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管家急急地来了县衙，直奔康县令办差的公房。

    进来后，先是扫视一圈，见没有外人后，他才道：“大人，府城的人来了，有闻家、靳家、解家，以及咱们康十六老太爷父子。”

    康县令皱眉：“十六族叔亲自来了？”

    不用说，十六族叔定是嫡支派来压他的。

    卢管家点头：“回大人的话，正是十六老太爷亲至，但十六老太爷没去家里，是去住了客栈。夫人闻讯后，派大少爷亲自去请十六老太爷，如今还没有新消息。”

    康县令心下冷笑：“十六族叔这是不想给晚辈添麻烦。既如此，咱们也不能浪费族叔的一番好意，让琅哥儿回家吧。”

    卢管家惊了……大人这是摆开车马，要跟康家嫡支公开对抗了吗？

    这十六老太爷家虽然也是旁支，家里还没有出当官的子弟，却有经商之能，如今帮着康家嫡支管着东北州一半的商铺，是月月都能给嫡支家主送信。

    康县令道：“去办吧。再告诉夫人，我虽然是旁支子弟，却是朝廷命官，这自古以来，圣贤书上，讲的都是先忠后孝。”

    啊这？

    卢管家听罢，只能道：“是，奴才这就回去禀告夫人。”

    他退出公房，赶忙坐车，往康府奔去，把康县令的话，告知康夫人。

    又道：“姑奶奶，大人这么做，怕是会得罪嫡支。”

    康卢氏抚着康县令从秦家带回来的红蓝黄等颜色的布匹，道：“哪又如何？古往今来，旁支比嫡支昌盛的人家多了去了……老爷快四十了，该为自己、为琅哥儿他们拼一番了。”

    以前是没机会，如今出了新染料、帝位更替的事儿，要是再不抓住机会，老爷、包括琅哥儿，以及琅哥儿未来的儿孙们，就要继续为嫡支做奴才！

    都是康家子弟，老爷家祖上也是嫡出，凭什么要给嫡支当奴才？

    康卢氏道：“卢管家，按照老爷说的去做……把琅哥儿叫回来吧。”

    “是。”卢管家听明白了，姑奶奶这是要支持大人，反抗嫡支啊，那他们身为姑奶奶的陪房，理应听令，他立刻赶去康十六老太爷落脚的客栈。

    还没下车就看见琅哥儿站在客栈大门口，顶着大太阳站着，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卢管家看得惊怒，赶忙撑伞过来，给琅哥儿遮住烈日：“少爷，快上车里避避暑。”

    又故意大吼伺候的下人：“七月的天，你们竟然让少爷站在大太阳下，你们是想要少爷中暑吗？！”

    两个小厮赶忙跪下：“卢管家息怒，小的们劝过了，可少爷不肯去车里避暑，也，也不敢进客栈……”

    卢管家装作不懂，继续吼：“不敢进客栈？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是八方客栈的人故意要害县尊之子！”

    这话说的，掌柜不敢再躲，是立马出来道：“卢管家，冤枉啊，我们哪里敢不让县令公子进门？都请好几次了，可康少爷就是不进门，坚持要在外头站着。”

    “胡说八道！”卢管家怒了，借机拿掌柜来放狠话：“既然你们八方客栈故意为难我们康家少爷，那我们这就走！”

    卢管家对康琅道：“少爷，咱们回去吧。”

    康琅很为难：“可我还没给十六爷爷请安。”

    卢管家：“少爷的孝心，满县城的人都看见了。再说了，十六老太爷最是心疼晚辈，哪能忍心看您在大太阳下站到中暑？”

    这话说的，康二爷顶不住了，急忙带人下楼，要来接康琅进客栈。

    可卢管家听见脚步声后，立刻把康琅拉上车：“回府！”

    等康二爷到客栈大门的时候，卢管家他们的马车已经跑出小半条街。

    康二爷恼怒，赶忙去找康十六老太爷：“爹，康琅被接走了。”

    还把卢管家在客栈门口说的话，告知康十六老太爷，又疑惑道：“爹，这是康卢氏见不得咱们磋磨她儿子，还是康进明的反击？”

    康十六老太爷躺在凉榻上，吃着葛粉凉糕，不屑笑道：“不管他们夫妻是什么主意，最终都得向嫡支屈服。就如这葛粉新粮一样，虽然是他发现并上报的，可呈往京城的报功名册上，他是连名字都没有。”

    第一署名是嫡支在东北州布政使司当差的子弟，第二署名则是嫡支的家主，那秦家也没姓名，就三个字，灾民秦。

    康二爷听罢，也跟着笑起来，还嘲笑康县令：“这康进明也是蠢，以为自己发现一样新东西，就能对抗嫡支了？那可是几百上千年积累的势力，他怎么反抗？别最后没成功，反而被大山给压成肉泥！”

    还是他家聪明，老老实实的给嫡支当差。

    康二爷又问：“爹，卢管家打了咱们的脸，咱们该怎么反击？总不能被个奴才骑到头上？”

    康十六老太爷道：“咱们只要把这事儿报给嫡支在布政使司的子弟，嫡支自然会出手收拾康进明。”

    康二爷听得欢喜，夸着自家老爹：“还是爹的手段老辣，儿子自愧不如。”

    康十六老太爷享受了儿子的一顿马屁，又道：“不过，得把这事儿告诉闻韬，让他给康进明施压……咱们都姓康，总不好当面做那欺压同族的事儿。”

    “诶，儿子这就去办。”康二爷赶忙去找闻韬。

    闻韬、靳七爷、解十二听完康二爷的话，脸色都不太好看：“既然康县令执迷不悟，咱们只好帮帮他，让他看清楚如今的形势，免得他这一县之尊当久了，还以为自己是土皇帝。”

    闻韬、靳七爷、解十二纷纷给康县令去信，让他明日就把秦家人请来县城，他们要跟秦家当面商谈新染料合作的事儿。

    砰！

    康县令把三封信砸在桌上，怒道：“欺人太甚，竟支使起朝廷命官来了，真当他们是土皇帝不成！”

    然而，在这等偏远之地，世家贵族掌握着各种物资的往来渠道，手中的权柄大过了朝廷，就是土皇帝。

    “大人息怒。”韩师爷劝了一句，等康县令的怒气消了些许后，问道：“大人，可要派人去把秦家人带来县城？”

    康县令不想就范，可要是不把秦家人带来，那几家肯定会使出其他狠辣手段，那新染料的事儿，就有可能脱离他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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