手圈中直攒上来,冲打黄叶道人的太阳要穴。黄叶道人在武当五老中功力仅次于掌门师兄,肩头一转,“蓬”的一声,硬接了铁飞龙这拳,左掌一勾,闪电般的把铁飞龙手腕勾住,往下一拗。铁飞龙这拳,把黄叶道人打得金星乱冒;但铁飞龙给他这一拗,也是奇痛难当,急忙运力左掌,平推出去,黄叶道人腾出右掌硬接,给他推得身形摇晃,但左手却兀是不肯放松!

两人武功都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这一相持不下,两人额上都滴下汗来,黄叶道人面色灰败,气喘如牛;铁飞龙运足内劲支持,腕骨也给拗得奇痛欲裂。两人都暗暗后悔,这时收手已难。红云道人见状奇险,一跃而起,正想出手;忽然眼睛一亮,玉罗刹白衣飘飘,也不见怎样作势,身法却是快到极点,一下子就抢在红云之前,双臂横展,在铁飞龙和黄叶道人的腋窝各抓了一把,两人忽觉奇痒,不觉同时松了内劲,玉罗刹轻轻一拉,将两人都拉开了。

黄叶、红云二人都吃了一惊,玉罗刹抿嘴笑道:“两位道爷一把年纪,却与我一样见识?”黄叶运气调元,气喘渐止,闻声诧异:“你说什么?”玉罗刹道:“起初我也当贞乾道人是铁老英雄害死的,也像你一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和他交手,现在想来,真是可笑!”黄叶道人奇道:“怎么,你不是他的女儿吗?”玉罗刹笑道:“谁说不是呀?”黄叶道人气道:“哼,你和我开什么玩笑?”

正说话间,外面一阵脚步声响,红云跃出台阶,朗声说道:“卓一航回来了!”

却说卓一航辞别了玉罗刹之后,心情甚为怅惘,策马跟在王照希与孟秋霞之后,见他和孟秋霞并辔奔驰,颇有感触,不禁想起了玉罗刹来。越想越乱,猛然间迎面来了几骑快马,有人大声叫道:“卓师弟。”王照希勒了马缰,那些人也纷纷下马,为首的是武当派第二代的大弟子虞新城,背后还有五人,其中一人是耿绍南!

卓一航把同门给王照希引见,其中耿绍南和他早已相识,回思前事,甚觉尴尬。卓一航问道:“各位师兄远来何事?”虞新城道:“你还未见二师叔和三师叔吧?”卓一航奇道:“怎么他们两位老人家也来?”虞新城潸然泪下,说道:“师父前月初九日子时仙游去了!”卓一航骤闻噩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摇摇欲倒!紫阳道人与他情逾父母,十二年来苦心培育,正是深恩未报,不料从此相见无期!

虞新城急忙将他扶着,低声说道:“师弟节哀,师父一死,我们武当派的担子可要你担了!”卓一航拭泪问道:“什么?”虞新城道:“师父遗命,要你做掌门弟子!”卓一航吃了一惊,颤声说道:“上有四位师叔,下有列位师兄,怎么要我做掌门?”虞新城道:“师弟你文武全材,有见识,有魄力,光大我们武当一派,就全指望你了。同门拜领师父遗命,无不深庆得人!”说完之后,竟以掌门之礼参见,耿绍南等五人也纷纷过来参见。卓一航慌忙还礼,说道:“列位师兄如此相待,岂不折杀小弟。掌门之事缓提,待我回山之后,再从长计议。”虞新城道:“师弟不必三心两意。”耿绍南道:“师兄先和我们去见二师叔和三师叔吧。”卓一航道:“两位师叔在哪里?”虞新城道:“就在前面铁家!”耿绍南道:“我们费了好大气力,才探出你在这里。”卓一航挥泪道:“为我一人要各位师叔师兄长途跋涉,真是于心不安,只恐我要负师父和各位同门的厚望了。”

