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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你想学?我教你啊


向来只有黄老抄别人的份,还不曾有人敢来抄黄老。

        在看到奏章的那一刻,刘安整个人都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刘安几乎在下一刻就找到了答案,「是韩婴?」

        刘安搞礼法是临时起意,不像韩婴,礼对韩婴来说,那是长期在钻研的内容,是自己的专业领域。

        刘安不曾将他当成过自己的对手,这是因为刘安读过韩婴注释的书,韩婴的以忠治国,让刘安有了些感悟,却又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对向来喜欢借鉴的刘安而言,他这套理论还是有可用之处的。

        韩婴在大家们之中的风评呈现出了两极化,有人认为他是当时的圣贤,是浮丘伯之后另外一尊儒家大佬...有人却认为他是无耻小人,专攻奉承之术,批判刚正的大臣,以混乱邪恶的思想来残害年轻的士子们。

        黄老的大家们通常是第二种看法要多一些,毕竟这厮最擅长薅黄老学派的羊毛。黄老以薅羊毛起家,岂能容忍一个儒生来薅自己的羊毛呢?

        尤其是他那套忠君体系,更是深受各派之鄙夷,哪怕是最忠君的法家,都对他有些不齿,法家的舔的不是你这么个舔法。

        刘安从他的书籍里大概知道了他的主张,并且确定这番主张不会被阿父所接受,这才不慌不忙的整理,可等他整理完成后,却惊讶的发现,韩婴居然抢先一步。

        刘长也没有吊着他,「这厮先前跟着二哥来找我...随即说起了自己的主张,我觉得还可以接受,他就回去写了这奏章,虽然不如你精致,可大意几乎一样...你还是晚了一步啊。」

        刘安收起了方才的怒火,若有所思的说道:「他的主张原先不是这样的,这么说,他是迎合阿父的心思,临时进行了调整?」

        刘安的眼里闪过一丝敬佩,「此人倒是聪明绝顶。」「能做到这一步,是假人才。」

        刘长将刘安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去找他算账呢!」「阿父,我是储君,比起得到功劳,国内出现一个学术大家,反而令我更加开心。

        「可是你的谋划失败了啊…这下可是归了儒,不是黄老了。」

        刘长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作为整个大汉人尽皆知的好爸爸,刘长向来是很乐意看到儿子们的失败的,并坚持用他们的失败来嘲讽他们,以达到激励(取乐)的目的!

        「哈哈哈,还说自己是什么黄老后圣...整日跟人辩论,身边聚集近千个黄老士子...这有什么用啊?还不是被韩婴给击败了吗?」

        在得罪人这方面,长老爷还真的是有些造诣的,夸张的肢体语言配合那阴阳怪气,足以气死十个太尉。

        可刘安没有半点生气,他的心态非常的不错,在阿父身边待久了…心态给磨砺出来了,完全不像一个年轻后生。

        曹姝有些看不下去了,「陛下...您怎么能..」「无碍...阿父说的对。」

        刘安很是平静,「这次是让儒家抢了先….不过嘛,阿父可还记得我的主张?百家出黄老,吸纳并用...您看韩婴所做的,是不是就是百家出黄老的最好证明?他做的事情,是不是很附和我的主张?」

        刘长顿时就觉得无趣,没有方才的幸灾乐祸。

        孩子长大了就不好玩了,当初抢他肉都能气的哇哇叫,多好玩啊,现在不行了,还不如赐好玩呢。

        刘安拿着韩婴的奏章,「阿父...这个能交给我嘛?」

        「拿去,拿去!」

        刘长大手一挥,不再理会这厮。刘安拿上了奏章,迅速离去。

        曹姝有些欣慰,「安终于是长大了...性格也沉稳了,不再是原先那般的急躁。」「他在各地设立学宫,还跟

        王高联络,说是要改变太学的招募方式....留出二成的名额,用以奖励国学里那些家境贫苦却依旧求学的孩子们...我看他将来肯定也会做出一番大作为的...」

        曹姝说着话,「陛下觉得呢?」

        曹姝看向了一旁的刘长刘长却早已靠着床榻,呼呼大睡。

        刘安平静的返回了自家府邸,舍人们都在各地忙碌。刘安终于学会了如何运用这些舍人们。

        冯唐的能力最强,最为靠谱,就跟当初刘长的季布一样,可靠的长辈……因此刘安让他来负责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麾下学宫的事情,刘安在少府是有自己的收入的,收入还不低,吕禄还给他送了几个小产业,说是资助他办事....他用这些财力在各地设立学宫,充分利用自己在黄老学派里的号召力,开了个「乡三老辅导班」。

        用黄老思想来武装三老,完成他教化天下的大志向。

        黄老向来对百姓宽松,对大臣严厉....也就是如今长老爷这一套,刘安想要扩大三老制的作用,如黄老的主张:社稷为先,社稷为民。

        刘安还在想办法削弱权贵们对知识的垄断地位,因此在王高代替浮丘伯后,他立刻开始想法调整太学的入学方式,他不想让太学成为权贵们的镀金场所,成为那些大家子弟们的进修之地,他要提拔更多底层出来的学子们。

