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洛仙境，在此刻变为了一片昏暗。

  仿佛所有的光亮，都被洛毅掌心的【灭】之力所摧毁。

  洛天宸怔怔的看着洛毅，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正的走到了绝路。

  或许，在洛仙境开始崩塌之时，洛毅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将所有人，都送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洛毅在陪着洛天宸演戏而已。

  用法则幻化出分身，再用白尘天目做出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幻象。

  不仅如此，洛毅在进入洛仙境之时，便留下了数具分身，而后在洛毅的本体用出【灭】之力，去压制洛天宸的神魂之后，洛毅的分身，便开始着手清理洛天宸留在洛朝的分身。

  在清理了洛朝所有的分身之后，再用【灭】之力，枯泽而渔，让洛天宸自己去用余下的分身为自己替死。

  知道这一刻，再无分身可用。

  洛天宸似乎想通了一切，他竟是开始笑，甚至笑弯了腰。

  洛天宸伸出手，一边指着洛毅，一边笑出了眼泪。

  而洛毅，只是眼神淡漠的看着洛天宸。

  半晌，洛天宸笑着摇了摇头。

  “吾儿洛毅，境界尚可，修心……”

  “亦可。”

  语罢，不等洛毅出手，洛天宸忽然一张拍在了自己的心口！

  体内所有经脉，寸寸断裂，丹田也在此刻破碎，气血逆转。

  洛天宸的七窍之中，流淌出一缕缕的暗红鲜血。

  他的身体，缓缓后仰倒地。

  所有的一切，好像在这一刻，都变慢了。

  洛毅手中的【灭】之力，像是燃烧着的黑色火焰。

  在这漆黑的夜幕下，绽放出丝丝缕缕隐晦的光芒。

  透过这光芒，洛毅得以窥见洛天宸最后的样子。

  一袭被鲜血染红的破碎龙袍之下，笼罩着他那濒临破碎的躯体。

  染血的白发，丝丝缕缕的黏在脸颊上。

  洛天宸在倒地前的一刻，还在看着洛毅。

  而洛毅，也在看着他。

  父子二人的眼神，都极为平静。

  前者没有死前的绝望与疯狂，后者似乎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或许，这是父子二人，第一次如此平静的对视。

  又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

  洛仙境，终于停止了崩塌。

  漆黑的夜幕，也在此刻如潮水般退去。

  洛天宸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地上。

  洛毅跨步走上前，沉默着注视着他。

  洛天宸并没有死不瞑目，相反，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的离去。

  洛毅站在他身侧，喃喃自语。

  “娘亲、阿青、老齐、所有武陵铁骑的兄弟们。”

  “洛毅，为你们报仇了。”

  与此同时，酆都鬼门不知为何，轰然炸碎。

  那始终站在酆都鬼门之前的黑衣人，深深的看了洛毅一眼，随后跨步走入其中……

  无尽的幽冥之气，从酆都鬼门之中涌出。

  而洛毅却连头都未曾回，无尽的幽冥之气，瞬间将洛毅淹没。

  但是洛毅似乎并未受其影响，那幽冥之气，竟是完全侵入不了洛毅的身体。

  洛毅在洛天宸的尸体旁，站了很久很久。

  洛天宸的尸体，逐渐化为了灰烬，缓缓飘散。

  他为了娘亲而报仇、杀了洛天宸。

  为了魏青而报仇，杀了洛天宸。

  为了齐衡而报仇，杀了洛天宸。

  为了武陵铁骑的数万兄弟，杀了洛天宸。

  可他偏偏没有为了自己，去杀了洛天宸。

  洛毅对洛天宸说的最后一句话，或许就已经解释了为什么。

  那是洛毅最后一次，称呼自己为“儿臣。”

  自古杀兄弑父者，是为大恶。

  洛毅清楚，洛天宸与自己的因果，是无论如何都剪不断的。

  没有洛天宸，就不会有洛毅。

  所以，洛毅从未因洛天宸在自己身上做的一切，而起杀念。

  他可以抽离自己的血脉，可以把自己变成废人，他可以用一位人间帝王的方式，把自己培养成他喜欢的样子，亦或者是摧毁自己。

  这些，其实都无所谓。

  因为洛毅这条命，是他给的。

  这幅躯壳，这躯壳之中的血肉，是他给的。

  要说完全无恨，那自然是不可能。

  可若是恨到了想要杀他，对于洛毅来说，倒也不至于。

  洛天宸最不应该做的，便是将洛毅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夺走。

  洛毅静静的看着那飘散远去的灰烬。

  “罢了。”

  千言万语，到了这一刻，也只有这两字，才得以说出口。

  余下的话，只是深埋心中，任由其生根发芽也好，亦或者就此腐烂也罢。

  便都随它去罢。

  洛毅转过身，望向那已经破碎坍塌的酆都鬼门。

  “父皇，这是你留给我，最后的考题了么？”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再回答洛毅。

  回应他的，只有从耳畔拂过的风声。

  洛毅缓缓踏步，走入了酆都鬼门之中……

  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只不过没有天旋地转之感，有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地。

  洛毅看不到任何景象，但是他能够听见。

  能够听见很多人的呢喃。

  洛毅知道，这些，都是一代代的镇族。

  洛毅看不到这些人，但是这些人，或许能够看到洛毅。

  在这灰蒙蒙的天地之间，在洛毅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条路。

  洛毅沿着这条路，缓步前行。

  一路上，耳边尽是些低语呢喃。

  有人诉说着当年镇族的宏伟壮阔，有人低哭泣，诉说着千百年的孤寂。

  还有人在欢喜，也有人在忧愁。

  有人高歌。

  有人怒骂。

  这些，都是洛朝的先辈。

  是世世代代，用自己的生命与己身守着这该死的封印的人。

  也是洛毅的……

  亲人。

  洛毅在那条路上，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荒古天下之中。

  一位身穿一袭黑衣的桀骜青年，腰悬木剑，此刻正躺在一块巨石之上，仰头喝酒。

  此人猛灌了几口，辣的直咧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阵阵轻微的脚步声。

  青年也没转头，只是淡淡道：“这一局，结束了？”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嗓音。

  “结束了。”

  青年又问：“还回琉璃天下吗？”

  身后那人沉默片刻，说道：“应该不回了。”

  青年晃了晃酒壶，自己也跟着摇了摇头。

  “你啊，何必呢。”

  身后那人走到了青年身侧，伸手接过那酒壶，将剩余的辛辣酒水一饮而尽。

  “味道怎么样？”黑衣年轻人打趣道。

  那人微微一笑，说了四个字。

  “甘苦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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