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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喜丧


吴家姑奶奶仙逝,尽管杜鹃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抑制不住悲痛万分,泪如泉涌,放声大哭。

        许一山陪着她默默流了一会泪,心里感叹人生匆匆。几分钟前还能谈笑风生的老人,如今乘鹤西去,生死两茫然。

        看着安然躺在床上的老人,许一山没敢再悲伤下去,赶紧给老人料理后事最为重要。

        杜鹃生在国外,长在国外,对国内的丧葬化一窍不通。他不相帮,杜鹃将一筹莫展。

        电话通知老董后,许一山轻声征求杜鹃的意见,老人是土葬还是火葬?

        杜鹃还没从悲伤走出来,听许一山一问,心头又是大痛,不顾一切伸手搂住许一山,哭得差点瘫软了下去。

        老董来了,才说出老人曾经给她说过的心愿,她想要土葬,并且不进吴家祖坟,就在吴家祖坟旁边的山坡上找一块地方就行。

        到了这时,许一山才知道老人原名叫吴梅馨。早年在省城女子学校念过书。家里遭遇变故时才回来茅山。从此以后,这辈子再没出过茅山半步。

        九十多岁的老人,怎么说也该是喜丧。

        许一山便对老董道:“既然老人生前有此心愿,我们就该满足她老人家的心愿。”

        老董为难道:“恐怕不行啊。现在推行的都是火葬,而且不讲原因。去年有人趁着半夜偷偷埋了,事后都被挖出来拉去火葬场化了。”

        许一山嘀咕道:“这都是歪嘴和尚念歪经。几千年的丧葬化,到了他们手里,就成了陋习了?土葬有什么不好?对环境、土壤,都有着改善的作用。人本来来自与大地,死后回归大地,这又犯了他们哪根筋?非要一把火烧了,反而污染环境和大气。”

        老董嘿嘿苦笑,小声说了一句,“或许,他们是怕千百年后被人挖出来鞭尸吧。”

        吴梅馨老人十几年前就托人给自己量身定做了棺材。

        棺材放在小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面用东西遮盖着,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尘。

        杜鹃茫然无措,她对这些规矩上面都不清楚,只知道跪在床前哀哀地哭。

        许一山便决定,按茅山当地的老规矩,风风光光送老人最后一程。

        礼乐班子请了过来,街坊邻居听说老人故去了,都跑来看老人最后一眼。不少人来了就跪下磕头,洒下几行热泪。

        老人生前虽然足不出户,却没少帮街坊邻居。

        但凡谁家经济拮据,生活难以为继,老人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又谁家丈夫媳妇吵架,请了老人出面说和,通常几句话后,夫妻都会牵手离去。

        老人素喜清净,因此街坊不是过不去的大事,通常都不会来打扰她。

        礼乐一响,老街就热闹起来。

        按茅山规矩,老人入敛前,后人要去河里打来清水给老人擦洗身体,穿好衣服才可入棺。

        杜鹃浑身缟素,手扶芦杆,在喧天鼓乐声里去河里打来了清水。

        给老人净身穿衣一下又成了难题。

        杜鹃一个人显然做不了,必须得有人在一边帮忙才可完成。

        老董急得神无主,不知去哪找人来给老人净身穿衣。

        许一山提醒他道:“老董,你家老婆不是护士吗?”

        老董大喜过望,当即给老婆打去电话。却挨了老婆一顿怒骂。原来老董老婆有孕在身,孕妇是不可以参加这样的仪式的。

        眼看着时间在慢慢流逝,礼乐班子的人开始催许一山,要赶紧给老人入棺,否则过了时辰,将为不吉。

        老董茫然看着许一山,似乎在问他要主意。

        许一山将心一横道:“算了,我来。”

        第一次给逝者穿衣服,许一山一点也不觉得恐惧。

        吴梅馨老人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这样穿起衣服来就很费力。

        又因为老人是女性,不宜围观。因此房间里就只有许一山和杜鹃两人。

        杜鹃悲伤过后,开始有点害怕了。这是女人的天性,许一山丝毫不想责备她。

        从脱去旧衣,净身到换上新衣服,几乎都是许一山一个人在动。杜鹃只能站在一边打下手。

        入完棺,天刚擦黑。

        灵堂搭了起来,灯光摇曳之间,恍如老人在走动。

        杜鹃爸妈远在国外,要赶回来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风水先生当天就来了算日子,将下葬时间定在七天之后。这样,杜鹃爸妈就能赶回来送姑姑最后一程。

        老董操办这些事还是很有经验,在他的安排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展开。

        家里停灵七天,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是在亲人心里,七天却显得很短促。

        上半夜,灵堂尚有礼乐班子在热闹。到了下半夜,礼乐班子也要休息。灵堂就只有亲人守灵了。

        吴梅馨老人一生未婚,没有子孙。

        守灵的责任就落在了唯一的侄孙杜鹃身上了。

        看着人群慢慢散去,杜鹃开始有些慌了。

        许一山看着走空的灵堂,当即决定留下来陪杜鹃守灵。

        老董叹口气道:“老许,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回来吧。”

        许一山摇头道:“算了,你今天也够辛苦了。就在家休息一个晚上吧。明天还有更多的事要忙。老董,你比我懂,这些事都要拜托你来处理。”

        老董伤感道:“放心吧,就冲着我喝了老人那么多桂花酿,我也不可能袖手不管。只是在土葬这方面,我想还是你出面一下,与有关部门协调协调,看看能不能特殊处理。”

        老董一走,灵堂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灵前香烟缭绕,一盏长明灯幽幽暗暗地闪着。四周寂静无声,远处的天边响起一串惊雷声。

        黑暗最容易滋生恐惧,即便棺材里躺着的是自己最亲的人,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还是慢慢袭来。

        杜鹃半步也不敢离开许一山,眼光甚至不敢去看供桌上姑奶奶的遗像。

        许一山并非没有恐惧的心理,对神灵的敬畏,就是对生命的敬畏。

        可是此刻除了他以外,谁还会在这时候给他勇气呢?

        他一直睁着眼到天明,随时把香火续上,确保长明灯不被风吹灭。

        作为乡下长大的孩子,他深知长明灯对逝者的意义。

        据说,这盏阳间的灯,就是给逝者在九泉之下照明的灯笼。一旦灯灭,他们将失去光明,陷身于无边的黑暗。

        老董临走时的嘱托,他没敢忘记。

        他决定在天明之后,第一时间去县民政局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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