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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第189章 病了


李挚一杯接一杯的酒喝下,说起李凤娇小时候的事儿,这些事儿,薛凛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他记性又好,李挚刚起个头,他就能想起后面的所有,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觉得对幼时的李凤娇很是熟悉,哪怕他们其实从未见过,也并未觉得陌生。

    李挚口中的李凤娇是个虽然娇气却很可爱的小姑娘,她对于李挚从前教她的那些东西很有天赋,总是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虽然年纪小,更是从未出过望京,却好似将山河都画在了心中。李挚曾想过,待她再大些,便要带着她游历山河,她是个女儿家,又是出身显贵,自然不可能做个斥候,但李挚却不想埋没了上天恩赐的这份天赋。

    只是,随着他与长公主彻底决裂,李挚的这份想望已是成了奢求,而那份天赋,只怕也早已被长宁郡主遗忘。

    他不知道李挚口中,长宁郡主的天赋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李挚思念女儿后的美化,倒是明漪在这方面的天赋给了他好大的惊喜。

    说起明漪……薛凛想起她的天赋,还有她方才乍见李挚时的反应,那句她猜出先生就是长宁郡主生父的话,他自是不信的。薛凛眼中腾升起点点暗色,若非他一早便识得李凤娇,只怕会错认明漪是李凤娇也说不定。

    这个想法恍若灵光般掠过脑海,他继而嗤笑一声,分明是两个人,他在想些什么……这想法便是一掠而过,再无迹可寻了。

    待得李挚彻底喝倒在桌上时,薛凛叹了一声,交代松风收拾妥客房,将人挪了进去。

    看着窗外天色,已是下晌了,也不知道说要静一静的明漪用过午膳没有,他沉吟着缓步朝内院踱去,谁知,刚到与内院相连的垂花门,便见着奉玉神色匆匆从内院出来,险些与他撞上,“着急忙慌做什么?”

    奉玉赶忙朝着他屈膝福了福,“回都督,夫人不知怎的突然烧了起来,奴婢正要去外院找您禀报此事。”

    薛凛的脸色微乎其微变了,“快些去请个大夫回来!”话音落时,人已大步朝着东厢而去。

    径自进了东厢,守在床边的微雨正在绞着帕子给明漪敷额头,见着薛凛,很有两分诧异,连忙起身行礼。

    薛凛抬起手让她不必多礼,目光落在床上的明漪身上,她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上鬓角皆是汗渍,将发丝都黏在了脸上,睡梦中都不安宁,眼皮下眼珠子不安地转动,头不时左右辗转,额上敷着的帕子转瞬就是掉了下来。

    薛凛上前一步,将那帕子捡了起来,微雨忙要伸手接过,他却是挥了挥手,“我来吧!你去厨房看看,给她弄点儿清淡的吃食,回头她吃了才好喝药!”

    微雨想了想,到底是屈膝应了一声“是”,转身走到门边,转头看过来时,刚好瞧见薛凛正亲手绞着帕子,动作略显生疏却很是轻柔地给明漪擦拭着额头和耳后,还有双手,末了,又拧了帕子给她敷上额头,很是细致,微雨这才算放了心,转身离开。

    薛凛摸着明漪滚烫滚烫的额头,她是不会躲开了,反而觉着他的手凉,舒服一般,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薛凛这会儿却没有半点儿心猿意马,只觉得心口都绞在一处,疼得厉害。

    她素日里身体好,这么长时间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谁知说病倒就病倒了。

    薛凛叹了一声,又绞了帕子来给她擦拭,谁知,手刚伸过去,却被她一把抓住,还拉到了她耳边,脸颊一倾就贴了上来,滚烫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睑中滑落,落在他掌心,烫得他一缩,她蹭着他的手,抽泣着喃喃道,“爹爹,娇娇想你……你不要丢下娇娇……”

    明漪做了许多梦,梦里光怪陆离,忽而她还是幼时的李凤娇,李挚将她高高举在肩膀上,带着她去逛上元灯节时的灯会,她手里拿着糖人,边走边啃,糖汁滴落下来,糊了李挚一脑袋,他却半点儿不恼,仍是笑呵呵的模样,撑着她的腋下,将她抛举起来……

    忽而她又成了魏玄知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本以为委曲求全着能护得一些人的平安,却听到两个宫人的低语,才知道李挚已经死了,死在牢狱之中,且死得甚是凄惨,浑身都是伤,寻不着一片好肉,还未断气,有些伤口里便已爬出了蛆虫……

    忽而,她又是傅明漪了,济阳王笑着给她端了一盘的白面馍来,还有济阳王府的酱牛肉,笑眯眯喊着她“乖女”,让她随便吃,不够灶上还有……

    忽而两张脸在她面前交错,一会儿是李凤娇,一会儿是傅明漪,那般熟悉的脸却盯着她,一点点变得扭曲,狠声问着她,你是谁……

    然后,不约而同地冲着她伸出双手,要来掐她的喉咙。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明漪蓦地睁开眼来,瞪着帐顶,半晌没有回神,胸口极速地起伏着。

    “做噩梦了?”耳边响起一声低哑的询问,她怔怔转过头,看向躺在身边的薛凛。他看上去略有些憔悴,下巴上冒着点点青茬,眼底亦是一般的颜色,唯独一双眼睛仍是湛湛有神。

    她看着他,却是半晌不语,薛凛皱着眉,朝着她探出手去,摸上了她的额头。不烫手了,薛凛悄悄松了一口气,视线一挪,与她四目相对,他才陡然觉得有些不对,连声道“对不住”,然后匆匆将手收了回来,他都忘了,她此刻清醒着。

    手抽回来了,他双目却是灼灼亮着光往明漪看去,方才他摸着她额头那么一会儿,她好像也没有恶心想吐,再看她脸色,褪去了昨夜的潮红,也没有变得惨白,反而恢复了正常的红润,薛凛一瞬间心如擂鼓,她……这是对他的触碰没有反应了?

    一瞬间他手指发痒,指尖动了动,又想往她探去。

    可不等他动作,明漪已是皱着眉问道,“你为何会在这儿?”

    “哦!你昨日突然烧了起来,找了大夫来瞧过,给你灌了药,可这烧一时却没有退,我不放心,便留下来照顾你。”薛凛蜷了蜷手指,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

    明漪的眉心却没有半分舒展,“我是问你为何在我床上?”

    薛凛目光闪了两闪,面无表情抬起眼,半点儿不见慌乱,“我昨夜守着你,你烧得迷迷糊糊,却紧紧拉着我的手,喊我爹爹,还不肯让我走,非让我陪你一起睡,我没有法子,只得依着你。而且,夫人莫非忘了,我还伤着呢,难道夫人是想我一个伤患就这么坐着守你一整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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