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海德薇以为火箭爆炸了。在开始这次史无前例的直播前，海德薇用了一个小时来理解整个火箭发射的过程，以便记住什么情况该说什么话，但负责培训她的科学家忘了告诉海德薇，火箭发射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海德薇拿着话筒，不知道该采取哪种预案——每一个环节她都有两个版本的说辞，分别应对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海德薇犹豫的这一秒钟里，刚刚像个死鱼一样呆在地面的火箭开始缓缓向上升起，速度越来越快，它离开发射架，向着天空飞去。主屏幕上的画面左右抖动着，看来是摄像机正追随着火箭的踪影。

          “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火箭正在升空！”

          海德薇果断采取了发射成功的报道预案，摆出一副惊喜激动的表情，对着摄像机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火箭上有东西四散脱落，这一次海德薇反应很快：“刚刚我们看到，捆绑的发动机从火箭上脱落，整个升空过程中，火箭会不断抛掉燃料已经耗光的发动机舱段，以减轻自身重量持续加速！”

          说话的时间内，火箭越来越小，变成了屏幕上一个细小的亮点，于是刚刚因为追踪火箭而抖动不止的画面终于稳定了下来——随着火箭的远去，摄像机只要转动很小的幅度就能把火箭捕捉到自己的摄像范围内。

          “火箭飞得越来越高！观众们，这火箭有十多米长，加上喷射的尾焰总长可能达到几十米！但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蚂蚁那么小了！它正在向着宇宙空间飞去！”

          **

          此时此刻，卡利伍兹和其他家里拥有电视机的德国人一样，和四邻八里的街坊邻居挤在一起，关注着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实况转播。

          “我就说刚刚那不是爆炸！”有人这样说，“林先生不会出错的，说要飞向宇宙就会飞向宇宙，你说是吧，老虎？”

          卡利伍兹作为战争中德军的头号战车王牌，早已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所以邻里都不叫他奥托了，改称他的绰号老虎，或者干脆叫他虎王。

          凡是和林有德有关的事情，邻居们总会倾向于相信卡利伍兹的判断。

          奥托?卡利伍兹点点头：“林先生一般不会在大事情上出错，不过发生意外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这个工程除了林先生之外，还有很多很多人参与。就好像我的老虎，林先生亲自指导了设计，它拥有完美的正面防护，但总有那么些倒霉的老虎，因为这样那样的不走运，被人正面击穿。”

          “你总是对你的老虎念念不忘。”坐在奥托身边的漂亮女性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拒绝继续担任军职呢？”

          “因为我想过一下安稳的日子啊，维罗妮卡，你不也申请了退役么。”奥托扭头轻轻吻了吻妻子脸颊，“不过，我倒是考虑过去战争博物馆任职，但那样我可能就不得不每天给游客们讲解自己的战斗事迹，感觉我自己也仿佛成了展览品……”

          奥托的座车已经被收藏进了柏林战争博物馆，作为珍贵文物保存起来，车体侧面的战绩徽章最终定格在270个。

          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奥托的老虎几乎把自己的隐蔽性牺牲光了，但虎王并不介意这一点。当年红男爵执意要把自己的飞机涂成极度显眼的红色，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敌人惧怕他，从而取得心理上的优势，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而奥托那辆花老虎也有同样的效果，很多俄国战车兵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战果章就吓得魂飞魄散，有些干脆直接掉头，把脆弱的侧面亮给奥托。

          这时候挤在奥托的药店里的邻里突然发出惊呼：“爆炸了！”

          奥托赶忙将看着妻子的目光转向电视，正好听到播音员说：“刚刚我们看到，捆绑的发动机从火箭上脱落，整个升空过程中，火箭会不断抛掉燃料已经耗光的发动机舱段，以减轻自身重量持续加速！”

          奥托松了口气，他听见维罗妮卡在笑，似乎是被自己这紧张的劲头给逗乐了。

          “你还真是在乎林先生的风评啊。”维罗妮卡的声音和笑声一起钻进奥托的耳朵。

          “毕竟那是我最敬佩的人。”奥托说着，瞥了眼挂在药店柜台后面的结婚照，照片里除了燕尾服的奥托和穿婚纱的维罗妮卡之外，还有林有德夫妇。当时还是德国总统的神姬薇欧拉站在维罗妮卡右手边，林有德则站在奥托左手边，两位德意志最高权力者就这样当了奥托和维罗妮卡的陪衬。

          “说实话，”奥托小声说，“我以为光是带领我们赢得战争这点就已经够伟大了，没想到他还有更加恢宏的计划。”

          “是啊，真是深不可测的人。”维罗妮卡轻声赞同道。

          而在他们面前的电视画面里，火箭正在越飞越高。

          **

          奥利弗少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心神不定的看着就在自己身边的光学追踪器，一名观测员正操作着追踪器搜寻火箭预定出现的区域。

