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运之轮
安以风抢了霍东的货以后,又回到韩濯晨给他安排的地方等待消息。
如同以往,安以风每日在海边白楼安静地看着潮起潮落,日复一日,平静如常,没有受到一点儿打扰。外面的世界就没这么平静了,霍东的人到处找货,弄得望山区鸡犬不宁。泰国的毒枭得到了消息,也来向霍东要货或者尾款,霍东拿不出货又不舍得赔钱,只能发了疯一样地找货还有安以风。
那时的X市乌烟瘴气。
雷让见时机差不多了,让人传话给霍东,说要跟他见面谈谈。
霍东以为是谈安以风的事情,想着安以风虽然该死,但终究不如他的货重要,便同意了见面。
双方谈判的时间约在第二天晚上,地点折中选在九龙寨。这个地方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因其地势复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许多人犯了法就逃到这里来安家落户,又因这里无法可管,自然成了贩毒、走私、杀人和谈判的最佳场所。
虽然谈判地点选在九龙寨这样一个看似折中的地方,但霍东和雷让在这里都有自己的势力,双方所带的人数也差不多,倒也势均力敌。
黑黢黢的屋子里按照规矩摆放着古老的木椅,中间是一尊关公像,关公像两侧分别放着两把规格更高的椅子,待霍东和雷让在这两把椅子上落座后,其他人也跟着坐下。
霍东手里把玩着一串常年不离手的天珠宝钏,眼睛小却透着锋利的光,他穿着一身金色浅福字对襟短衫,豪气十足。相对而言,雷让没那么多讲究,他穿着白色上衣、黑色长裤,神态自若,神情却让人捉摸不透。
“雷让,你的人抢了我的货,终究要给一个说法。”霍东率先开口。
“我来找你谈,就是要给你个说法。”雷让嘴角噙着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两年,你抢了我不少地盘,我只抢了你一批货,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霍东冷哼一声,道:“你做你的娱乐生意,我卖我的货,大家一起发财,谈什么抢不抢的。”
“可我们雷氏有雷氏的规矩。”雷让神色一肃,正襟危坐,“我明说了吧,货,我可以悉数奉还,但这么多年你占了我多少地盘,这事总要说道说道!”
“哦?”霍东拉长了声音,身子向前探了一下,跷起了二郎腿,说道,“你抢了我的货,现在还想管我要地盘?”
“用这批货换安以风一条命,还有望山区的地盘,怎么样,你不亏吧?”雷让说道。
霍东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听完后顿时一拍桌子,音调高了几度:“让我离开望山区?雷让,你做梦呢吧?!”
“这批货虽然只值几千万,你赔得起,但这是你和东南亚那边第一次合作,如果你连这点儿货都保不住,他们以后还会给你供货吗?我雷让虽然不怎么贩毒,但听说崎野的太子对这批货也颇有兴趣,他们本来就是做码头生意的,若有了这条通道,怕是要赚翻了!”
霍东脸色铁青,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暗暗握紧桌子的一角。
“你够狠!”霍东说完便起身,在一帮手下的簇拥下离开大堂向外走去。雷让这边茶还没凉,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他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只见一直隐藏在阁楼周围的暗卫纷纷现身,将来袭的大队人马无声地解决了。
雷让早就料到霍东不会善罢甘休,他吸完最后一口烟,霸气地起身,带着人上了三层的阁楼。眼见霍东还未出九龙寨,他伸手,立刻有人递上一把枪。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从霍东的耳畔擦过,他瞬间耳鸣,觉得天旋地转,身边的小弟也如临大敌,连忙结成一个密集的保护阵,但无奈,雷让是从三楼射击,视野开阔,目标格外清晰。
霍东缓缓回身,捂着耳朵,面目狰狞地看着雷让。
“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等着。”雷让中气十足地喊道。
霍东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雷让和他手中的枪,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霍东才在手下的保护下离开。
夜晚,安以风照例练拳,换好衣服才发现阿苏不在。阿苏向来是二十四小时都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他又叫了别人,问了才知道阿苏下午就出去了。他也没有多想,随便指了一个人和他对练。
安以风的拳法是从小练出来的,神形合一,攻守兼备,拳法如行云流水。后来他又在黑市打拳,在那种濒临死亡的绝境,不敢有半丝懈怠,出拳又快又狠,拳拳到肉。但这些保镖多半是小弟,练拳法是为了讨生活、装门面,偶有几个优秀的,也是多次死里逃生练出来的,拳脚毫无章法可言。
练了半个多小时,安以风自觉没趣,就让保镖离开了,自己则给韩濯晨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韩濯晨才接听:“晨哥,我还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
韩濯晨那边似乎很吵,低声回答他:“明天我去看你。”随即韩濯晨便挂了电话。
安以风扣上电话,低咒一声,然后随手扔到了一边。他点燃了一支烟,眉头却皱得很紧。
阿苏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购物袋。
“风哥,陈记虾饺,还热乎着呢,趁热吃吧!”