卓一航挥泪与王照希道别,策马再走回程。耿绍南道:“卓师兄为何和这小子一道?”卓一航道:“怎么?”耿绍南道:“他是陕北大盗王嘉胤的儿子。”卓一航道:“这个我早已知道。”虞新城是第二代大弟子,人甚平庸,对卓一航被立为掌门也心悦诚服。可是他对武当门规甚为重视,闻言吓了一跳,问耿绍南道:“适才那人就是去年和你作伴那个白马少年么?”耿绍南被辱之后,曾回山哭诉,所以武当门人全都知道。耿绍南道:“正是。”虞新城不觉变了面色,正言对卓一航道:“师弟,你现在已是我派掌门,以后行事,可得更为小心,以为同门表率。”卓一航拭泪答道:“师兄良言,自当拜领。只是绿林中人也颇多侠义之士,我们不作强盗,与他们往来也不算违了门规。”虞新城道:“你这话也对,但听说这个王照希与女盗玉罗刹颇有勾结。玉罗刹劫令祖之事,师弟一定是知道的了。”卓一航面上一红,讷讷说道:“我爷爷倒并不怪她。”耿绍南闻言颇为不满,问道:“卓师兄见过玉罗刹了吗?”卓一航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我现在心里很烦,有许多事情将来还要和几位师兄详谈。耿兄,那年你代我护送先祖,我是感激不尽。”说罢深深作了一揖,耿绍南慌忙还礼,面也红了,讷讷说道:“小弟本事低微,护送不力,师兄纵不怪责,小弟也觉羞颜。”虞新城道:“这些话都不必提了。卓师弟是本门俊杰,现在又是掌门,你还担心他不替你出一口气吗?”

卓一航策马缓行,心事真是烦如乱麻,同门兄弟对玉罗刹仇视,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但却还想不到如此之甚!而今日玉罗刹正在铁家,片刻之后,就要相遇!

卓一航心头鹿撞,虞新城道:“师弟,放马快走呀!”卓一航茫然放松马缰,不一刻到了铁家,方踏入庄门,便听得黄叶道人呼喝之声,虞新城大吃一惊,不待庄丁通报,便和众同门一冲而入。

再说黄叶道人正在责问玉罗刹,忽见虞新城等人拥着卓一航走进,急忙上前迎接,卓一航大哭拜倒,黄叶道人将他扶起,把紫阳道长的遗命向他再说一遍。卓一航道:“弟子无德无能,何能膺此重任。师叔请领弟子回山,再召集同门,另推贤德。”黄叶道人不便在铁家商讨,道:“那也好。待我与铁老头揭了这段过节,就和你回山。”

铁飞龙见武当派的人反宾为主,在他家里闹得乱哄哄的,心中颇为不快。好在紫阳道长是他最佩服的人,要不然早已发作。这时见黄叶道人和卓一航谈话告一段落,蓦然站了起来,发声问道:“黄叶道人,你们的掌门弟子现在这里,你可问他,贞乾道人是谁害死的?”卓一航闻言鉴貌,料得铁飞龙和自己的师叔必是因贞乾之死产生了误会。当下向师叔禀道:“贞乾道人给阴风毒砂掌金独异的门下所害,铁老英雄正要赶赴西域为他报仇。”

卓一航之言,黄叶道人不由不信,当下老面泛红,急忙抱拳起立,向铁飞龙施礼道:“适才冒昧,贫道这厢陪罪!铁老何日动身,贫道当命门下弟子相助。”铁飞龙冷笑道:“不必了!俺只有一事相求,请你们在紫阳道长灵前代为禀告,就说铁某一来因有别事在身,二来门户不同,只敢遥祭,不敢亲临,乞他恕罪!”黄叶道人知他心中尚自有气,只是无可如何,只得抱拳说道:“铁老言重了!”

卓一航侍立一边,(师父虽有命立他做掌门弟子,他可不敢以掌门人自居),侧目斜窥,忽见耿绍南站在红云师叔身旁,嘁嘁喳喳如在低声禀告,卓一航心念一动,暗叫不好,耿绍南正是红云道人的得意弟子,他必然是求师父替他报仇。卓一航再看玉罗刹,玉罗刹坐在铁飞龙身后,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卓一航正巧碰到她射来的目光,慌忙低下了头,一颗心更跳得卜卜作响。

黄叶道人向铁飞龙陪罪之后,已是无话可说。虞新城等弟子站了起来,准备动身。黄叶道人强笑道:“铁老恕罪,我们告辞了!”话声方停,红云道人忽然一跃而出,叫道:“师兄且慢!”

