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三日，华夏传统中临近新年的时间点，按照过往，这个时候华夏的民众已经开始准备好过春节的物资了，但是在这个世界末日刚刚过去、亲人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的时间点里面，没有人有心思去过春节，更多的是纷飞的纸灰，幸存下来的人在哀吊自己的亲人。

        萧离和大校等人一路走过来，马路上都是纸灰的气味，有时候一整条街到处都是燃烧的香烛、冥纸、悲凉。

        华夏这个全球人口最多的国家，在世界末日降临之后，受到的损失也是最大的，十几亿的人口下降到不足几千万的地步，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熬不过异常的气候死亡，大自然的残酷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

        “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满是纸灰的街道里，一名失去了母亲的青年站在香烛前面默默的念诵《地藏菩萨超度经咒》，模样诚恳。

        “唉……。”旁边一人听着青年念诵，立即问他，“你在念什么？”

        “《地藏菩萨超度经咒》。”

        “能教我念念吗？”

        “跟着我念……顶礼大愿力，地藏摩诃萨……。”

        旁边那人立即跟着念诵了起来，一个人的声音小、但两个人的声音大，仅仅是一会儿就吸引了好几个人。

        “这是什么经文？”

        “能教我念念吗？我想要自己的妻子能够安息。”

        “我希望我的儿子来生投个好胎，不要在我这个父亲这里受折磨了。”

        不过一会儿，就又有几个人加入进来，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整条街的人都加入了进来。

        这并不奇怪，华夏人信来生，在亲人死后也会请法师来好好超度亡魂，求的是一个心安，未必又多么虔诚。

        在平时。不管有钱没钱，都会举行葬礼，请法师过来念诵经文，从傍晚到半夜。好几个小时，但在这个世界末日里面，念诵经文的法师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请人都请不到，至于他们自己。他们倒是想，但你叫他们去背诵诗词歌赋、背诵短篇散文或许能行，但叫他们念诵经文那是两眼一抹黑。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会的，当然要跟着念，至于对不对、心城不诚，那就不在意了，为的，只是一个心安。

        不过一会儿，街道里都是念诵《地藏菩萨超度经咒》的声音，青年念一声。大家跟着念一声，经文声在街道上空环绕不止。

        就在这时，似乎是响应了青年的经咒，一朵清净红莲绽放于虚空之上，一尊佛陀，端坐于红莲之上，口诵经文，梵光佛音缭缭、清净檀香之气味发散，落在青年的口鼻之中，他立即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栗。整个人的细胞都兴奋了起来，好似有无上能量灌注到细胞之中，使细胞开始朝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进化。

        他震惊了。

        这一幕绝对不会出现在人间，它应该出现在西天净土、又或者地狱地府。但在此时，它出现在人间了。

        仰望着它，冥冥中似乎有声音告诉他对方的身份。

        地藏王菩萨，那位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萨。

        “真的有佛？”他看着，眼神迷离，突然冒出来的佛陀之像震碎了他的世界观。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科学，还有佛陀，以往那些唯物主义，在这尊佛陀里面被碾压得粉碎，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在他的注视下，佛陀嘴唇亲启，佛音梵唱。

        “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属分散，或诸横事，多来忤身，睡梦之间，多有惊怖。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满万遍，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即得安乐，衣食丰溢。乃至睡梦中悉皆安乐！”

        “若未来世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过去父母，男女姊妹，夫妻眷属，在于恶趣，未得出离，无处希望福力救拔，当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愿离恶道。汝以神力，遣是眷属，令对诸佛菩萨像前，专心自读此经，或请人读，其数三遍或七遍，如是恶道眷属，经声毕是遍数，当得解脱。乃至梦寐之中，永不复见！”

        最后一句‘永不复见’如雷震耳，震得青年回过神来，他双手合十，虔诚的敬礼，”善哉善哉，叩见我佛地藏王菩萨！“

        在这一刻，他虔诚的信仰佛陀，他的信，是真的。

        但只见地藏王菩萨拈花微笑，“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旋即，佛陀缓缓隐没，梵唱停止、清香退去，只留下一众目光看向他的人。

        他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他只问了一句，“你们看见地藏王菩萨了吗？”

        这句话换来的是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没有。”

        “刚才你突然停下，然后说什么‘善哉善哉、叩见我佛地藏王菩萨’，你没事吧！”

        “这是不是佛说的顿悟？”

        “我只是突然明了。”青年的脸平静了下来，在经过刚才那一幕，他似是看透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真理，看破了虚妄、看见了净土，他从未和佛这样的亲近过，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佛前听讲的小沙尼，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是那样的污秽，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回归西天净土，享无边极乐。

        至于这个世界，不过是三千小世界中的一个，是色界也好、是欲界也罢，都是污秽世界，世界末日也不能洗刷它的罪孽。

        “诸……各位。”

        他本来想说‘诸位’，但随即反应过来说诸位不怎么合适，所以临时改口成‘各位’，“我要走了。”

        “去哪里？”

        “《地藏菩萨超度经咒》还没念完啊。”

        “是啊是啊，做事要有始有终。”

        众人纷纷挽留，经文念到一半就停下是对死者的不敬，虽然不怎么相信，但能不做还是不要做的好。

        “我要去寺庙常伴我佛。”青年意志坚定，他已经决定了，在青灯古庙里。默默念诵佛经，使自己更接近那位佛陀，虽然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但在他心里。那位和佛陀没有什么区别。

        “你想陪伴你的佛？”

