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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透彻


  霍以骁垂着眼睑,看着折子。

  那一场长达十三年的梦,温宴与他说过不少。

  除了将梦说出来的那一回,温宴是按着顺序,挑出重点来讲的,其余多数时候,是恰恰遇上了什么相似的场景,亦或是谈兴到了,从那漫长的时光里挑出来讲一段。

  辞旧迎新之时,温宴与他很认真地探讨过惠康伯和徐其则、徐其润两兄弟。

  与先前提及惠康伯时一样,温宴一直都说,当年惠康伯没有站出来替平西侯府说话,她真的一点都不怪他。

  以两家的交情、惠康伯的人品来看,那样的选择固然怪异,但事关反叛、涉及身家性命,闭紧嘴巴也是正常。

  迎着新年的烟火,温宴心里盘旋的始终是不解。

  定门关那场退鞑靼七百里的胜仗,朝廷战损很少,为什么惠康伯和徐其则没有活下来?

  战场自然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可他们真的是战死的吗?

  几年后的宫廷夜宴,徐其润护驾而亡,那里头还有什么真相?

  温宴猜了很多,却是无法得到答案。

  甚至,很难说,到底是她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还是其中当真还有秘密。

  那天,霍以骁与温宴说,她现在不可能从惠康伯嘴里挖出什么话来,最起码,在平西侯府翻案之前,惠康伯一个字都不会说。

  现在,离给平西侯府翻案越来越近,只要惠康伯和徐其则活下去,是与不是,终会有个答案。

  即便真的是他们想多的,也如温宴说的一样,救了人就好。

  他们是徐其润的父亲与兄长。

  霍以骁与他们的往来不多,但他知道,惠康伯是个很不错的长辈,徐其则面冷心热,是个能交心的朋友。

  更何况……

  霍以骁抬起眼皮子,看了皇上一眼。

  让永寿长公主在十年后无法再清晰掌握的证据与线索之中,是不是也有惠康伯父子的一环呢?

  他现在还不清楚,得走一步看一步,但首先,得把永寿长公主和小公子稳住。

  霍以骁的这一眼很直接,皇上自然发现了。

  “还有什么想法?”皇上问,“要是浑话就算了,朕已经一肚子气了。”

  霍以骁道:“是不是浑话,我说不好,您要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皇上:“……”

  都起了个头了,能不听吗?

  就跟看话本子一样,已经看了开头了,突然在其中发现“四公子如何如何”的内容,再合上也没用。

  只能训吴公公办事不仔细,然后一边糟心一边看,万一里头写得狠些,头晕脑花。

  毕竟,不看完,还得惦记。

  “你说。”皇上瞪了霍以骁一眼。

  霍以骁道:“至始至终,封口关的官员都没有见过正儿八经的沈家人,都是武安规说的。

  我在归德府时也问过卢弛,卢弛听了武安规的话,但武安规是怎么和沈家的人联系的,他不知道。

  也许,是武安规狐假虎威,也许是他也和卢弛他们一样,被别的人扯大旗给糊弄了。

  狄察妻子拿着自罪书去顺天府,自罪书里没有提过夹带铁器,她的供词亦没有其他证据去配合。

  说白了,现在这一些,太虚了。”

  话音落下,御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紧绷了。

  陈正翰疑惑地看向霍以骁。

  这些内容,是他早就想出来、但没有办法当面与皇上说的。

  因为不符合皇上的心意。

  前一回他来御书房里劝谏,也只是虚虚点了几句,没有具体说。

  没想到,反倒是四公子,推动着沈家案子的四公子主动说了出来。

  皇上亦不解地看着霍以骁:“朕有点儿弄不明白你的想法了。”

  霍以骁面色不改,道:“又是夹带铁器,又是增固工程偷工减料,这跟一般的小小贪墨不一样。

  贪些许银子,您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但贪多了不行,朝廷养不起硕鼠。

  沈家的行径,已经不是硕鼠了,他们就没把朝廷安危放在眼里。

  您气,气得恨不能立刻把人都退出去定罪,以儆效尤。

  但您必须再等等,现在铁器的出产还未明,等查了铁器的来去,大概能让证据实一些。”

  皇上摸着胡子没有说话。

  陈正翰心念一动,问霍以骁道:“若是,铁器查完了,还是虚呢?”

  霍以骁道:“见好就收,把沈府里头那几只硕鼠扒了,外头的,暂时别管了。”

  皇上的视线在霍以骁和陈正翰之间来回。

  陈正翰硬着头皮,只当没有发现。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和四公子商量过,进来之前,他都觉得四公子铁定和他唱反调。

  霍以骁依旧泰然:“只死沈家极其嫡系,弄些后续证据,差不多就能行了。

  您想把所有依附沈家的一块端了,他们为了活命,可就不缩着脖子了,要来跟您掰扯这些证据站不站得住脚。

  证据这么虚,到时候,互咬,互踩,人人自危。

  弄到最后,别说定沈家的罪,指不定一通乱拳,扔给您几只无足轻重的替罪羊,真把沈家给摘出去了。

  那您岂不是亏了?

  还是说,您希望我、陈大人、三司上上下下,再给您编出一些‘实证’来?

  我的想法是,您慢慢来,沈家没了,群龙无首,不成气候。”

  听完,皇上沉默着。

  他抿了一口茶,与陈正翰道:“爱卿先告退吧。”

  陈正翰应了,行礼退了出去。

  离开御书房,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看来,之前是他想错了。

  四公子肯忍一时了,和前几年那个与二殿下针锋相对的他不一样了。

  霍怀定前一阵和陈正翰说过,四公子想得很透。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四公子确实透彻。

  只是以前他孤身一人、行事莽撞,心里都明白,但做事不收着,在其他人看来,他张扬、胆大,甚至可以说,有些时候无法无天。

  而现在,成亲了,有了妻子,他就平稳多了。

  平稳些好。

  四公子在皇子之间处境尴尬,太过张扬,容易吃亏。

  而且,刚才那些话很有道理,与陈正翰不谋而合,他希望皇上听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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