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峦阳城，城主府。

  栾城主背对着栾啸，站在大殿之中。

  父子二人，相对静默许久，栾城主那无悲无喜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说完了？”

  栾啸硬着头皮说道：“不错！说完了，孩儿认为，攻项氏于我栾氏、峦阳城乃至洛水部不利，甚至可能招来他人觊觎。

  两强相争，获利的往往是第三方。

  反之，若能相安无事，互相发展的话，我栾氏依然是这峦阳城的王！”

  “这番见解，只怕也不是出自你自己吧？”栾城主悠然问道。

  栾啸本想否认，可抬眼看了看那威严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是的，此乃兰公子点拨之言，孩儿坚信不疑！”

  那背影负手而立，久久沉默。

  看到这里，栾啸额头上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再清楚不过，从小到大，每当他的父亲这样静默无言时，那便是在权衡。

  对于结局，他显然十分忐忑。

  因为他知道，一旦栾城主权衡过后，所做的决定，就是他最后的意志了。

  倘若在思索过后，他仍然决定灭掉项氏豪族，那他作为儿子，也只有无条件服从命令。

  望着栾城主的背影，一股无形的压力，在栾啸心间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栾啸额头上一滴汗珠悄然滚落时，前方忽然传来了栾城主的轻笑声。

  “我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位兰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你不是说，要带他来见我么？”

  栾啸豁然抬头，望着自己父亲那轻松的笑容，压力总算是减少了许多。

  他赶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道：“孩儿与他约过，今日便会前来，如今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

  “你去，差人看看他到哪里了，将他请到我面前来，再商讨这些事情。”

  栾啸大喜过望，赶忙抱拳应允。

  虽然栾城主还没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但他对见兰公子又兴趣，这便是等于成功了一大半。

  沈默的本事，他还是深信不疑的。

  倘若栾城主见过那两种神药的具体功效，只怕也会做出与他一样的决定。

  “孩儿这就去，看看兰兄行至何处了！”

  栾啸说完，匆匆忙忙离去。

  ……

  另一边，城东项氏府邸。

  项月秋与项擎天相对而坐，这对父子同样刚谈完心。

  项月秋低声道：“父亲，倘若此番能避免战火，兰公子又于我项氏有恩，我项氏不知该如何报答是好。”

  “是啊。”

  项擎天也唏嘘道：“不光是我项氏的恩人，也是这峦阳城百姓的恩人啊。”

  “诶！”

  说到这里，这老家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略有些复杂的看向项月秋。

  “这么多年来，我还一直不曾问过你，当年你几个哥哥战死后，你答应我这个决定，是否曾后悔过？”

  项月秋顿了顿，轻轻摇头道：“孩儿不曾后悔。”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我想反悔，你是否还能听我的？”

  “这个……”

  项月秋想了下，轻笑道：“我也不知，或许吧。”

  两父子说完，相对静默起来。

  良久，项擎天唏嘘道：“先不说这个，你方才说，兰公子准备去栾氏赴约？”

  “不错！想来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栾氏了。”项月秋点头道。

  “但愿，他能说服栾誉这个老东西吧，否则，我项氏就要开始备战了。”

  “报！”

  就在这时，严统领忽然出现在了门外，一脸凝重之色。

  项擎天收回思绪，回头问道：“什么事？”

  “有一头四脚兽，进入了我项氏宅门。”严统领沉声道。

  项擎天听罢，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此事无需汇报，谁家的四脚兽，派人还回去便是，实在没人要，就自己留下来。”

  “家主，这是……我们家的四脚兽。”严统领小心翼翼道。

  听完这话，项擎天更加纳闷了，“我说严统领，你糊涂了不成？我们项氏的四脚兽不回项氏，难道去栾氏么？”

  严统领耸了耸肩，无奈道：“按理说，这四脚兽，还真应该去栾氏，因为这是我们送给兰公子的那一头，不知为何今日又回来了。”

  “什么？”

  项擎天当场起身，狐疑道：“你确定么？”

  “肯定，这四脚兽，四蹄上还有属于我们项氏的印记，就是我们送给兰公子的那头，不会错的。”

  “这就奇怪了，兰公子去栾氏，他的坐骑竟然跑回了项氏。”

  项擎天摇头笑了笑，摆手道：“罢了罢了，兰公子既然在栾氏，你便将这四脚兽给他送去吧。”

  “我看，也不必。”

  就在这时，严统领再度语出惊人。

  项擎天再次愣住，纳闷道：“你到底吞吞吐吐说什么？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

  严统领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方才在街上看见了栾啸少城主，他问我是否看见过兰公子的踪迹，如此看来，兰公子并没有去栾氏。”

  这话一出，项擎天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包括一旁的项月秋，也豁然抬头，脸上写满错愕。

  项月秋皱眉道：“按理说，我们的四脚兽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虽然不能口吐人语，却也有一些智慧，不应该抛弃主人才是。”

  “恐怕情况，没有那么简单，带我去看看。”

  项擎天大手一挥，跟着严统领迅速走到大院外。

  那先前沈默骑乘的四脚兽，此刻就站在院子里，大眼睛里盯着院子里的三人，看上去已经十分虚弱了。

  项擎天走到近前，上下打量这四脚兽，便认定这是项氏驯养的坐骑。

  他俯下身，抓住一条兽腿拿到眼前，在兽脚的跟腱部位，有不同程度的刮伤，此刻鲜血还没有干涸。

  项擎天看了几眼，面色逐渐变得更加凝重。

  “这是在山地剧烈奔跑过的痕迹，这些伤痕都是石头的棱角刮出来的，不会有错。”

  他从军多年，当年四脚兽便是他的另一半生命。

  此刻看出这伤势，也不过是基本操作。

  当给项擎天看完了伤势后，这四脚兽口中发出一声呜咽。

  它仿佛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那足有上千斤重的身躯轰然倒塌，转眼间便没了气息。

  留下项氏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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