          安装光学追踪器的位置，原本是用来装设机枪的，一想到自己的飞机竟然连一挺自卫的机枪都没有，奥利弗就有些不安。

          看来自己已经被战争深深的影响了，而且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摆脱这种影响。

          “我看到目标了！”观测员大声报告，“目标没有偏离预定轨迹，发动机运作状态良好。”

          奥利弗站起来，拍了拍观测员的肩膀，于是观测员把追踪器的操作位让给奥利弗。

          确实，火箭看起来一切正常。

          “向波茨坦的指令中心发报，火箭运转正常。”

          **

          回到波茨坦，这个时候地面的摄像机已经看不到火箭了，只能等待在天上的监视飞机的报告。按照直播流程，为了不让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无聊，这里有对林有德一家的采访环节。

          “月球上有兔子吃！”小璐大声对着话筒喊，“我要去吃月兔！”

          “啊哈哈哈，月球上有兔子这是中国的神话传说里的内容，小璐小姐非常单纯可爱呢。这边的苏菲小姐又怎么看？”

          “我的妹妹是个笨蛋，大家不要在意。”苏菲直接吐槽道。

          “呃，不是问你对你妹妹的看法……”

          “我当然知道，这是幽默，你个笨蛋。”苏菲白了播音员一眼，“开拓宇宙是很重要的，将来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人类送进宇宙。在宇宙中人类会失重，我特别想体会一下那种失重的感觉。”

          “这么说，苏菲小姐想要成为一个进入宇宙的神姬喽？可是一旦离开地球，神姬的能力就会变弱甚至消失啊，苏菲小姐你能忍受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吗？”

          林有德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心说他亲自指名的这个海德薇，没想到除了胸大之外还有点脑子啊，刚刚这个问题可不在预先准备好的台词本里。

          林有德不由得看着苏菲的侧脸，有些担心女儿应付不来。

          但苏菲淡定自如的回应道：“事实上，这个认为是不准确的，那只是因为旧式的魔导设备性能太差，魔导工匠们信奉的经验主义使得他们固步自封。他们的灵魂被重力束缚住了。而我们的新式魔导装备，即使离开了地球也可以运作，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科学的结晶，是科学精神的体现。我认为，科学打败了经验主义，这就是我父亲的泛人类主义中所描述的科技之光取代神的恩泽的具体表现。”

          林有德整个人都惊了。

          尼玛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了？

          “这……这样啊……”海德薇被这样一通正论堵了一家伙之后，有点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在短暂的停顿后，她决定转移话题，“苏菲小姐的论断非常有启发性，嗯，有启发性。让我们来问问其他几位小姐的看法。莉莉丝小姐，您怎么看？”

          因为莉莉丝现在看起来像个大姑娘了，所以海德薇直接用了敬语——一个成年人对苏菲那样的小不点用敬语看起来还是很奇怪的，而且苏菲的实际年龄远比海德薇小。莉莉丝则看起来已经接近成年女性了。

          “爸爸说，将来建立卫星网络之后，全世界每个角落都能听到我的歌声了，我就会有更多的粉丝。所以我很开心。”

          “这样啊，莉莉丝小姐您一定会如愿以偿的。妮娅小姐呢？”

          “这个技术成熟之后，我的斯巴达就能随时空投到地球的每个角落了！想想就觉得很赞不是吗？我的钢铁战士，必将改变未来战争……”

          “感谢您的感想，妮娅小姐。伊瑟拉小姐……”

          “我是不太关心什么人类最后的疆土啦，但我很清楚，刚结束的大战中，我们能挺过来是因为掌握了天空，下次大战我们如果相赢，就得掌握宇宙。”

          “啊，还真是非常现实的观点呢，而且和妮娅小姐一脉相承……”

          正说着，海德薇注意到有人到林有德面前说了什么，于是马上说道：“好像出结果了，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来期待一下！”

          然后林有德就站了起来：“现在我宣布，人类第一颗人造卫星顺利入轨运行。”

          接着林有德带头鼓掌，下一刻掌声响彻整个指令大厅。

          片刻之后，掌声落下，所有人都开始高唱：

          ……在征服宇宙的大军里/那默默奉献的就是我/在辉煌事业的长河里/那永远奔腾的就是我……在通往宇宙的征途上/那无私拼搏的就是我/在共和国的星河里/那永远闪光的就是我……

          **

          美国，白宫。

          新当选的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看着电视中的场面。

          “该死，他们真的把东西送进太空了？”

          “不知道，要再过几分钟我们的天文台才有可能看见那东西。”此时暂代国防部长职位的布拉德利摇摇头。

          紧接着作为科技顾问列席会议的霍华德?史塔克说：“我们之前根据新成立的中情局提供的情报估算过那东西的能力，德国人应该是吧卫星送进了难度最低的一条轨道，如果火箭没有爆炸，或者发生次级发动机点火失败这样的事情，卫星应该已经顺利入轨了。”

