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雍凉王启程回凉州, 出京华的路还好,进入豫州后官道夹杂小?路,苏明妩难受了两天, 慢慢才习惯。
途径驿站住了一晚, 她由于?胃脘不舒服, 喝了点粥,整个人?恹恹无力。
即将走往益州, 听说那边的山路更?陡峭, 苏明妩钻进马车后,寻了个靠窗通风的位置坐下。
这一路,她和符栾刻意避开?,自从上?次因为归宁的事大闹过后,他?们少有能好声?好气说话, 反正他?来找她无非也是发泄欲望,遂了他?, 难道还要陪他?谈天不成。
车帘纱绸一角被撩起, 苏明妩即刻将脸侧过去,作势看窗外?春暖花开?的风景。
符栾矜傲, 同样当作没看见,坐进东边的厢椅,翻阅桌上?账簿。
两人?各忙各的事,路上?用午膳不方便, 吃了几块糕点算结束。
苏明妩边吃边张望路边野花,不小?心?噎了口,糕点碎末堵喉咙干涩,她来不及倒茶,转身拈起最近的茶杯喝了下去。
嘶, 真苦啊!
符栾不喜热茶,晾凉了准备喝,谁知顺势看过去,恰巧与交还杯子的苏明妩四目相对。
“”
苏明妩抬袖擦了擦杯口,不冷不热地道:“王爷要是介意,就换个杯子。”
符栾瞥了瞥她的作,接过茶盏,重新倒了杯晾着,“本王没有洁疾。”
“哦。”
苏明妩当时很?想反驳他?,记得前些日子驿站里床上?的新被,符栾不愿睡,偏要李泰庆把家里的拿出来铺,他?怎的好意思说自己没有洁疾?
苏明妩懒得细思他?的口是心?非,叠臂枕在桌上?,不一会儿便泛起了春困。
马车车厢宽敞,坐落于?中心?的黄花梨方桌有三尺长宽,但大半面压着霍刀送来的公文?信笺和书册,她只得挑个左边角落睡觉。
女子起初面对车帘那边,睡熟之后,不自觉换右侧,朝着符栾的方向,似乎梦到了好吃的,嘴里时不时轻轻咂两下。
符栾看过去,苏明妩的肤质白皙,睫毛浓卷,两颊睡得粉红,似乎是被碎发给撩痒,无意识地用手挠了挠挺翘的鼻尖。
他?不习惯留宿,是以没见过苏明妩安稳眠觉的模
样,她太厌恶他?,以至于?面对他?要么是愤怒,要么是过于?故意的冷淡,很?少如这样卸下防备。
吱嘎——
圆木车辙似乎撞到了石块,马车趔趄了下,苏明妩眯眼醒来,小?小?伸了个拦腰,往右,符栾仍在看信。
苏明妩腹诽了句无趣,没想到下一息,马车撞上?了更?大堆碎石,摇晃厉害的左右扑棱。
她被醒来,没睡够,迷迷糊糊时重心?不稳往右猛地一栽,头竟直直往车壁撞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甚至有些软绵,苏明妩目光聚焦起来,终于?看到是符栾抱住了她,他?的手掌托在她的腰际支撑。
“谢王爷。”
符栾拂袖,“嗯。”
苏明妩抓住他?手臂,借力坐回厢椅,接下来的道路依旧不平坦,好在她清醒了,坐的很?稳。
只是,原本十分宽敞的的车厢忽然显得狭小?,腰上?被他?碰过的地方也还发麻,苏明妩觉得闷热极了。
她捏紧手指,企图转移注意力,翻转间不期然看到指尖有抹粉红。
啊,她流血了呀!
苏明妩紧张地翻看自己的手心?,可?找了遍,她确实没哪里疼,那不就是
“王爷,你是不是伤着了?”
“没有。”
“没有,哪来的血?”
苏明妩难得野蛮地扯过他?的袖子,一把撸上?去看,左边确实没有,她不相信,硬是绕了圈跑到他?右侧,果然在右小?臂看到了条细长的划痕,估计是擦到了桌角尖头,在隐隐渗血。
“这里,这里出血了,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符栾翻了一页,掀眸道:“说了如何?,王妃难道会心?疼本王?”
苏明妩闻言,心?尖儿揪了揪,他?们冷战许久,这次毕竟是他?怕她受伤才会剐到,多?难听的话她讲不出口。
“说了,我至少会给王爷包伤口。”她随口应付,像符栾这种人?,不可?能为这么点小?伤口包扎的。
“好。”
“啊?”
