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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4 请废


  保章正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和茫然。

  他用力地挤了挤眼睛。

  杯中茶水晃动过的波澜仍未休止之时,一阵愈发明显的晃动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晃得就不再只是茶水——

  保章正下意识地扶住桌角,神色惊骇震动:“地……地动了?!”

  耳边已传来民众们的惊叫声。

  保章正不可置信,浑身都颤抖起来。

  竟然真的地动了!

  苍天可鉴,这该不会当真是他咒出来的吧?!

  “出去看看!”

  权恕瞳孔一阵紧缩,猛然站起身来,欲带着护卫出帐察看情况,可刚走出两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倾斜起来。

  年迈的保章正腿脚发软,侧跌在地,却顾不得丝毫仪态,忙抱着头往桌下钻去。

  四下茶盏器皿作响,悬挂着外披的屏风倒塌砸在地上。

  随着震感的加剧,许多大帐接连塌陷下来,百姓们受惊声与哭声震耳发聩。

  积雪簌簌而落,天地间一片茫茫之色,奔走逃窜的百姓身影如江河之上的点点扁舟,为风浪所摧,渺小而无助。

  “……”

  震感久久未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

  半个时辰之前。

  京中,大永昌寺之内,四下尚是寂静之时。

  章拂一路踏着积雪,来至密室内。

  密室中燃着烛火,继晓立于星盘之前,紧紧盯着星盘上的细微变化。

  只要以自己的指尖血祭之,他便可通过星盘窥得真龙之子的命数灾劫变动——而今日,原本平静的星盘之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星盘所指,真龙之子今日会有一劫。然而此劫乃有惊无险,不会危及其身。

  继晓眼神微动。

  真龙之子的命定劫数,早已破除,正因如此,此后的一切皆脱离了原本的轨迹,须得他时时留意观测,以免出现意外。

  如今日这般有惊无险的劫难,去年也曾出现过一次。

  那一次,为人祸。

  而此番,却是天灾——

  天灾。

  换而言之,今日何处会发生值得一提的天灾,真龙之子就极有可能会藏身在彼处……

  且既是命定之人,如今这般年岁,必然早该显露出了非同寻常之处。

  若圈定某地去寻,要将人寻到,必然不再是难事。

  继晓缓缓握紧手中佛珠。

  大日将至,看来是上天也开始助他了。

  “师傅。”

  章拂双手合十,朝着他的背影行礼。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师傅此时是否动身入宫?”

  继晓背对着他,道:“今日不进宫。”

  章拂不见吃惊之色,只平静地提醒道:“师傅,今日乃是陛下早朝之日。”

  而不消去想,太子之事必然会在今日被群臣推至沸点——换而言之,皇上的决策,应当就在今日。

  “不必着急。”继晓语气悠长:“到底年幼无知,也该挫一挫那无用的锐气。”

  这位太子殿下,表面沉稳,实则急功近利,此番妄言地动之事,便可见其心性。

  再有此前,借他之手除去宁通——更可见其内心自大,目中无人,竟妄图将他收服于麾下。

  待人如此不敬,自是不妙。

  此番,恰借眼下之事,叫这孩子长一长记性。

  被废又何妨,又非是不能复立。

  唯有真正身处绝境之中,看清了自己的渺小无用,才会对伸出援手之人生出真正的看重与依赖。

  太子与皇帝不同,这一点他一早便察觉到了。

  但他也无需太子的信任与感激,只需一份暂时的看重便够了。

  所以,且再等一等吧。

  据闻六皇子还未咽气。

  如此一来,他若想要出面替太子证明清白,就更加简单了——甚至只需一只回生蛊,借六皇子之口便可办到。

  说到底,太子是生是死,尽在他掌控之中。

  这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感觉,让僧人越发运筹帷幄。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星盘。

  “命人留意今日各处可有异样之事发生——若何处得遇天灾祸事,立即来传。”

  章拂垂眸应下:“弟子遵命。”

  “宫中还是没有消息传出吗?”继晓转而问道。

  章拂答道:“尚无消息。”

  继晓微微拢眉。

  这几日他迟迟未等到消息,着人入宫传话,却未能如愿。

  如今局面特殊,宫中气氛使然,这本无可厚非。

  可不单是消息送不进去,也未有消息传出——

  难道是还未得手么?

  继晓眼底生出一丝极淡的不满。

  虽说太子被废就在眼前,不愁日后没有机会下手。可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两番拖延至眼下尚未办成,难免叫人心中略感不适不安。

  然眼下经了太子之事,宫中戒备正严,也只能暂时静等着。

  但也无妨。

  迟一日或早一日罢了,不足为患。

  ……

  早朝之上,形势紧绷。

  以曲洵为首的众臣,步步紧逼,罗列指控着太子诸条罪状。

  另一方,谢迁刘健等人,亦无半分退缩示弱之意。

  昭丰帝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昨日未再见到谢迁这伙人,本以为是终于偃旗息鼓了——呵呵,可眼下看来,还是他天真了。

  这伙人,分明就是养精蓄锐去了,等着在这早朝之上大干一场呢!

  且看一个个的这劲头,活像是要辨个不死不休。

  “皇上,微臣以为,六皇子中毒一事疑点甚多,理应重新审理!”谢迁声音沉稳有力:“此案疑点,臣已再三修缮补充,尽述于奏折之上。此外——”

  “谢御史口口声声只道疑点,可却始终拿不出半分证据来——没有证据的疑点,不过是信口拈来的空话罢了。”一名老臣打断了谢迁的话,道:“一件案子里,若想找空子,自是找也找不完。更何况,谢御史乃一桐书院出身,论起找空子,更是其中佼佼者!”

  谢迁被他打断话,也不恼火,只静静地听着。

  到底今日的重点不是吵架,若不然,这些老头子的命加在一起,只怕都撑不过三个回合。

  前几日在养心殿外,可不就有两位当场请了太医吗?

  而此时,那说话的大臣撩袍跪了下去,神色肃然,语气沉重:“国之储君,最该修身养性,心怀仁德。而太子残害手足,失德之举,铁证如山!大靖数百年基业,焉能交付于此手?——故而,老臣跪请皇上,废去太子之位,另择贤明而立!”

  而此人话音刚落,大殿之内忽然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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