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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血池南锡(下)


  4朵死亡之花的绽放彻底将法军炮兵吓破了胆。此时法军的师属炮兵团标准配备是36门75小姐,而特意拉开弹着点,将炮弹打进不同阵地的德国人用5发炮弹就造成了近30门火炮彻底变成了废铁,另外还有超20门火炮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至少短时间内是没法再用了。而即使火炮没有受损,受到波及的法军炮兵侥幸未死的也各个带伤,最好的情况也是鼓膜穿孔,至少一阵子时间内得当个聋人了。

  5发炮弹就彻底摧毁了法军1个炮兵团,另外七七八八丧失战斗力的加在一起,数量也差不多有2个炮兵团左右,法国人慌了。

  “快!快!快!动作快!如果你们不想被那玩意炸上天的话就给我再快点!”十几分钟前还能淡定自若的指挥伯纳德的炮兵班的杜兰少尉可没了之前的镇定,之前德国人的1发试射,1发修正,4发效力射证明法军的炮兵阵地已经被瞄准,继续呆在这里的结果就是变成碎末飞上天,因此此时所有法军炮兵都忙着转移位置,数个炮兵阵地上全都乱作一团。

  “啧,法国的动作还挺快,看来没必要再打一轮了。”侦察机上的观察员砸了咂嘴说到,法国人的野战炮虽然威力不咋样,不过的确挺轻便的。自己用望远镜看到被吓破了胆的法军炮兵甚至5个人就能连推带拖的带着一门野战炮往后跑,而且跑的还挺快,等己方装弹完毕调整好方位,估计阵地上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打了。

  “法军炮兵已经撤离阵地,目标已无需下一轮炮击。”听着这样的通话米歇尔中校有点意犹未尽,自己才打了6发炮弹就没事干了?要不拿法国人堑壕再来练练手?以290千克高爆弹的威力,一发震塌2-300米的堑壕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呆在堑壕里的法国人怎么也应该有个百来人吧?米歇尔中校有点跃跃欲试。

  不过法国人也不傻,知道对面有这么可怕的武器还呆着不动,那真是活够了,想要解决麻烦那就必须进攻,撕开德国人的防线,面对面的杀光操纵那些巨炮的德国炮兵!

  认为经过数日试探性进攻已经摸清了德军底细的法军,在自认为在更有针对性进行火力准备,重点摧毁德军阵地前沿的铁丝网和第一道防线上的火力点后,发动全面进攻突破德军阵线已经不存在问题。然而德军炮兵的还击粉碎了他们的幻想,但是法国军队依然在炮火准备不完善的情况下,准备依靠一次更坚决、更果断的进攻,依靠士兵们的勇敢来突破德军防线,因此法军最大规模的一次进攻在法军炮兵被击溃后,发动了。

  和呆在后方深深的主堑壕里,脑袋上有顶盖的待命部队不同,呆在阵地最前沿的道恩上士也看到了法国阵地上的死亡之花,而法军戛然而止的炮击则告诉了道恩上士死亡之花绽放在了哪里,这让他和火力点内的战友一起兴奋的欢呼了起来,几天来一直被动挨打的郁闷就此一扫而空,从不远处飘来的兴奋的浪潮也证明其他火力点内的战友们也是同样的情绪。只不过,道恩上士却不知道今天,将会是几天来自己最难熬、也是最漫长的一天。

  随着法军阵地上一发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整个战场上都回荡着尖利的哨音,只见无数身穿鲜艳的蓝色上衣鲜红长裤的法军士兵跃出战壕,一排又一排的法军士兵不断从战壕中涌出,瞬间道恩上士的眼中就出现了一道蓝红相间的浪潮,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自己奔涌而来。

  数以万计的法军士兵的呼喊声和军乐队奏响的《马赛曲》混杂在一起,充斥在天地之间,直冲九霄云上,如此壮观的景象会让每一个人浑身战栗,感觉自己渺小的身躯会被这无可阻挡的浪潮击得粉碎,然后被彻底淹没。

  “轰!”突然间,鲜艳的浪潮中出现了一块毫不相称的褐色斑点,蓝红色的浪潮中出现了几点飞溅而起的浪花。在后方的德军炮兵可看不到壮观的浪潮,他们只是按照早就标定好的位置不断打出炮弹而已。

