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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 ‘走货郎’


  如今身在漆器铺内做活的十一,不知从何时起,对张眉寿的称呼已从张家姑娘变成了姑娘。

  张眉寿道:“我来见房掌柜,他可在铺子里?”

  十一忙点头:“在的!姑娘快些进去吧。”

  外头着实有些冷。

  张眉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扫帚,边往铺子里走,边随口说道:“这样的活儿,还是交给其他伙计来做吧。”

  “不碍事的,小的本身也闲不住,再加上另一个伙计家中母亲生病,这几日便没能过来——平日里这些活儿,小的也是不碰的。”十一笑着说道,本就因为扫雪而热起来的身子,此时更是连带着一颗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张眉寿“嗯”了一声,便也未再多说。

  十一去了后院,将正在库房中点货的房掌柜喊了过来。

  房掌柜打起帘子,踏入堂中,就见着裹着披风的少女坐在椅中,乌发上沾着微湿的雪气,稚气未除的脸颊之上,神情却是微绷。

  “姑娘。”

  房掌柜上前笑着施礼,问道:“不知姑娘冒雪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张眉寿直言道:“我想跟房掌柜打听一个人——就是那日在大永昌寺内,房掌柜看到的那位姓冯的同乡。”

  房掌柜愣住。

  “姑娘打听此人作何?”

  且只匆匆一面之缘,他提了一句,姑娘竟记得这般清楚。

  “我有件事情想要查实。”张眉寿并不多说详细,只道:“我疑心他暗中贩卖毒药。”

  房掌柜听得有些惊骇。

  “他如今竟干上了这种勾当?不过想来,也确实有这个可能……他原本行医时,就曾因下重药而害死过病人……”

  这是个没有良知,只想发财的。

  怪不得如今出手这么阔绰,原来是干上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

  张眉寿听得眼神微微一动:“他曾是医者?”

  房掌柜点头:“他祖上本就是行医出身——他因伤了人性命,此前还坐过牢。”

  张眉寿心中更确信了几分。

  医毒不分家,昔日的行医之人坏了名声,出狱之后靠炼制毒药暗中来牟利——确有这种可能。

  且他又是江南人士,会懂得以断心草制毒,也不奇怪了。

  再有,那日在大永昌寺中,他和那名太监一前一后去了罗汉殿后,兴许便是那一日交付了毒药。

  这也是她今日忽然想到此人身上的原因所在。

  “姑娘可有证据没有?若有证据,咱们便去报官!”房掌柜压低了声音,道:“他如今可就在城中呢——”

  张眉寿闻言,忙问:“莫不是近日房掌柜见过他?”

  “他往我这铺子里来过两趟。”房掌柜说到这里,就觉得气不过。

  说是来寻他叙旧,可就是来看他媳妇的,且又是送礼,又是请他夫妻去酒楼——摆明了就是在跟他炫耀。

  他问对方如今以何谋生,对方只说是走货郎,天南地北的串,买些小玩意儿。

  他原本还疑心,买什么小玩意儿竟这般赚钱,合着这小玩意儿竟是毒药?

  想到他为了报复对方,狠狠在酒楼里点了许多酒菜的事情,房掌柜不由觉得良心难安。

  拿人命换来的银子吃喝,可是要折寿的!

  “房掌柜可知他在何处落脚?”张眉寿问道。

  “这个小人倒是不知,两番都是他来的铺子里。”

  “那他可与你说过,何时会离京?”

  “这个小人倒是问过他,他说不着急,有两个老主顾的生意要做——”

  说到这里,房掌柜心底忽然泛起凉意来。

  张眉寿起身道:“今日我与房掌柜所说的话,还请房掌柜暂且替我保密——若是房掌柜再见到他,有劳先拖住他,先别着急报官,立即差人去告知我。”

  房掌柜下意识地点着头。

  “好,姑娘放心。”

  虽然不知道姑娘是否还有着其他目的在,但姑娘既是开了这个口,他照做就是。

  这几年下来,他与姑娘也常打交道,心里很清楚这个小姑娘非是寻常闺阁女儿家可比的。

  房掌柜亲自将人送出铺子。

  张眉寿临走前,又低声嘱咐道:“此人或许会随身携带毒药,房掌柜还须处处小心为妙,万不可与之起正面冲突。”

  房掌柜顿了顿。

  原本他是打算将这话交待给姑娘的,正要开口呢,姑娘倒反过来交待他了。

  遇到这么心思缜密的孩子,他此时除了点头,似乎只能说一句:“小人记下了,那姑娘慢走。”

  张眉寿带着阿荔上了马车。

  待回到张家之后,张眉寿也并未回愉院,而是去寻了张秋池。

  但她不曾想到,张秋池院中竟有客人在。

  “南五公子。”

  张眉寿朝着坐在堂中的少年微微福身。

  “张姑娘。”南延已站起了身,此时也朝着她施了一礼。

  他刚想开口说些别的什么,却见张眉寿看向了张秋池,紧接着就说道:“大哥,我想去你书房中借一本杂书。”

  张秋池会意点头:“我去给你找。”

  转而,向南延笑着道:“南公子且坐着吃茶,我先失陪片刻,去去便回。”

  “好,张兄且去就是。”

  张眉寿朝南延微微点头,遂与张秋池一同离开了前堂。

  南延目送了片刻,收回目光,吃了口茶。

  张家姑娘似乎总是有正事要办。

  起初相见,她扮作药童,混进他家中,是为了医治他父亲,为彼时的湖州大局在行事。

  后来,他初回京中,就见她在清平馆内被人为难。

  起初,他只当她是被人为难,可后来直到那位县主被降罪,他才慢慢真正看透整件事情的经过。

  这个小姑娘,内里极有主意,脑子里装着的似乎与其他姑娘完全不同,理智冷静的过分,目的性极强,半点不是个好招惹的。

  便是方才说要去找书,似乎也是有意避开他,要同她兄长说正事。

  如此想来,他之前那些言行,在她眼里,想必都是十分幼稚的吧?

  南延在心底叹了口气。

  “二妹,可是能动身了?”

  刚来至书房内,张秋池便低声问道。

  他此前和二妹商议过,要亲去泰安州设法疏散百姓。

  张眉寿点头,却又道:“但我怕是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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