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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节 一根骨头一滴血


白毛尸犼从淤血烂肉中爬将出来,双目血红,鲜血淋漓,生怕师延獬开口求饶,抢先一步道:“大人,将军,让我生吞活剥吃了他!”滔天恨意充塞胸膛,他喉咙口“咯咯”作响,声嘶力竭,咬牙切齿。

契染无可无不可,随意道:“那就如你所愿。”

师延獬折去血气双翅,气机一落千丈,萎靡不振,白毛尸犼数番吃了大亏,不敢怠慢,拉下脸面向楼枯河道:“有劳楼老兄相助,不把那厮吃进肚里,白某咽不下这口气!”

楼枯河肚子里转着念头,谁他娘的是你老兄,但当着契染的面,终须给几分面子,毕竟明面上他二人还是“一根绳上的蚱蜢”,理当相互援手。他二话不说,磨砺口器埋头冲上前,将对方死死缠住,师延獬气力大减,三拳两脚将楼枯河打倒在地,却奈何不了一身铜头铁甲,翻身又爬将起来,摇了摇脑袋再度杀上,死缠烂打不松手。

白毛尸犼窥得空挡,奋不顾身扑上前,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师延獬右臂,与楼枯河一左一右狠命撕扯,滚滚斗成一团。师延獬腹背受敌,血流如注,心中一片冰凉,奋起余力一脚踩住楼枯河后背,腾出右手正待重击,忽然立足不稳,被楼枯河掀翻,口器咬住脚踝,急速蠕动,啃去一节筋骨血肉,痛彻心扉。

白毛尸犼上下颌猛力咬合,将师延獬一条右臂咬成三截,掉一截,留一截,嘴里叼一截,“嘎巴嘎巴”嚼几下,匆匆咽下肚去,尝到骨肉的滋味,顿时凶性大发,脑后白毛蜂拥而出,将师延獬紧紧缠住,拖到身前,与之贴身撕咬。

楼枯河啃掉师延獬一截小腿,心下了然,难怪白毛尸犼说什么都要吃了他,师延獬一身血肉千锤百炼,乃是十分难得的大补之物,魔兽终究脱不了野兽行径,抵挡不住血食的诱惑。楼枯河若有所思,将白毛尸犼咬断的残臂扒拉到身下,一边观战,一边送入口中嚼食。

白毛见风狂长,将师延獬缠成一只大粽子,柔韧如丝,挣扎不开,白毛尸犼抬起前蹄重重踏落,反复十余次,待对方没了反抗之力,趁他还有一口气,趁着新鲜热辣,一口口蚕食躯干。血肉的滋味是如此甘美,令人沉迷,令人陶醉。

才吃了三五口,烈焰冲天而起,将缠身白毛烧成灰烬,一具焦黑的身躯缓缓立起,缺胳膊少腿,摇摇晃晃站不稳,转过头直愣愣盯着白毛尸犼,嘟起干裂剥落的嘴唇,吹出一缕血气之火。一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浑身毛发卷曲焦枯,白毛尸犼忙不迭着地一滚,狼狈不堪躲过对方的反击,师延獬好不容易抢得一线空隙,伸长头颈奋力一挣,颅顶豁然开裂,一个白生生的身躯即将出来,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见风即老,化作一层坚韧的肌肤。

白毛尸犼猛地窜将出去,一头撞在他胸腹之间,师延獬佝偻成一只大虾公,强忍着痛楚抬起右手,轻飘飘拍在对方后颈,一声雷鸣,电光织成一张大网,将白毛尸犼紧紧缚住。楼枯河蓄势已久,见师延獬转身欲逃,张开背上双翅,嗡嗡腾空飞起,倏地撵上对方,一对前足幻化无数虚影,血光纵横交错,将师延獬千刀万剐。

师延獬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没有挣扎之力,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白毛尸犼跌跌撞撞凑上前,不顾浑身痉挛抽搐,重重压在他背上,低头撕咬血肉,呜呜吞下肚去。师延獬终于陷入绝望,他生机强韧,一时半刻断不了气,无比清楚地感觉到后背开裂,脊椎寸断,血如泉涌。白毛尸犼埋头啃食柔软的脏腑,大口大口吞咽血水,师延獬惨不忍睹,痛不欲生,不知过了多久,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白毛尸犼不折不扣兑现了承诺,将师延獬从头到脚啃食干净,没有留下一根骨头一滴血,他终于如愿以偿,仰天大笑三声,精疲力尽,身躯一歪栽倒在地,鼾声如雷呼呼大睡。楼枯河摇了摇头,不去搭理他,自顾自吞噬血气,这是他应得的,谁叫白毛尸犼贪吃血食,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

血气氤氲缠绕,渐次变稀薄,鲜血干涸,堆积如山的尸骸干瘪枯槁,楼枯河心满意足收了功法,踉踉跄跄有如醉酒,每一步都踩在棉花堆里,寻了个避风的草窠,钻入地下静静蛰伏,消化所得的血气。他不知契染是否远离,是否还留意他一举一动,不敢露出丝毫破绽,生怕被对方窥破真相,惹祸上身。

昊天的态度让他感到岌岌可危,对契染越发忌惮。

尘埃落定,死的死,亡的亡,待到十余日后,师延獬的手下一路寻到埋骨处,但见空山寂寂,尸骨堆积成冢,七零八落,兜底翻了一通,找不到师将军的遗骸,众人心中尚存一丝侥幸,漫山遍野到处唤了一回,无有回音,只得掩埋了尸骨,悻悻而去。

师延獬手下有一心腹,名为“叔于稷”,心思深沉,待众人走后,偷偷回转埋骨处,将尸骨重新掘出,花了无数工夫,一具具拼凑起来,不见师将军,又将方圆十里仔仔细细嗅了一遍,终于在一捧焦黑的灰烬中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然而掘地三尺,什么都没找到。

叔于稷知晓师延獬有一神通,以血气之火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非到山穷水尽之时,断不会行此险招,他几乎可以可定,师将军遇上前所未有的强敌,被迫施展保命之术,能否如愿逃脱,尚未可知。他犹不肯死心,踏遍南明山,到处打听消息,偶然听闻有人远远望见一头白毛尸犼,背负一人,跋山涉水投西南而去,顿时留上了心,一路追踪而去。

对方并不急于赶路,每隔十余日,便停驻歇脚,四处掳掠血食解馋充饥,除了白毛尸犼外,尚有一掘地蝼蛄,时不时冒出头来分享血食,似乎是相识的同伴。引发兽潮的正是白毛尸犼与蝼蛄怪,叔于稷猜想他们十有八九知晓师将军的下落,但尾随了一路,始终找不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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