  外形酷似历史上LeFH1916的LeFH1906型22倍径105毫米榴弹炮重量仅为1.5吨,重量和法军的75小姐基本相同,如此轻便的重量让德军装备数量相当庞大,每个团装备8门,而师属炮兵团中又装备了2个105炮兵营,因此一个师就装备105毫米榴弹炮64门,此外还有32门150毫米榴弹炮,以及数量庞大的各型迫击炮让德军一线部队的火力甚至在数量上达到了近似二战水准的配置。这样的火力是法国人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如此密集的火力倾斜在两军阵线中间那并不算宽阔的土地上,让法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轰!轰!轰!”连绵不断的爆炸出现在前进中的法军队列中,瞬间泥土飞溅而起,周围的法军士兵被爆炸抛入空中,残肢断臂四处飞舞。四处飞射的弹片和石子成为了致命的武器,奔跑着的士兵往往能看见前方的战友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脑袋上飞射而出,然后听见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刚刚还在奔跑着的背影一头栽倒在地上,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硝烟在战场上弥漫,死亡在土地上肆虐。原本高亢的喊声和雄壮的乐曲声中混杂进不和谐的曲调。被炸断了手臂的人捂着伤口发出凄厉的惨叫,被击穿了喉管的人想要呼救,却只能从嘴里发出气体和血液混合着在口腔中翻滚的“呼噜呼噜”声,被破片从膝盖以下彻底削断的士兵倒在地上,看着不远处自己的小腿,仿佛忘记了伤痛,只希望能将自己的腿接回去,从嘴里发出令人恐惧的喊声:“我的腿!那是我的腿!谁来帮我捡回来!”

  温热的血肉散发着诱人的烤肉香气落在地面,和战场上硝烟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胃部不断的翻滚。

  原本壮观的浪潮就像被小孩子恶意的泼洒上褐色的颜料的油画一样,不断出现一个个难看的褐色空缺。法国人并没有因此退缩,进攻!进攻!只有进攻!只有跨过这片区域,将胜利收入囊中,才能终结这一切!

  进攻,这个信念已经深深的刻入了法军的骨髓,普法战争后,欧洲第一陆军强国威名扫地,那些狂妄的德国人在法国人的宫殿里登基称帝!法兰西割地赔款!如此奇耻大辱是所有法国人的耻辱,更是整个法国陆军难以忘怀的噩梦!

  而此后国力大损的法国面对咄咄逼人的德国人一再退让,1892年在瓜分奥匈问题上德国人调动军队发出战争恐吓,1906年摩洛哥危机德国人再次以战争相要挟。法国无一例外都耻辱的选择了退让。

  普法战争的割地赔款并没有打垮法国,凭借着在广大的殖民地的巧取豪夺,对殖民地原本经济采取一切以满足法国需要为标准的摧毁式调整,敲骨吸髓掠夺殖民地的财富之后,法国依然能拥有着一支强悍的军事力量,那么为何还要不断忍受德国人施加给自己的屈辱?

  如果说政治家甚至国民中还有想要和德国缓和矛盾的人的话,那么军队则完全是仇德势力的大本营。法国军人们对数十年来的退让充满了愤怒,对军队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态势表示不满,他们需要向德国人挥出复仇的利剑,他们需要的是进攻!

  而当进攻从战争层面上升到精神层面的那一刻,整个法国军队都陷入了唯意志论的狂热怪圈之中。他们相信法军士兵高于德军士兵的整体素质再配合一往无前的进攻精神,粉碎敌人,重夺荣光的伟大时刻将会轻而易举的降临,法兰西将会在这种“进攻精神”中重新伟大。

  在“进攻精神”的引导下,法国军队自然不能龟缩在战壕里,因此进攻从一种精神又重新回到了战争领域,整个法国陆军都掀起了一片崇尚进攻,反对防守的作战理论。

  而日俄战争中日本军队在攻占旅顺的战役中表现出来的“猪突猛进”也成了法国军队进攻理论的佐证。至此整个法国军队上下宛若洗脑一般,将进攻、全力进攻、殊死进攻、决死进攻当成圣经一样来膜拜。

  近了,更近了,德国人的防线就在眼前!此前的惨烈伤亡让法国人复仇之心越发强烈,前几天阻挡了法军进攻脚步的木桩铁丝网已经在炮火的重点照顾之下变得破破烂烂,狡诈的德国人的小伎俩已然失效,很快他们就能冲进德国人的战壕,然后将他们彻底撕碎了!