        在书建方面,刘安也算的上是尽心了,通过大量的印刷书籍增加书籍的流通度。毛芪就负责书籍方面的事情,因为他学识渊博,虽然名声不显,可拉出去也是可以跟韩婴打擂台的学问家。

        他们弄出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书,有配合图形来教导文字的,有教数学的,还有制作简易机械的...都是那种最低级的书籍,他们随即大量印刷这些书籍,派发到各地。

        剧孟被派去地方,他的主要工作是为刘安举荐贫寒人家的学子,剧孟自幼在底层混迹,不会轻易上当,不会被虚头八脑的那一套东西给唬住,寻常人的伪装也骗不了他。

        张夫则是负责看管刘安的那些门客们,若是有人借着他的名义出去乱搞…就看张夫砍不砍他。

        直不疑负责联络上下官员,算是刘安的专属说客,或者说是信使。

        程不识则是陪伴在刘安的身边,出谋划策,若是有紧急的事情,就由他来处置。

        回到了自家府邸,门客们急忙起身拜见,刘安笑着回礼,让他们继续坐下来钻研,刘安的府邸简直就是个大型的太学,当他回到内屋的时候,程不识有些惊讶。

        「您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被人捷足先登了...韩婴。」程不识皱起了眉头,「要我去找他吗?」

        刘安咧嘴笑了起来,「不必,做好准备吧,他会亲自登门的…」「这是...」

        程不识还没来得及询问,就有门客小跑着走进来,「殿下!有自称太学韩婴者求见!」

        程不识目瞪口呆刘安却示意门客将那人带进来。「殿下是怎么知道他会来的?莫不是早已派人通知过他?」「忠君啊...储君也是君...」

        刘安只是喃喃着。

        韩婴自信的走进了府邸内,哪怕是被一大群目光不善的黄老们所包围,他的脸色也没有半点的变化,甚至还有点小得意,这表情看的程不识都有些不悦,也就是张夫不在这里,不然你看他砍不砍你!

        「臣拜见殿下!!」

        韩婴面对刘安还是很恭敬的,很难想象这般深藏的傲慢和这般恭敬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却又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刘安没有说话,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边。「臣今日前来,是特意向殿下请罪的。」

        「哦?」

        「臣多次阅读您的书籍,

        深有感触...您说的吸纳百家之学说,让臣格外佩服,臣日夜钻研,终于有了自己的感悟,这才上书陛下...为天下设新礼,这新礼,就是臣按着您的主张,吸纳百家所成的,有法,儒,黄老,名四家之底蕴….若是没有殿下,臣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韩婴并不是故意来气刘安的,他甚至主动承认自己的学问来源与刘安,他的语气也很诚恳,他这是怕自己抢先会得罪未来的君王,也是担心刘安会影响他的谋划,特意来堵刘安的嘴巴,是刘安自己说的要吸纳百家,如今韩婴照办了,刘安再出手就有点不合适了。

        他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保护膜,用刘安的盾来防备刘安有可能伸出去的矛。程不识更加生气了。

        你这说的怎么还有点让太子谢谢你的意思呢??

        「殿下的主张,是臣所知道的最适合治理国家的主张,百家各有所长,殿下要求治…无论是什么学派的主张,只要是能用以治的,那就可以被运用,在不同的领域可以搭配不同学派的主张来完成这个「治」,您的治不是一种手段,而是最终的目标……一切学术归根都是围绕着治...您的主张看似简单,却是最有效,也是最为长久的....不是吸纳百家,不是兼并百家,唯可治者用也!」韩婴这番话,倒是消除了程不识的一些怒气。可刘安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可不是刘长,不会因为对方的几句奉承话就得意忘形,他能看得出韩婴对自己的深深忌惮,他说这些话,就是在防备着自己。

        「您说的很好。」

        「百家的学问从来就不属于某个人所用,这是天下共存的知识,谁都可以拿来用…只要能用就好。」

        「我的主张,您学的不错。」

        韩婴笑着说道:「殿下学识渊博主张也是非同小可,我只是学到了皮毛而已,尚且不知精髓。」

        韩婴在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子认可了,他的这套主张,最担心的就是太子了。这位太子不只是选手,他还是裁判啊!