“你小子一下午去哪儿了,老子练拳都找不到人!”安以风将烟掐灭,走了过去。他嘴上埋怨着,手却不动声色地打开了袋子,问道:“有醋吗?”
“有,在下面。”阿苏利落地将盒子拿出来。
安以风坐在沙发上,屈起一条腿,斜着倚靠在沙发靠背上,一连吃了好几个,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真想念这个味道!”
风卷残云般地吃完虾饺,安以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忽然又觉得一阵空虚。
“外面怎么样,风声还紧吗?”安以风问阿苏。
“砵兰街现在乱得很,听说雷哥和霍东谈得不愉快,双方都在僵持着。”
“谈崩了?不会吧,霍东应该不会为了要我的命,连货都不要了吧?”
“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你还是问晨哥吧。。”
安以风没说话,良久,才随意地问了一句:“他好像也不太想告诉我,估计没有好事。”
“风哥,你别着急,雷哥和晨哥早晚会解决了霍东的,你就安心在这里等好消息吧。”
“希望吧。”
第二天上午,韩濯晨来了。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安以风还在睡着,韩濯晨问了保镖才知道,他昨天又和阿苏通宵练拳了。
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房子四面都是海水,海浪起伏,海鸥翱翔,倒是有种惬意的感觉。安以风屋内的窗帘被拉得死死的,韩濯晨觉得有点儿暗,刚想拉开,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几点了?”
“快十点了。”韩濯晨一边放下早餐一边说道,“你要是没处发泄精力,我给你找几个女人过来,别天天练拳。”
“我听说雷哥和霍东谈崩了,怎么回事?”安以风问道。
“也没谈崩,霍东就说要考虑考虑。”
“哦。”安以风慢慢起身,缓缓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额前的碎发已经长长了许多。
韩濯晨见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随手搬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问旁边的保镖:“他这个状态多久了?”
保镖一脸茫然,好像完全看不出安以风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但韩濯晨看得出来,他的状态不太对。
“我没事,就是憋的。你一直被关在这儿试试,不傻也得疯。”
安以风蜷起一条腿倚靠在墙壁上,脸色铁青,满眼血丝。
“行啊,等你变成傻子,就可以硬上了。”韩濯晨点燃一根烟,表情略微带着挑衅。
安以风瞥了他一眼,发脾气似的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往地上一踹,露出了一具鲜活的肉体:“来吧。”
门口的保镖识趣地走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韩濯晨哑然,看来安以风真的是憋坏了。
安以风的身材十分有型,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宽肩窄腰,和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不一样,他的身体线条更具狂野感。他就这样在韩濯晨的注视下走向浴室,说是浴室,其实就是隔断出来的一个不大的空间。水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安以风出来后,才一副满血复活的样子。
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围巾,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擦着头发,半开玩笑地说道:“晨哥,你说就凭我这身材,不当打手,平时兼职,也能赚不少钱。”
韩濯晨白了他一眼:“等你面对那些满脸横肉的老女人时,就会觉得还不如被砍上一刀来得痛快。”
安以风想了想,说:“也对,这年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谁去找那种男人啊!”