符栾把手伸过去,“任凭王妃处置。”
“”
苏明妩回忆一番,从篮筐里拿了个新的茶杯,倒了点茶,然后将她头发上?用来束发的两条丝带解下来,一条沾了点茶水,捧起男人?的手臂开?始擦。
符栾话里有话,“王妃似乎熟稔此事。”
“嗯,我小?时候照顾过小?猫崽,还有一只麻雀,不过,王爷是我手的第一个人?。”
符栾闻言,终于?笑了,“本王很?有荣幸。”
“”
苏明妩替他?拭完残余血渍,就跟之前给小?野物包扎完似的,下意识地轻轻吹了吹,然后用另一条丝带绕上?去,然而丝带太滑,怎么扎结都容易散。
苏明妩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本王教你。”
符栾没等她搭话,直接牵起她,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女子纤细的指尖中拨弄,好看地如摘花,“王妃,把那边穿过来。”
女子不知何?故,愣住了没。
符栾轻笑重复,“苏明妩,把那边穿过来。”
“嗯?哦。”
他?的指腹微冷,掌心?却蕴热,蜻蜓点水般覆在她的手背,酥酥麻麻,若有似无。
苏明妩耳尖泛起微红,心?跳砰砰加快,她觉得陌生,长这么大,上?次心?跳那么急,是因为偷溜出去玩生怕父亲看到。
那日是紧张,现在是为甚?
“好了。”
符栾敛眸收回手,放下袍袖,苏明妩别扭地应了句,扭过头不去看他?。
苏明妩纠结半天没理清自己的心?情,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胸口襟袋。
对了,玉佩呢。
是不是摔倒作大了点,掉在车厢哪里,苏明妩蹙起眉到处找,这块芙蓉玉佩是上?次偷见母亲,太子让洛婉琴顺道带给她的,还带了句嘱咐要她好好活着等他?。
符栾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找什么。”
“我,我找母亲给我的玉佩。”
苏明妩说完,恰在桌底下瞧见,弯腰捡起的瞬间,她想起了符璟桓儿时对她的好,宛若给自己当头浇了盆冷水,她颈后的红晕倏然褪去。
苏明妩挪偏座位,在她和符栾之间重新隔了条不远不近的界线
经过益州,符栾有事先行,苏明妩便让红翘和绿萤坐到马车里陪她。
到了凉州王府,符栾常驻边关,半年期内,他?回来次数有限,床笫之事不可?避免,除此以外?,她过得尚算自在。
这个月,适逢犬戎国的大王子过来谈和书,苏明妩不得不陪符栾
出席。
玉露花苑,粉墙环绕。
临时搭建的台阶,分布上?下各两张褐色榫案,各色茶盘点心?,冷菜酒水早已齐备。
犬戎大王子乌兰拓拉着他?的爱妻阿纯的手从位置后绕出,恭敬地朝上?首鞠躬行礼。
苏明妩在王府碰不到外?人?,看到奇装异服难免新奇,心?情都变得明朗起来。
说完正事,大家吃喝谈笑,乌兰拓对阿纯很?好,满心?满眼就好像只有这个人?。他?会替她倒茶,会替她挑走不爱吃的配菜,会提醒她切勿多?饮酒。
苏明妩出闺阁前以为自己将来成婚后,和夫君的生活就是如此恬淡美好,谁能料到,她最后嫁的是个凶狠霸道的藩王。
符栾见她如此,语气不善,“本王把他?绑到牢里,教王妃慢慢看可?好。”
“”
苏明妩不想搭理他?,抿了抿桑落酒,惊喜地觉得甜甜的很?好喝!
符栾拢眉,扳过她的雪腮,“说。”
“要我说什么?王爷,你不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又不是单看乌兰拓,我看的是他?和阿纯!”
苏明妩生气地又喝了杯,她实在不懂符栾的占有欲,不是出于?爱护和喜欢,只有对所属物的绝对掌控,要求多?的令她恼火。
果然,是她绝对不会喜欢的性子!
皓月高挂,清完场地,玉露园里只剩下王爷和王妃两人?。
符栾向后靠坐,右侧的苏明妩因为喝了点桑落酒,晕晕乎乎颓倒在他?身上?,隐藏了爪牙的猫,十分温顺。
李泰庆一旁笑道:“王爷,奴才唤丫鬟们来接王妃。”
“嗯。”
李泰庆走后,苏明妩蓦然抬起脑袋,扯了扯符栾的袖袍,底气十足,“喂,你是谁?”
符栾垂眸,左右无事,逗逗她也无妨,“你说我是谁。”
苏明妩白了他?一眼,“不认识,你莫要碰我,不然符栾肯定会把你抓起来,凌迟处死,煎油锅。”
“”
符栾看着黏糊糊‘倒贴’抱住他?,还叫嚷嚷别碰她的女子,勾唇道:“哦?符栾那么厉害,他?是你的心?上?人?。”
苏明妩来劲了,脸红着两酡,摇摇晃晃道:“胡说,他?是我最、最、最讨厌的人?。”
“嗯。”
符栾点了点头,对此答案并不意外?,“那你,最、最、最喜欢谁。”
似乎这个答案也不难预料,大概是那个窝囊废太子。
苏明妩在他?胸膛撞了几下,这样有助她混沌下思索,“啊,我想起来了,我最喜欢我母亲!”