  “哒哒哒哒……”几乎同一时间,第一道防线上的所有德军火力点都响起了机枪的射击声,每个火力点两挺MG3喷吐出明亮的火舌,子弹像鞭子一样向法军抽去,以密集阵型的冲锋的法军士兵顿时被成片的扫倒,子弹旋转着钻入这些英勇的法军士兵的胸膛,然后从身后穿出,带起一蓬蓬血雾。

  刚刚还像浪潮一样冲锋的法军士兵像撞上了防波堤一样在德国阵地前停住了那看似势不可挡的脚步。德军的机枪就像一把把镰刀,像收割麦子一样收割着法国人的生命。中弹的士兵像木桩一样栽倒在冲锋的路上,子弹扫过的区域,没有一个法国人能站立在那,看上去极强的视觉效果让人觉得机枪比后面那些威力巨大的大炮还要有杀伤力。

  被压制在地面上,只能依靠弹坑躲避的法军徒劳的用着手中的栓动步枪向德国人的火力点还击。道恩上士觉得似乎一切都和前几天一样,很快法国人就会撤回去,然后在晚上偷偷摸摸的来收敛两军阵线之间的尸体,而己方这边也十分有默契的当做没看见。然而这一次,法军的进攻欲望极为强烈,进攻也更为坚决。

  “进攻!进攻!进攻!”这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并没有阻止法军的脚步,一名高举指挥刀的法国军官声嘶力竭的疯狂喊叫到:“不要趴在地上!呆在原地只会成为靶子!进攻!冲到那些方脑袋的面前!用你们的刺刀捅穿他们的心脏!”

  一边喊着,一边将自己周围趴在地上的士兵拎起来,用指挥刀逼着他们继续进攻,突然他感到自己拎起的士兵似乎太轻了,低头看去,他发现自己只拎起了半截身体,从腰部断开的尸体的肠子拖在地上,他双目赤红的愣住那里,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将尸体轻轻的放回地面,然后抬起头义无反顾的去拎下一个人,让他们继续进攻!

  然而他英勇的举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发迫击炮弹在他身边爆炸,破片将他的身体打成筛子的同时将他拿着指挥刀的手臂从身上撕扯了下来。他的身体被冲击波带上天空,然后像破麻袋一样砸在地上,指挥刀从飞起的手臂上脱落,在天空中旋转了几圈后深深插进了已经被炮弹炸的酥松的泥土中微微晃动,刀柄上的纹饰即使在这已经硝烟弥漫不见天日的战场上,依然闪烁着闪亮的光芒。

  在这个距离上,德国人的团属105毫米迫击炮和营属80毫米迫击炮也加入收割的行列,让这里成为不断吞噬法军血肉的磨盘,然而在法军不计后果的进攻下,德国的机枪和炮火似乎也没办法把如此多的人全部杀光,越来越多的人冲到了德军防线前。

  被炮火炸散的木桩无法支撑起一道道铁丝网,法军士兵眼里,这些缺口就是自己通向胜利的大门,仿佛海浪冲进河口,法军士兵开始向缺口处聚集,法国人的进攻从面变成了线,聚集起来的士兵仿佛锋利的矛头,马上就将刺进德国人的防线!

  “愚蠢。”看着从自己前方炸断的缺口处涌入的法军士兵,道恩上士冷冷一笑,将枪口对准那个缺口,然后扣动了扳机。

  拥挤在一起的法军成为了德军机枪的好靶子,子弹穿透人体后依然去势不减,往往击中2-3个人后才会停留在对方的身体里。倒地的法军士兵的尸体将缺口重新堵上,而不明情况,见到前方战友汇聚过去,以为那里就是通路的法军士兵向那里靠拢的同时也将自己送到了德国人的枪口下。

  “哒哒哒哒……”转动枪身,在发现向缺口处已经堆满了法军士兵的尸体,尸山阻挡了自己的视野后,道恩上士开始进行延伸射击,对着汇聚过来的法国士兵进行扫射,前仆后继的法军士兵很快将自己的尸体铺满了这一片土地。在每一个火力点前,都像道恩面前一样,拥挤着倒下的法军士兵用他们的军装给这片土地铺上了蓝红相间的地毯。

  终于发现那些缺口不是通往胜利的通道而是奔向地狱的大门时,法军士兵醒悟过来,开始试图在别的地方打开缺口,然而情况又回到了几天前的情况,试图用刺刀、用手弄开铁丝网的法军士兵除了被倒刺割的鲜血淋漓外,没有丝毫进展。在被机枪接连扫倒,攻势被阻挡在德军阵地前不得寸进的时候,法国人的血性终于刺激着他们做出了自我牺牲。

  “这些法国佬他.妈.的是疯了吗?!”在一旁托着弹链保证机枪供弹顺畅的科尔下士在看到有法军士兵主动扑到铁丝网上,将铁丝网压塌,为自己的战友开辟一个缺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前几天法军的攻势再被阻挡在铁丝网前,被德国人狠狠打回去后,双方就都会安分一整天,然而今天,似乎法国人是打定了决心,不论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也要突破德军的阵地了。单纯的炮击无法彻底摧毁德国人的铁丝网,但是法军士兵的身体可以!