韩濯晨刚想再说什么,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他点开看了一眼。
这条短信看似只是一条普通的广告消息,他只扫了一眼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找到了霍东的犯罪证据,陈守康也同意做污点证人,时机成熟,三天后行动。
韩濯晨立刻删掉信息,抬眼望了一眼半躺在沙发上的安以风,心里总算安稳了。
潮东会的主要势力盘踞在望山区一带,做了很多坏事,出了事就找人顶罪。因为霍东生性多疑、做事谨慎,这些年打入潮东会的卧底都没能找到他犯罪的确凿证据。正巧这段时间霍东被安以风的事情闹得不得安生,一心想要安以风的命,对自己身边的人没有太多关注,倒是给了卧底调查他的好机会。有了足够的证据,陈守康再出庭指证,霍东应该能被定罪,多半逃不掉终身监禁的命运。这样的话,安以风就能逃过一劫。三天!这三天他一定要盯住霍东,绝对不能给霍东任何逃脱的机会。
一根烟吸完了,韩濯晨又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安以风走了过来,两人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万家灯火。
“晨哥,你最近抽烟抽得很凶。”安以风看了他一眼,眼中写满疑惑。
“是吗?”韩濯晨倚靠在栏杆上,淡然地吐出一个烟圈,他自己倒不觉得,只是每当觉得手心冒汗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烟。
曾经有人跟他说过,这是条件反射,用来掩饰自己的某种情绪。
“晨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其实你没必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是死是活都是我的命……”
韩濯晨听不下去了,直接打了他的手臂一下,打断他后面不吉利的话:“我告诉你,你必须给我活着。”
安以风耸了耸肩,他倒是想活着,可是他说了也不算啊!
韩濯晨瞪他一眼:“别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生死都在一线之间了,你就别想那些风花雪月了。”
安以风仍旧笑嘻嘻地说:“我想也没用啊,人家不想。”
“我听说上次抓陈守康的时候,你遇见那个女警了。”
“是啊,我把陈守康交给她了。也不知道警方现在查到了什么,有没有找到霍东犯罪的证据。”
韩濯晨哑然失笑:“你绝对是最好的线人,是不是将来她要剿灭雷哥,你也给她递刀啊?”
“怎么可能?”安以风正色道,“晨哥,雷氏和潮东会不一样,这一点我很清楚。潮东会贩毒、杀人、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本就该死。
雷哥只是多开了几家夜总会,多收留几个小弟而已,如果有一天她要杀你或者雷哥,我一定第一个站出来阻拦。”
“你还想得挺清楚,不过……”韩濯晨叹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白的可以黑,但是,黑的绝对白不了。”
“我就当作是替天行道了。我还是那句话,总有一天,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我要让整个社会变得规矩起来。”
听着他的豪言壮志,看着他心向往之的表情,韩濯晨有些头疼了,不由得提醒道:“大佬,恕我提醒你一下,你还在被追杀。”
“哈哈哈。”安以风大笑三声,“霍东千万别让我活着,我活着,肯定让他后半辈子都没好日子过!”
“嗯,这还像你说的话。”
他的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韩濯晨点开消息,上面显示的依然是暗语:霍东带人去瀑布湾,快离开。
韩濯晨忽然心口一紧,神色紧张地收起手机。
“怎么了,晨哥?”安以风问道。
韩濯晨慢慢地起身,握住了别在腰间的枪,慢慢地拔了出来。
他贴着墙壁,看向窗外,外面一片平静,并无异样。
他不明白霍东为什么会知道安以风的藏身之处,这世界只有三个人知道,连雷让都不知道。难道是……阿苏?
韩濯晨转头看看安以风的房间,他一进门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好像少了什么,现在忽然想到了,他没看见阿苏:“阿苏呢?”