        若是太子真的出手了,就是吞了自己的成果,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又不敢得罪,因此他一直盯着太子的举动,在得知太子去了皇宫后就急忙前来拜见,就是在消除隐患,如今看来,这个隐患是彻底消失了。

        刘安平静的看着他,尽管他并没有想过去抢对方的功劳,也没有将对方当作自己的敌人,可是这种被拿捏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喜。

        你能来请罪,我很开心,但是你用我的主张来对付我,将我当盗贼来防备……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殿下学问之精髓,非寻常人所能效...」刘安笑了笑,「那你想要学吗?」韩婴一愣,「殿下何意?」「我的主张的精髓,你想学吗?」

        韩婴有些困惑,一时间搞不懂对方的意思,试探性的说道:「臣愚钝…若是殿下有意教导,自然是愿意的...」

        刘安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程不识说道:「给我取来笔墨。」

        困惑的不只是韩婴,程不识心里同样很困惑,周围那些门客们也很困惑,他们都不知道殿下要做什么,难道还真的要给此人讲课不成吗??

        程不识拿来笔墨,放在了刘安的身边,刘安拿起了墨,正要动笔,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道:「你的主张是什么来着?」

        「臣的主张不值一提...」

        「哦,想起来了...忠君,忠在孝先,忠最为大,是这个吧?」刘安打断了韩婴。韩婴下意识的点点头。

        刘安奋笔疾书,那字迹极快,他一边书写,一边说道:「忠君啊……你这套主张被很多人所诟病啊…都说你是想要教出一群奉承小人的...我倒是觉得还好...」

        在众人的注释下,片刻之后,刘安就收起了墨,将写好的内容递给了韩婴。韩婴接过纸张,看了片刻,脸色大变,再也没有方才的自信模样。刘安笑了起来。

        「你的主张太偏激了...我按着自己的主张进行了吸纳和修正,你看如今的主张如何啊?忠在先,可忠的不是君王,而是社稷,是大汉...这么一改,你的以忠治国理论就说的通了,可以按着你的理论来形成一个爱国观念,统一观念,加强各地诸侯国百姓的向心力,缔造他们的家国观念,民族观念,慢慢培养出各地的爱国主张...这甚至可以用来教化那些蛮夷…忠在先,爱国在先,舍小家而取大家...不是要忠与阿父一个人..是要忠与大汉,忠与天下,忠与社稷....等到各地开始接受这主张,那大汉就是不可分裂的...

        韩婴此刻目瞪口呆,他看着手里这被改的面目全非,却又极度附和当今大汉的主张,眼神呆滞,一言不发。

        刘安却没有再解释,只是挥了挥手,「我还有事要办,您还是拿回去慢慢学吧。」「这就是我的主张的精髓...等您学会了记得告知我一声。」

        韩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府邸,等他清醒的时候,他手里还是死抓着那纸张,他脸上的自信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太子当着他的面,只是用了片刻,就将他的主张改了个样,甚至改成了他本人都心服口服的程度....

        这是什么怪物啊!!!

        韩婴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败给任何人。

        他总是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从不觉得有人能胜过自己。可这一次,他整个人的信心都被刘安直接摧毁了。就在他最擅长的方面,他受到了最大的羞辱。

        他的几个弟子忧心忡忡的站在韩婴的身边,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师去了一趟太子的府邸,就变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是太子要责怪我们吗??

        「老师...您无碍?」大弟子有些担心的询问道。

        韩婴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纸张,在这一刻,他忽然很想烧毁手里的这纸张。「我...无碍...我...你们都出去吧...我再想想...」弟子们无奈的离开。

        韩婴独自坐在书房内,盯着面前的纸张,失魂落魄。

        「哈哈哈,殿下您这也太狠了...韩婴人都懵了...您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太子府这里可就不同了,刘安的表现让程不识和门客们都沸腾了。什么叫黄老圣人啊??这就叫黄老圣人啊!

        用片刻的时日就击败你钻研几十年的学问,你想要效仿我黄老?好啊,你有本事的话来效仿啊!

        刘安用事实给韩婴证明了一件事,虽然他既是选手又是裁判…可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抛开裁判的身份,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选手,是其他选手都不愿意遇到的那种。

        门客们大笑着,纷纷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没有看上好戏的众人,众人纷纷称奇。

        程不识激动了许久,这才冷静下来。他忽然有些担心。

        「殿下啊...您这么做,会不会让您折损一个大才啊?」

        「我看那韩婴也是很有才能的,虽说比你大了十余岁,可这个年纪,能有这般学问,已经非常难得...若是他就此一蹶不振...」

        刘安皱了皱眉头,「我也没做什么啊,他自己想要来效仿我的学问,我只是想教他而已。」

        「何况...如果他真的是贤才,那这次受挫会让他受益无穷...如果我是他,现在就开始研究重新研究以中治国的主张了

        刘安皱了皱眉头,「我也没做什么啊,他自己想要来效仿我的学问,我只是想教他而已。」

        「何况…如果他真的是贤才,那这次受挫会让他受益无穷...如果我是他,现在就开始研究重新研究以忠治国的主张了。」

        「如果他受不了,从此一蹶不振,那只能说明他没有成为大家的资格。」「那正好,与其让他走向错误的方向,倒不如就此停步。」程不识摇着头,仿佛重新认识了刘安一般,认真的打量着自家太子。「殿下...您说实话,您现在的学问若是跟浮丘伯相比....谁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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