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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心思


  目睹新旧两任总督不欢而散的场面,盛叶云心头浮起浓重的阴云,但他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新总督上任伊始,就要求将下一年度包税总额提高三成。

  作为巴达维亚传统的包税人,盛叶云爵士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荷兰人的苛刻要求,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将财产转移出去,甚至做好了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的准备。

  荷兰人统治东印度群岛近300年,期间并没有发展像样的工业,没有建设完善的公路,铁路和码头设施,没有发展教育文化事业,没有传播宗教信仰与荷兰语,整个爪哇岛依然处于初级农产品生产者的角色,为宗主国提供所需要的大量棕榈油,香料,咖啡,可可和烟叶。

  这样以农业为主的经济结构,如何能够承受提高三成税收?

  原本在第一次东印度群岛战争结束后,为了弥补丢失婆罗洲的损失,保证输送回荷兰本土的利益不减少,荷属东印度群岛总督府已经提高了一成半的税收。

  总督府总体提高一成半的赋税,那么到下面殖民地各地区,就会放大到两成至三成,所谓雁过拔毛,在这条利益链上的每一个贪官污吏都会趁机中饱私囊,大厮鱼肉百姓。

  这对于整个爪哇岛和苏门达腊岛而言都是巨大的负担,沉重的赋税令人民苦不堪言,各地都传来饿死人的消息,因此导致的反抗和起义层出不穷,全都被残酷的镇压下去。

  新来的总督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又要提高三成税收,纵然盛叶云爵士这样死心塌地的荷兰人走狗,也倍感吃不消。

  前任总督带着满满的收获准备离开了,政务官贝克先生也靠边站了,荷兰白人殖民地官员争相对新任总督献媚讨好,盛叶云辛苦建立起来的政商关系,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垮塌了。

  面对这种局面,盛叶云不禁萌生退意。

  “亲爱的盛爵士,似乎您对今天的盛大宴会并不感兴趣,能和我聊聊吗?”威尔德斯满面春风的走过来,他已经得到了总督大人的承诺,很快会将文贝克一脚踢开,让他坐上政务官的宝座。

  盛叶云面上露出谦卑而讨好的微笑,礼貌的回答道;“尊敬的威尔德斯先生,请原谅,巴达维亚本地华人并不擅长于这种开放式的西方社交场合,我显然是其中之一,希望没有影响您愉快的心情。”

  “盛爵士太客气了,在没有来之前,我就经常从回国述职的殖民地官员口中听到您的名字,盛爵士作为一名虔诚的新教徒,在这片远离本土的殖民地上,为沟通当地民众与总督府的联系作出了杰出贡献,我本人对此深表钦佩,并且寄希望进一步加深合作。”

  “盛某何德何能,只要威尔德斯先生吩咐下来,必将竭力以供驱策。”

  “好极了,一切都是为了本土的利益,不是吗?”

  “我非常同意您的观点,教授先生。”

  盛叶云小心应付着威尔德斯先生,谨慎而礼貌的话语中不掺杂任何情绪,挑不出丁点儿毛病。

  寄人篱下,盛叶云这样的聪明人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

  并不是信奉新教,能够说一口流利的荷兰语,就会被这些荷兰白人殖民者视之为同类,肤色的差异是巨大的障碍,仰人鼻息永远只能做二等公民。

  酒会结束已是深夜

  盛叶云爵士回到家族大宅之后,立刻召集手下心腹得力之人,安排其分赴新加坡,香港,吉隆坡等地大手笔收购当地物业,尽快将浮财转移出去。

  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今已至年末,必须要趁着最后两个多月的时间,把手中的田地,矿山,茶厂抛售出去,急切间出手虽然会蒙受一些损失,但也顾不得许多了。

  不管是谁接任包税人,完全可以预见大乱将起。

  盛叶云是个极有决断的人,当他知道无力改变这一切,便选择抽身而退,区区一个甲必丹的头衔还羁绊不住他。

  只要手中有钱,天下尽可去得。

  打发走手下人各司其责,盛叶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堂屋上,明亮的烛火将他的侧影勾勒的轮廓分明,流露出莫名的意味儿。

  思虑半晌

  盛叶云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轻声说道;

  “罢了,罢了,我观总督府方面有意收割一波华人财富,纵然是出于保留一点往日情份面子上,我也应该通知一下其他华人大家族,让他们知晓厉害,只希望在这动荡时期,能够多保存一点元气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盛业云并不准备马上就通知其他华人家族,嗯,这得等到年底之前再说,最起码要将自己的家财抛空大半,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再谈其他。

  想必只要透露出新任总督拟加税三成的消息,就足以使巴达维亚陷入一片混乱恐慌中。

  普通土著农户根本没有什么油水可刮,加税的大头还要着落在经营茶盐米粮的华人商户身上,这几乎是笃定的事儿。

  若总督府加税三成,到了下面怕不是要加税6成甚至要翻一番,仅这一条就足以让人绝望。

  小门小户的做生意挣一点辛苦钱,哪来如此的厚利?

  这等于是把人往死里逼呀,举凡有些能耐的只能流落他乡另寻生路,否则只有坐地等死。

  要在南洋地区还有一个大洋王国,实在不行坐船去婆罗州或者远赴澳洲,那里才是华人真正的乐园,由华人自己当家作主的王国,用不着受这些白人殖民者的胺臜气。

  广州府

  这一日黄浦江码头上人潮涌动,锣鼓喧天,人群中洋溢着莫名的欢庆气息,长长的红地毯从码头铺出去好远,军容严整的清军士兵持枪警卫,静静等候着大洋王国贵宾的到来。

  码头上的一排彩棚下

  恭亲王奕䜣带着两广总督府和布政司的一众官员分别就坐,彩棚一侧还有很多来自英法美德的外国人,全都身着盛装而来,还有一些外国记者摆弄着手上的相机,共同见证这一辉煌时刻。

  在迎接着一众大员中,唯独缺少了两广总督顾延川大人,顾大人此刻虽然已经病体痊愈,但是因为年事已高,身体残弱,不宜亲来码头迎接。

  此刻恭亲王奕䜣端坐在上首位置,脸上带着一副圆形金边墨镜,其他的朝廷大员分成两侧坐定,众星拱月一般的衬托出满族王爷的尊贵。

  这位恭亲王奕䜣虽然才干平庸,但架不住人家有一个好儿子,当今圣上光绪皇帝就是他亲儿子,谁能比得了?

  恭亲王奕䜣脸色臭臭的说道;“哼,老佛爷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迷症,区区一个域外草民,还要本王也亲自持节迎候,简直是岂有此理?”

  坐在他身边的一众朝廷大员面面相觑,这话头太重了,谁都不敢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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