“最、最呢”
“唔,哥哥。”
“最——”
苏明妩非常聪明,对这个问题学会了抢答,“父亲,还有公主?!”
符栾眼尾笑起弧度,“我以为,你要说太子。”
“哦对,还有他?,差点忘了,我,我和符璟桓一起长大的,大家说我应该嫁给他?,嗯对,他?,他?是对我很?好的。”
符栾问完,发现他?其实并不想听她嘴里说出符璟桓的名字,他?转而问道:“这么讨厌符栾,有机会,想怎么对付他?。”
“骂他?,杀他?,或者?背叛他??”
苏明妩昏昏欲睡,听他?转移太快的话头,不假思索,“你这些,这些都太,太轻了,符栾,他?每次,晚上?都咬我,疼死了,我也要咬回他?!”
符栾笑意渐深,“咬哪里?”
苏明妩四下翻找,搬起他?玉色宽长的手掌,啊呜一下咬住他?的虎口,含糊不清道:“这里!”
“嗯,可?以咬下去,先练练。”
“?”
苏明妩看傻子似的看符栾,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要她咬他?诶。但她的执拗劲儿与生俱来,很?快就下了牙口。
符栾不可?能喊疼,她便一直咬,醉了不知轻重,咬破出血,直至她嘴里舔到铁锈般的腥味,眉头微蹙,“呸,好脏啊。”
苏明妩说完,脸埋在符栾胸口蹭嘴巴擦血。
符栾甩了甩手背,甩出去几滴血珠,挺好玩的,没有人?敢咬他?,更?没有人?有机会嫌弃他?的血脏。
“王妃,你方才的举,本王可?以杀你几十次。”
苏明妩换了个姿势,舒服地躺在他?怀里,听到了他?的自称,嘀嘀咕咕,“符栾,你太凶了,我不喜欢。”
李泰庆走近,听到了这最后一句,吓的连忙安抚王爷,“王爷,王妃的意思不是——”
符栾低头戳戳她的脸蛋,“她就是这个意思。”
李泰庆和苏明妩发出了一样
的疑问,王爷是不是有毛病?被人?骂了貌似还很?高兴
“散了罢,本王亲自抱她回去。”
“是。”
苏明妩半醉半梦,醒来时候早不记得醉酒发生的事,自以为是被丫鬟扶回来,睡到现在。
她睁眸看到绿萤端铜盆进来,要给她擦洗,“绿萤,几时?”
“王妃,子时都过了。”
苏明妩低头看向完好的衣领,“王爷呢?”
“王爷他?送您回来,很?温柔地把您放在了床上?,然后霍统领来找,说边关有急事,他?就半夜出府了。”
“嗯。”
苏明妩还以为符栾会趁她喝醉占她的便宜,没想到,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熏心?。
绿萤忍不住提醒,“王妃,其实王爷对您挺好,您能不能”
苏明妩自从马车那次勉强可?以称之为的亲昵之后,总在刻意回避,“把布拿来,我要擦脸。”
“哦,是。”
洗漱完,殿外?院子里响起一阵骚,苏明妩听得头疼,“是谁。”
蕙香回道:“王妃,是林小?夫人?。”
“让她晚点来。”
苏明妩话音刚落,林芷清已然冲到殿中,她一身骑马劲装,急匆匆走到桌前,“妾身见过王妃。”
苏明妩见她进都进来了,扶额不耐烦道:“你来做什么。”
林芷清福身道:“妾身是想跟王妃请告,王爷昨夜赶去漠池军营,妾身曾答应会跟随,还请王妃批了出门,妾身好骑马追赶王爷。”
“你要去就去,何?必找我说道。”
“可?是王妃,您毕竟是王府的主?母,妾身总要跟你说一句。”林芷清低头,补了句,“虽是王爷的要求”
苏明妩想起绿萤那句,待她温柔,自嘲冷笑了声?,“好。我准了。”
“那就谢过王妃。”
林芷清走出殿门右侧,回头偷偷望苏明妩。
昨晚,她看着王爷抱王妃回来,她很?明白,面对王爷那样厉害的男人?,只要他?稍事温柔,难有女子可?以抵挡。
苏明妩显然还看不清自己的心?,误以为对王爷的情绪源自于?恨意,林芷清也不允许苏明妩看清,她愿意成为那颗绊脚石,掐灭王妃心?里零星兴起的偶尔心?,否则,她往后便一点机会都无。
这个王府里,她出门去哪个客栈随意住十天半个月,大概都无人?在意。
也不知这到底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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