黄叶道人愕然回顾,只见红云道人指着铁飞龙身后的那个少女,朗声说道:“这位女英雄我们佩服得紧,贫道早想领教,不想今日有缘相会。”黄叶道人大为惊诧,心想:师弟难道疯了不成,怎么以武当五老的身份,竟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发出挑战的口吻。

铁飞龙冷冷一笑,闪过一旁,玉罗刹仍是神色自若,慢条斯理地整好衣裳,这才缓缓起立。

红云道人迈前一步,玉罗刹微微笑道:“武当剑法独步天下,我怎么敢向道长领教。”红云道人哼了一声,道:“不接招也行,但姑娘欠武当派的债,贫道可要斗胆讨回。”玉罗刹眉毛一扬,说:“讨还什么?”红云道人道:“敢请姑娘将六根指头割下,交贫道带回。”玉罗刹当年在定军山上折辱武当五个门徒,将耿绍南两根手指削断,其余四人则各削断一根,合起来正是六根。黄叶道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少女不是铁飞龙的女儿,而是江湖上闻名落胆的玉罗刹!怎么却是这样年轻!

玉罗刹格格地笑个不休,并不答话。红云道人惊愕当场,又不便立即拔剑相逼。卓一航身躯颤抖,耿绍南看他面色有异,轻轻地走近他的身边,悄悄说道:“师兄,你怎么啦?”卓一航道:“没有什么。”耿绍南道:“这女强盗剑法非常厉害,我只怕师父克她不住。师兄,你可要早做准备,不能让她逃跑!”卓一航茫然地点了点头,心中但望这场剑比不成。

铁飞龙在笑声中走到场心,朗声说道:“练儿,你真的欠了武当派的债吗?”玉罗刹笑道:“不是欠债,那是彩物。武当派的五位门徒和我比剑,我总不能空手而归呀,这是黑道上的规矩,爹,难道你还不知道?”黄叶道人听他们父女相称,又是一愕。铁飞龙掀须笑道:“练儿,你一定看错人了,那些人一定是冒武当派之名,你试想武当剑法既然独步天下,哪有以五敌一还败在你手上之理?”两父女一吹一唱,红云道人更是难堪,嗖的一声,拔剑在手,喝道:“玉罗刹,这笔帐你还也不还?”又望着铁飞龙道:“我们僻处深山,孤陋寡闻,竟不知你有这样一位有大本事的女儿,我们在你面前向你的女儿讨债,实在太不恭敬,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也没有办法。”铁飞龙大笑道:“我这女儿可是与众不同,她做的事情,可从来不要我管,她有什么债务纠纷,她自会料理。你们可别要迫我替她还债。”黄叶、红云甚觉奇异,听铁飞龙的话,又绝不似是父女关系。铁飞龙顿了一顿,又道:“可是我做父亲的也得主持公道,是你一个人向她讨债呢,还是你们今日来的武当派两代高人都要向她讨债呢?”红云怒道:“只要你不出手,我们武当派人绝不以多为胜。”铁飞龙笑道:“是么?其实你们多上

几个也不要紧,只望黄叶道兄沉得下气,我老头儿倒不嫌烦,愿陪他静坐看剑。”这话即是说:只要黄叶道人不动手,你们全部上来,都不是玉罗刹对手。红云越发大怒。

铁飞龙和黄叶道人打了一个招呼,各自退下。红云道人道:“玉罗刹,你还不亮剑,更待何时?”玉罗刹微微一笑道:“长者有命,小辈不敢不尊!我不敢僭上,请你先进招呀!”

红云咄咄逼人,玉罗刹竟是若无其事,口说遵命,却并不拔剑。红云道人气极,把剑在鞘中一插,左掌突发,袍袖带风,骈伸二指,一个“画龙点睛”,径向玉罗刹面门点去,哪知玉罗刹身形微晃,红云道人扑了个空,忽觉背后金刃挟风之声,一团冷气倏忽迫来,红云道人大吃一惊,幸他武功极高,脚尖点地,一个“弯腰插柳”,运用旋身之力,飞窜出去,在旋身之际,还卖弄了一手武当派“鸳鸯连环腿”的绝顶功夫,听风辨器,左脚向后一蹬,向玉罗刹持剑的手腕疾踢,玉罗刹一个滑步移身,红云已纵出丈许之地又转过身来。玉罗刹长剑在手,盈盈笑道:“道长怎么不拔剑呀?”