  不断有中弹的法军士兵在临死前将自己的身体扑倒在铁丝网上,越来越多的缺口被打开,虽然他们的战友在突破之后绝望的发现前面是和前面的木桩铁丝网不同的一圈圈像横放着的弹簧一样拦在自己面前的第二道铁丝网,但是如果他们还像之前那样继续用同伴的尸体来开辟道路的话,道恩上士知道,第二道的蛇形铁丝网也阻挡不了多久。

  不过这时,来自后方的支援火力到了。

  “立刻对2号区域提供火力压制!方位角3-1-0,射程600,快!”从前沿观察哨传来的消息让第三道堑壕内的连属德军迫击炮手开始忙碌了起来。

  开火的是连属的60毫米迫击炮,“方位角3-1-0!射程600!高爆弹!标准装药!不修正!压制射击!”

  105毫米和80毫米迫击炮威力太大,万一射击失误砸在了自己的火力点上可不是开玩笑的,因此对第一道火力点进行危险距离火力支援的则是这些小一号的60毫米迫击炮

  在环形的迫击炮阵地里,德军迫击炮并早已严阵以待,放置着迫击炮弹的纸质弹药筒被从阵地墙壁下方挖出的弹药库内取出,整齐的排列在炮位旁,每一门迫击炮都有自己已经划分好的射击区域。

  随着命令的传达,瞄准手飞快的转动着高低机调整仰角,弹药手从圆柱形弹药筒内将迫击炮弹抽出,然后从一个稍短一些的纸筒中拿出2个“C”字形的附加发.射.药卡在迫击炮弹尾端的管子上。

  设计优良,经过不断改进完善的德国迫击炮完全具备了现代迫击炮的全部特征,通过附加装药提升射程也根本是小菜一碟。不加装附加装药被称为基本装药,1个附加装药是半装药,2个是标准装药,3个则是强装药。强装药情况下的60迫击炮最大射程能够达到1400米,即使呆在后方的堑壕内也能对第一道战壕提供可靠的火力支援。

  将卡好附加发.射.药的炮弹递给装填手,装填手顺手抽掉炮弹前端的保险销,然后将炮弹放在炮口,然后侧过身去将手一松,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炮弹滑入炮管,然后“砰”的一声闷响,炮弹飞射而出。弯曲的弹道让炮弹越过前面的防线,然后近乎笔直的砸在了法军中间。虽然炮弹威力并不大,但是弹体内侧原本就刻好的预制破片槽在火药的威力下瞬间将弹体撕成数百片横飞的弹片,弹片将周围的十几名法军士兵炸的血肉模糊,数人被弹片撬开了脑壳倒在地上,红白相间的脑浆像从打翻的碗里道出来一样洒在地面上。

  法国人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离德国人的防线那么近过,只要在跃过几十米的距离,他们就能跳进德国人的战壕,和那些该死的德国佬面对面,用自己的勇气真刀真枪的击溃德国人了!

  然而这短短的几十米,彻底成为了法国人无法跃过的鸿沟。勇气、血性、自我牺牲等一系列人性中最美好、最光辉的品质,在德国人的枪林弹雨中被狠狠践踏。法国人的进攻精神无法帮助他们突破德国人的防线,无法帮助他们抵挡德国人的钢铁和火药。法国人的“进攻精神”在西线战争上了惨痛的第一课。

  红日西斜,法军终于无力进攻了。

  夕阳如血,道恩从火力点向外望去,宽阔的战场上一望无际的都是法国人那蓝色上衣红色裤子的军服,不过他们已经不像早上那样是一幕壮观的浪潮了,他们像一潭死水一样的逗留在那里。早已被炮火炸的坑坑洼洼,不见原本翠绿的草皮的褐色泥土上缓缓流淌着法国士兵们的鲜血,鲜血被泥土吸收,整个战场变成了一片血的泥沼,一片血池。

  走出满是火药味道的火力点,微风吹过,战场上的硝烟味渐渐消散,点燃一支烟,然后狠狠的抽了一口,让烟草的味道充满肺部,然后深深的吐出,但是即使这样,鼻腔里仿佛依然充满了死亡的味道。

  缓缓靠着战壕的墙壁坐下,抬头看着硝烟散去恢复晴朗的天空,道恩上士如呓语般的念出一句自己在最初和法国迎头相撞的遭遇战时从战场上捡到的法军野战条例上的一句话:“法国陆军,现已恢复传统。除进攻外,不知其他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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