        咯噔咯噔的有节奏的皮鞋声响起，萧离不紧不慢的挤开众人走到青年的面前，一身白色衬衫将他衬托得像个精英，但常年和科学打交道的他有一丝书卷气，两者诡异的结合在一起。却没有冲突，反而给人一种和谐的味道。

        他站在青年的面前，静静的看着他，明灭的烛火被他走动带来的风吹拂了几下之后又坚定的燃烧起来，一股纸灰的气味在空中弥漫，“你就不怕你的佛是假的？”

        滋！

        随着萧离的出声，烛火又猛地摇曳了几下，几欲熄灭，“你就不怕你被你的佛欺骗了？”

        他一字一句，气正腔圆。“还是说，即便你的佛是假的、是伪的，你也愿意常伴在它身边？守着石像过一辈子？”

        停顿了一下，萧离又说道：“还是说，华夏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都喂了狗？”

        “你是谁？”青年眉头狠狠一皱，饶是他看透了这个污秽的世界，但面临一个质疑自己信仰的人，他心里也是燃烧起了无名火。

        人有火、佛陀亦有，否则怒目金刚又何须存在？

        “萧离。”萧离声音平静。“你呢？”

        “圆古大师。”

        “大师？”萧离脸皮微微抽动了一下，声音冷了下来，“你不是佛教徒吧！”

        佛教徒都梯度，虽然梯度未必有多么虔诚。但至少代表一个仪式。

        他怎么看，这位穿着不怎么合身的休闲服、头发又是平头的青年不像是个佛教徒，不是佛教徒他又怎么敢称大师？

        “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了。”圆古大师双手合十，“自我见我佛地藏王菩萨之后，我便决定皈依我佛。”

        “至于俗世的种种。都如过眼云烟。”

        呵呵！

        萧离笑了，但却是冷笑，他抬起手，将地上的香烛端起，声音冰冷，“你在祭奠你的母亲吧！”

        “刚才是，但现在不是了。”圆古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过去种种，都已经过去，如梦幻泡影，俱都已成过往。”

        “好一个无父无母的大师。“萧离怒了，“你的佛，教的就是这种东西？”

        他终于明白玛雅.卡利为什么会被伽马文明蛊惑了，信仰这种东西，太可怕，太颠覆三观。

        “你好像忘记了，这个世界是没有佛的。”

        科学的敌人不是魔法。

        神如果存在、那么神就是科学；佛如果存在、那么佛就是科学；仙若是存在、那么仙就是科学。

        科学是态度，一种探索未知的态度，但迷信却是科学的大敌。

        他最是看不惯这种明明是迷信，却还以为自己获知了真理，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还不自知，甚至还蛊惑其他人走上错误的道路。

        “那是你没有见证佛。”圆古大师无喜无悲，“若是你见证了，那么你就会信，虔诚的信。”

        呵呵……

        萧离冷笑，见证佛？见证的就是粒子和能量而已，然后再加上一个躲在幕后操纵的射线生命而已。

        若不是主神感应到有能量异常汇聚形成磁场，他还不知道就在他眼皮底下，伽马文明制造了第二个玛雅.卡利。

        “那么圆古大师。”萧离声音幽幽，“你能让我见证你的佛吗？”

        “佛凭有缘、”圆古大师说道：“有缘自会相见。”

        “呵呵……。”萧离扯了扯嘴角，“有缘啊，我也这样觉得……我觉得我会和你的佛很有缘，不仅仅如此，我还觉得你和你的佛会很有缘。”

        他的眼底泛起一丝幽光。

        当然会有缘，虽然伽马文明以诸神的面貌出现在地球人的面前，但是在他们以诸神的面前出现在地球人面前之前，他们还试探过地球，毕竟利用奇异粒子抵御宇宙射线只是他们提出的一种设想，虽然经过了试验，但那是在实验室里，在实战方面，奇异粒子可还没经过考验。

        所以在奇异粒子覆盖地球之后，伽马文明的射线生命针对地球环境做过一些试探，其中包括使用意识传输器将自己的意识传递到人类的脑海里面，霸占人类的肉体。

        他以为玛雅.卡利是试验品，但现在看来，玛雅.卡利并不是唯一的试验品，伽马文明还挑选了其他的人类作为试验品，不过想想也是，任何一项技术在使用之前都会经过测试，而这种测试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一次，而是多次。

        就好像是医学药品一样。

        任何一项医学药品在开发成功之后都会选择在动物上进行试验，确定没有异常排斥反应之后还会大规模征召志愿者进行临床试验，临床试验确定没有异常状况之后才能够申请证明，然后才能够开始制造。

        普通医药品尚且需要如此，伽马文明在面临自己文明延续的问题上怎么可能会不慎之又慎。

        他甚至猜测青年突然遇见自己信仰的对象的例子不是一例，而是许多例。

        “圆古大师，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幸运跟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见证你的佛？”萧离随口说道：“佛渡世人，我相信你的佛若是知道你渡了世人，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这个……。”

        “怎么，你不愿意？”萧离微微一笑，对着大校示意了一下，他立即走上来抓住圆古大师的手臂，“佛渡有缘人，你觉得萧先生像不像有缘人？”

        圆古大师吃痛之下，立即说道：“像……像有缘人。”

        说到底，他就是个普通青年，虽然刚刚见证了佛的存在从而觉得自己和佛有缘，成为佛的虔诚信徒，但他到底只是个普通青年而已，心性在刚刚那一下有增长，但绝不可能质变。

        “圆古大师，佛度有缘人，我既然是有缘人，那么就等着你来渡我。”萧离微微一笑，“希望你的佛能够尽快降临，或许他会增加一位虔诚的教徒。”

        也或许，它会成为我的实验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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