红云道人暗暗吸了一口凉气,这玉罗刹身手之快,真是生平仅见!她竟能在避招之际,一个晃身,就立刻拔剑进招,自己一念轻敌,鲁莽疾进,就几乎吃了大亏。

黄叶道人在旁观战,也是大为惊奇,这玉罗刹功力如何还未知道,但这份轻身功夫,却确已在铁飞龙之上,看来她的武功绝非铁飞龙所传了。

红云道人这时哪里还敢怠慢,急忙把剑拔出,道:“好,这次要请姑娘先赐招。”连话声也已谦和许多。玉罗刹又是微微一笑,道声:“有僭!”左手捏着剑诀一指,右臂向前一递,剑尖青光闪动,竟然踏正中宫向红云道人胸坎刺来。武学有云:“剑走一偏,枪扎一线。”又道:“刀走白,剑走黑。”意思是说,剑术应以轻灵翔动为主,凡使剑的多由左右偏锋走进,很少踏正中宫。而今玉罗刹起手第一招就奔正面中锋刺来,这简直是一种藐视。红云道人虽然对玉罗刹已转了观感,把她当成了平等的对手,但见她如此藐视,也不禁动了真气,宝剑一圈,迎着玉罗刹剑锋,一招“山舞银蛇”疾圈出去,这招是武当派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中的一着绝招,专破敌人从正面刺来的招数。黄叶道人在旁看得暗暗叫好,心想:师弟的剑术确是大有进境,这招拿捏时候,恰到好处,这一圈一带,纵敌人多强,兵刃也要被夺出手!

红云道人也是如此心想,满以为十拿九稳,哪料玉罗刹的剑术完全不依常轨,看她中锋进剑,明是“毒蛇吐信”的招数,不知怎的剑锋一颤,却忽然滑过一边,左刺肩胛,兼挂臂胁,红云道人大吃一惊,连人带剑转了半圈,才避开这招,玉罗刹跟踪急进,躬腰递臂,长剑突如风发。

红云道人明明看出她这一招是“龙门鼓浪”的招数,急举剑上撩,哪知玉罗刹剑到中途,忽然变了方向,似上反下,似左反右,红云道人手忙脚乱,给迫得连连后退。但武当剑法,到底不是徒有虚名可比,他挡了几招之后,虽然深觉玉罗刹的剑法奇诡无比,但也渐渐看出一些道理,不似初时忙乱。他抱定主意,把七十二手连环剑法逐一展开,使得个风雨不透,只守不攻。要知武当派乃内家正宗,剑术经过历代高手增益,确是严密精深,要不然怎能有“天下第一”的声誉?玉罗刹在他严防谨守之下,一时间倒攻不进去。

黄叶道人手心淌汗,这时才暗暗松了口气。但红云道人还是摸不透玉罗刹的新奇剑法,辗转攻拒,又斗了五七十招,玉罗刹总是稳占上风,处处主动。黄叶道人心情又复紧张,心知高手比剑,若然只有招架之功,则必处处受敌所制,时间一久,必有破绽为敌所乘。他自己辈分极尊,又与铁飞龙有约,当然不能出手相救。这时卓一航正巧在他身边,他轻轻的将他的手拉了一下,小声说道:“再等一会,你去把师叔替下来吧。”卓一航武功在第二代弟子之中首屈一指,虽然比起红云还要稍差一筹,但年轻力壮,却要胜过师叔。所以黄叶道人心想:叫他出去最少可以抵挡三五十招,而且卓一航是小辈,虽败不辱,挡得一阵,再作打算。

卓一航这时如痴如呆,目注斗场,手足冰冷。黄叶道人拉他的手,不觉吃了一惊,看他一眼,问道:“你有病么?”卓一航摇了摇头,黄叶道人沉声说道:“你听清楚了我的话么?”卓一航茫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是真是假,黄叶道人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十分忧虑。

这时场中斗得越发激烈,红云道人已是额头见汗。玉罗刹忽然一声长笑,挽了一个剑花,直刺红云左手手腕,红云举剑一挡,她手腕一缩,剑锋倏地自上而下,来势分明是刺向膝盖的关节,这一招竟是武当派的剑法,名为“金针度世”,红云大出意外!

本来红云和她斗了一百多招,已渐渐看出她的剑式与普通剑法相反,摸不着破法,只好坚忍自持,不为敌诱,严密防守,先求无过。但骤然之间,忽见敌人攻来的招数乃是本门剑法,一时忘了她的剑式总是相反之理,竟然抢到外门,剑把一旋,疾转两圈,这一招名为“三转法轮”,本来是挡“金针度世”的妙招,不料玉罗刹明是下刺,忽然剑锋反弹,向上一绞,红云的剑跟她的剑旋了两旋,几乎脱手飞去。正是:

眼花缭乱处,剑法见神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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