“阿苏?他没在?哦……他做完后好像说要去给我买虾饺,还没回来?”安以风最近一直心神不宁,也不太关注身边的人,听韩濯晨提起,才想起阿苏不在。
他叫来守在门外的手下问阿苏回来了吗,手下也是一脸茫然。
“马上派人去找,快去。”安以风有些急了。阿苏向来做事稳妥,他这么久没回来,多半是出事了。
“是!”手下急忙招呼人去找阿苏。
夜已深,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找到阿苏,韩濯晨和安以风都无心睡觉。安以风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脸上难掩焦虑:“晨哥,阿苏会不会被霍东的人抓了?”
韩濯晨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风,如果阿苏被抓,他会不会说出这里?”
安以风坚定地摇头:“不会。”
“你这么相信他?”
“是。”安以风的眼神坚定无比,他并不是随便相信别人的人,他曾经找人测试过阿苏。当时阿苏被打得半死,被刀划破了脖子,也没有出卖安以风。
韩濯晨看看外面的天空,没有星星的夜空格外黑暗,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老于给他传递消息是想让他离开,不要参与霍东和安以风的争斗,但他怎么可能不管安以风的死活?
“不行,这地方不能再待了。”韩濯晨说。
“你觉得阿苏会出卖我?”
“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安静得有些不寻常。我们还是先走吧!”
“也好!”
韩濯晨匆忙穿上衣服,和安以风走到门口,却发现门被封死了,他心中一惊,看来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严重。
这里早已被潮东会的人包围了,他和安以风再怎么折腾也只能是困兽之斗了。
“现在怎么办?”安以风问韩濯晨。
“回地下室,那里有个通风口,可以一直爬到天台。”
“好。”
两人回到地下室,迅速找到通风口,韩濯晨扶安以风上去,自己却选择留在这里,他对安以风说:“我们两个只能走一个,你快去找雷哥,我留下来拖住他们。他们想杀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晨哥!”安以风的脸扭曲成一团,他用手死死地抓住铁环。
“活着,你就算对得起我!”韩濯晨关上通风口,跳到了拳台上,坐在那里静静地擦着汗,他看了一眼手机,里面有一条刚收到的信息。
“家里已出发。”
他看完之后,跑出地下室,把手机扔向了远处的草丛。然后,他带着房子里所有守卫和霍东带来的人开始一场游击战。楼中光斑猛闪,韩濯晨已经看不清子弹是哪里打来的了,机枪扫射之处皆冒出一阵火花和青烟。霍东带来的人太多,他知道他们赢不了,他只是想拖延时间,让安以风有充分的时间逃离。
最后,所有的人都死了,他也被霍东和手下堵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门被粗暴地踹开,没一会儿,小小的屋子里竟然挤进来三四十个人,个个拿着砍刀或斧子,来势汹汹,杀气十足。头顶的灯慢慢摇晃,金属摩擦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安以风呢?”为首的大汉问道。
韩濯晨从容不迫地站起来,目光越过包围他的打手,正对上阿苏那双眼睛。
“安以风呢?”阿苏走近韩濯晨,俯下身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韩濯晨冷笑着答道:“他早就走了。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傻等?”
霍东听闻安以风跑了,赶紧打发人去追,韩濯晨只是嘲弄地牵牵嘴角,一副他们白费力气的表情。
果然,霍东的手下找了一圈,不见安以风的人影。霍东自然气得火冒三丈,指着韩濯晨对手下道:“给我打,打到听他说出安以风往哪里逃了为止。”
铁棍打在骨肉上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一声接一声,但却只有这个声音,没有求饶声,没有痛呼声,甚至没有一丝细微的呻吟声。
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毒打,韩濯晨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见此情形,不仅站在一边旁观的阿苏皱起眉头,就连心狠手辣的霍东都不禁有些动容,让打得有些疲惫的手下停手。
阿苏看看手表,走到霍东身边,恭敬地俯下身子道:“东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怕是安以风已经跑远了,知道下落也没用了。”
霍东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我们带的人很多都受了伤,万一安以风带人杀回来,我们怕是不好应付。”
霍东恍然醒悟,赶紧对手下说:“我们先撤。反正韩濯晨在我们手里,不怕安以风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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