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礼崩乐坏
元胧依然深藏不出,但九婴业已现踪,毒蛟王布下尸山血海,只是试探,真正的大敌终于出手。不过这也正是他所期待的。
水面源源不断向下沉去,九婴腾空飞出,五男四女九个头颅盯着对手,抿唇啼哭,哭声刹那间淹没天地。魏十七早有提防,足踏风火金砂,倏地拔高百丈,屠真遁出一芥洞天,坐于他肩头,撑开乾坤宝幡伞,将二人遮住,丝毫不受其扰。
婴儿啼哭高一声,低一声,魏十七丝毫不受其扰,徒劳无功,九婴将哭声一收, 硕大的身躯冉冉升起,毒焰浊流交织而出,滞留于空中,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巨网,缓缓合拢。
相隔甚远,犹能察觉到毒焰浊流灭杀万物的威能,这等秉天地灵机所生的妖物,最是棘手不过,魏十七不容它全力施展,将右肩一耸,屠真持定乾坤宝幡伞,凌空渡虚,滞留于空中,他双手紧握石棍,化作流星,合身撞向九婴。
与九婴小山一般的庞大身躯相比,魏十七渺小如蝼蚁,然而正因为大小悬殊,九婴行动迟钝,反倒没有用武之地,被魏十七抢到一男婴头颅之前,抡棍就大。
那男婴头颅圆瞪双目,喷出一道毒焰,铺天盖地洒下,魏十七足下风火金砂急速飞旋,以风克毒,以火克火,将毒焰分在两旁,法身节节暴涨,手中石棍亦随之粗长。九婴察觉到危机迫近,不惜元气,再度发出一声婴哭,音波化作无形之箭,聚而不散,劈面射向魏十七。
魏十七头脑剧痛,身形为之一滞,心念动处,命星投影现于苍穹深处,一道星力垂落,后背蓦地探出一只龙首,双眸血光大盛,天启宝珠从右眼飞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婴哭荡平,余势不衰,击在那男婴眉心,一声响,头颅应声而破。
魏十七得势不饶人,石棍紧随而至,一口气打上十来棍,将九婴连头带颈打得稀烂。
九婴失了一头,身躯往下坠落,魏十七也不追击,提石棍稳稳立于空中,足踏风火金砂,头悬血色命星,屠真撑乾坤宝幡伞立于他肩头,攻守一体,滴水不漏。
九婴如羊癫疯般浑身颤抖,稀烂的蛇颈婴首竟渐次复原,脸色煞白,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游丝。魏十七微微哂笑,天生地长的大妖,不死不灭,多打上几回,也就死得透了。他紧了紧手中大棍,正待再做试探,忽然心有所警,身躯将动而微动,如一张紧绷的弓。
一人从虚空步出,落于九婴背上,满头乱发,面目粗犷,肤色却白如妇人,上下打量着魏十七,出言道:“来者何人,为何杀上门来,扰我清静?”
魏十七眸中星云转动,早看出端倪,他肤色虽白,却隐约透出诡异的黑气,如淡墨晕染,时隐时现,他放声长笑道:“元胧,难怪你迟迟不现身,原来在魔神手中吃了亏!”
听到“魔神”二字,九婴猛地抬起头颅,凶光大作,元胧伸足在它背上重重一踏,安抚下大妖,森然道:“魔王麾下二魔将闯入鱼龙洞,可与你有涉?”
魔王波旬乃天庭大敌,微露形迹,有意与天帝一脉联手,共同对抗西天灵山大雷音寺,终究未曾挑明,此等大是大非之事,不容含糊,魏十七道:“吾乃餐霞宫云浆殿主魏十七,奉宫主之命镇守星域,收服妖物,以供驱使,恰逢魔将击毁柱石殿,一路追踪而至鱼龙洞。”
元胧得闻“餐霞宫云浆殿”,便知他所言非虚。适才魏十七驱使器灵撑起乾坤宝幡伞,化解九婴神通,他一一看在眼里,那乾坤宝幡伞乃是天帝偶然得来的四宗佛宝之一,历来藏于云浆殿中,由云浆殿主看管,不得擅动。及至天庭大乱,礼崩乐坏,天帝敕令亦无人放在心上,这姓魏的云浆殿主不知轻重,竟将此伞交与器灵祭炼,明珠投暗,可发一笑。
天庭三十六宫,餐霞宫居于瑶池宫醴泉宫之下,同属天庭一脉,纵有纷争,亦是癣疥小患,魔王方是心腹大患。他脸色稍缓,挥手道:“收服妖物尚在其次,魏道友无须过虑,待灭杀了魔将,这鱼龙洞中大妖,听任道友收取,便是有意降服那桀骜不驯的星蛟,吾亦可相助一二。”
观其行事,听其口气,那白鳄精元胧久居上位,非是寻常妖仆之流,魏十七略一沉吟,颔首允诺下来。元胧在鱼龙洞困守万载,对外界情势一无所知,今番偶遇同道,心中虽有提防,却也不无欣喜,当下殷勤相邀,延请魏十七往鳄神岛一叙。
魏十七暂且放下心思,收起法相,将屠真唤到身旁,衣袖飘飘,随元胧前往鳄神岛。
元胧在鳄神岛石崖潭边结庐而居,几个妖娆侍女流水也似地奉上酒宴,九婴化作一个胖乎乎的童子,唇红齿白,一声不吭,另有蜃龙、应龙两头大妖作陪,前者是一个宫装贵妇,后者是一丑陋大汉。妖物化形,尽数虚幻,俱非彼辈真面目,魏十七也不在意,略略尝了几口,酒味寡淡,非是佳酿。
寒暄数语,魏十七问起魔将之事,大抵与乌泉所言相仿。不知何故,魔王天二魔将闯入鱼龙洞,元胧远远窥探,为其察觉,吃了点小亏,之后魔将与星蛟争斗不休,彼此势均力敌,暂且罢手。二魔将藏匿于鱼龙洞深处,不知所踪,若不及早驱除,终究是莫大的祸患。
魏十七把玩着酒盅,忽道:“魔将剿灭柱石殿后,得了讯息,潜入鱼龙胜境,似乎在搜寻什么物事,元胧道友可知其详?”
元胧皱起眉头寻思良久,摇头道:“吾久居鱼龙洞,从未听说洞中藏有什么宝物,何况魔王天别立天地,自成一体,天庭真宝与魔气抵触,不堪驱使,断不至如此兴师动众。”
魏十七瞥了他一眼,悠悠道:“二魔将真身降临,不惜耗费元气,布下魔纹阵,将鱼龙胜境重重遮掩,若非机缘巧合,吾也察觉不了其中玄虚,断不至如此兴师动众,恰恰如此兴师动众,这鱼龙洞中,定有古怪。”
元胧知他起了疑心,暗暗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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