          “该死，德国人能发射那东西，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可以打击到我们本土了？”艾森豪威尔非常担心的问霍华德，“我们要用什么东西才能防御这种攻击？”

          “不用担心，总统阁下。那颗卫星非常小，就算德国人有办法把这种重量的东西打到美国本土来，又能造成多少伤害呢？您记得大战中——抱歉，我的意思是，前一次大战中，德国人用的巴黎大炮么？那样的武器除了制造政治宣传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但德国人可以用来发射核弹。”艾森豪威尔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事实上，总统先生，核弹的质量非常大，我们目前的轰炸机里，也只有超级空中堡垒与和平缔造者这两种型号能比较安全的运载和投掷核弹。”霍华德对艾森豪威尔耸了耸肩，“何况德国人还没有进行自己的第一次核试验，您大可不必担心。”

          艾森豪威尔看起来稍微放松了一点。

          “但这个东西仍然要警戒，”作为幕僚出席会议的夏绿蒂说，“德国人官方发表的内容显示，它可以播放林有德的音乐作品，到时候整个美国国内都会定期收到德国人播放的音乐。林有德是个喜欢在这些地方玩花招的人，他有一套文化渗透方面的理论，我们必须要警惕。”

          “如何警惕呢，前总统小姐。”因为夏绿蒂是民主党人，所以本届共和党政府中不乏随时想要挤兑她一下的“大胆之徒”，国务卿杜勒斯就是其中之一，“难道我们要把全美国的收音机都收藏起来销毁么？相信我，就算那样做了，也会有个‘巫婆’在合适的时候把收音机递给我们的睡美人，然后呢？难道我们还像童话故事里那样，让整个美国都陷入沉睡，等待王子来把公主吻醒么？”

          杜勒斯似乎陶醉于自己这个“绝妙的”讽刺，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夏绿蒂直接无视了他。

          “当务之急，我们必须立刻加快我们的火箭开发步伐。我们也要有人造卫星。虽然现在看来那东西除了用短波播放一下林有德的音乐之外没什么别的用处，但我相信，在未来它一定会成为决定性的力量之一。就连林有德那才十多岁的女儿都能看清楚这一点！”

          夏绿蒂这一瞬间展现出的气场，让人觉得此时这个办公室里她才是头儿。但很遗憾，现在她已经不是头儿了。

          “是否加快研究速度，要看国会会不会批预算。”联邦财政部长皱着眉头说，“在战争中我们发行了巨量的战争债券，现在偿还压力异常巨大，要做到增加给太空计划的拨款似乎不太现实。”

          说着财长瞥了眼夏绿蒂，似乎在埋怨她发动了战争。

          “那就去说服国会！我来负责说服民主党，而你们则去把那些共和党议员都确保下来。我们必须在太空竞赛中迎头赶上！再说了，太空竞赛能够产生大量的订单，包括洛克菲勒家族在内的各大财团都能广泛得利。威尔逊先生，你说对不对？”

          这个时空的查尔斯威尔逊担任的是国防部次长，而不是另一个时空的国防部长，而他同时也是通用集团的管理者。

          “硬要说的话，这个房间里大部分人都不会反对开启一个耗资巨大的国家工程。”威尔逊耸了耸肩，“谁会和美元过不去呢。我们关心的是，这是否真的对美利坚有利，我们真的如此需要太空工程么？如果这只是一个面子工程，我看可以稍微放一放……”

          “你才不关心什么是否对美国有利。”夏绿蒂直截了当的指出道，“你关心的是，太空工程能不能产生可以销售的产品。你知道除了美国政府之外没人会采购太空工程相关的设备，所以在你看来它和能够销售给全世界的买家的军火并不能够相提并论。用更直接的话来说，就是你在嫌弃它的利润率太低！”

          威尔逊笑着摇了摇头：“夏绿蒂小姐，我很遗憾，您竟然怀有这样的看法。通用集团和美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如果，掌握太空确实能给美国带来巨大的利益，那通用当然全力以赴的支持。霍华德史塔克先生，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请问，掌握太空真的这么重要么？”

          “真的这么重要。”霍华德史塔克肯定的说，“举个简单的例子，雷达。地球是圆形的，而雷达波只能直线传播。所以不管我们造出多么强力的雷达，放在舰艇上能够侦测到的海面范围都是有限的，能够侦测到的空中目标比海面目标要远一点，但也是有限的。而如果我们在卫星上装备雷达之类的设备，就能监视非常巨大的一个区域。通讯也是一样，理论上讲三个通讯卫星就能保证全球的通讯联络，而如果建设地面基站或者铺设电缆，需要的东西就多得多。我这么说您明白了么？”

          威尔逊点点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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