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沉默许久后，庞统忍不住开口发问了。

  “荀军师，不是在下的耳朵出问题了吧？”

  不到一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吃下三百万石粮食！

  按照正常情况下，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用度最多十万石粮食。

  如今作战满打满算才不过八个月的时间，即便有些超额消耗，也不会超过一百万石才对。

  哪怕把战死士兵的粮食消耗都算上，也不可能超出两倍！

  荀攸非常理解庞统的心情，当他得知粮食消耗如此迅速的时候，比庞统的反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惊愕归惊愕，事实的确如此，也无法改变。

  “士元有所不知，祁山道运粮非常困难，一万石粮食从阳平关运到冀县，路途消耗十之二三。”

  “自从开战以来，我们陆陆续续从汉中运来了四百万石粮食，可是到达冀县时，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万。”

  对于这个结果，荀攸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光是征发的民夫，就有十万之众！

  没有这么多的民夫，如何运送堆积如山的粮食？

  “即便如此，也应该剩下将近三百万石啊！”

  庞统知道民夫耗粮的问题，还是不能理解汉阳郡的三百万石粮草经过八个月的时间，直接变成了一百万石！

  “士元，你想一想，韩遂拿什么支应三，四十万大军的粮草？还不是将麾下百姓的粮食搜刮一空！”

  “陇西郡各县，汉阳郡各县，共有将近二十万人，这可是二十万张嘴！”

  荀攸无奈的摇了摇头，二十万人再怎么节省，也得消耗将近百万的粮草！

  刘璋暂缓进军的策略，在荀攸看来无疑是极为英明且正确的。

  等拿下整个金城郡以后，肯定还需要粮食救济百姓，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

  庞统被惊得不轻，他对救济百姓这件事完全不知。

  “荀军师，前有韩遂的四十万羌军，后有鲜卑人的二十万骑兵，战争胜负根本无法得知，怎么能毫无顾忌的浪费粮食呢？”

  在荀攸用益州军的军粮救济凉州百姓时，益州军还处在极度的危机之中。

  一旦刘璋被韩遂所败丢失榆中，或者街亭被鲜卑人突破。

  那几乎可以宣告这次北伐的败北，那么之前救助百姓的粮食岂不是全都资敌了？

  庞统不是反对救济百姓，他觉得至少得确定百姓是益州麾下的百姓，而不是敌人的百姓。

  正在荀攸进退维谷之际，主位上的刘璋开口了。

  “士元，是我下的令。”

  可惜庞统并没有因为是刘璋的命令就选择息事宁人，而是将对荀攸的质疑转接到了刘璋身上。

  “主公，这样做是不是太鲁莽了？万一。。。”

  庞统没有说下去，不过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万一战败了怎么办？

  如果不是不计消耗的供应百姓，完全没有必要将汉中的粮食搬运至只剩一百万石。

  如果仅仅是供应大军，恐怕汉中的存粮至少还有两百万以上。

  经济实力强如益州，在商会的支撑下，也需要数年的时间在汉中堆积五百万石粮草。

  一旦益州军落败，到时候不仅全军都要退回汉中，而且浪费的粮食完全就是天文数字！

  可能数年之内，益州军都无力向北争夺雍凉，更不说关中之地了。

  看着庞统有些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急切，刘璋忍不住笑了起来。

  “士元，不必如此！我们不是战胜了吗？”

  “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如果！事实就是我们笑到了最后！”

  庞统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刘璋的嬉皮笑脸将此事揭过。

  “孙子兵法曾经有言‘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

  “主公可曾想过，一旦我军落败，仅仅粮草的损失会给我们带来何等的灾难？”

  这件事从现在来看，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救助百姓损耗了许多粮草，但是刘璋也收获了各郡百姓的民心。

  可是庞统眼中看到的不单单这件事情的本身。

  益州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完全是依靠的是士兵的强悍，将军的英勇，军师的智谋！

  所有的一切与雍凉百姓没有任何关系。

  一旦益州军落败，被救助的百姓能够替刘璋扭转战局吗？

  肯定不会！

  相当于刘璋仅仅用大量的粮食换来了战胜后的人心。

  这对于一个兵家来说，付出和结果完全不成正比。

  只要益州军失利，百姓手中的粮食还会成为资助韩遂的粮草。

  庞统想的这些，刘璋完全能够理解，但是他不同意庞统的观点。

  “士元，既然你提到孙子兵法了，那肯定知道孙子曾经说过‘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我们益州军腹背受敌，如果不将自己置之死地，如何取得胜利？”

  没想到庞统更加激动，连连摆手否定刘璋的说法。

  “主公。。。”

  “士元！”

  正当庞统想要继续反驳刘璋之时，荀攸厉声将他打断。

  起初庞统还有些不理解，不过随着荀攸的不断使眼色，很快就明白了荀攸的意思。

  太不给刘璋面子了！

  眼下马超，庞德，成公英都不是老人，面对这些降将，岂不是让刘璋下不来台？

  “主公，是在下鲁莽了，没有明白主公的用意。”

  “还请主公恕罪！”

  实际上荀攸完全想多了，刘璋根本没有在意。

  在刘璋眼中，无论是庞统，马超还是成公英，都没有将他们当做外人。

  “士元不必如此，有问题就提出来，这是好事！”

  刘璋知道庞统的话没有说完，也明白荀攸的意思。

  不过终究是一州之主，面子总归是要有的。

  “主公，今日征战许久，各位将军也都累了，不如明日再行商议如何？”

  “嗯，诸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刘璋点了点头，立刻就同意了荀攸的建议。

  “我等告退！”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只剩下了庞统，荀攸，法正三人。

  这下屋内只剩下了刘璋最信赖的谋士。

  “士元，你接着说吧。”

  “嗯。。。我。。。”

  刘璋本以为众人走了之后，庞统马上就会畅所欲言，狠狠将他教育一通。

  没想到庞统扭扭捏捏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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