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欢一夜无梦醒过来时，伸手摸到身边空着，她突然就激灵一下，从床上坐起身。

“我在这呢，我没走。”

成野的声音哑着响起，项欢循声看去，看到他坐在桌前，手上拿着她那个旧手机。

“我看你写的故事，结果就看了个通宵，快看完了。”成野说着，起来走到床这边。

他打量着刚睡醒的项欢，“高中那会你作文就写得好，没想到大了还能写小说了，你没想过投个搞什么的，自己出本书，我觉得这故事就行。”

项欢被说得不好意思，皱皱眉，看着成野眼睛里的红血丝。

“你也学会埋汰我了，我就是那些年……你不在不理我的那些年，实在是太需要找个发泄的办法，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写了，哪能出书，别逗我了。”

她说着，拉着成野躺下，让他闭上眼休息一下眼睛。

成野听话躺在她身边。

眼睛休息，嘴巴没闲着，继续问项欢写的故事。

“我看到你跳海那段了，你告诉我，故事里有多少情节不是编的，是你真的经历过。”他问项欢。

项欢也把眼睛闭上。

“……基本都是瞎编的，我经历过什么你都知道啊，我没跳过海，也没生过孩子，更没……”

成野等了几秒没听到下文，就问更没什么，怎么不说了。

项欢睁开眼，“我是说，更没像我编的那样，把自己喜欢的人陷害送进去，我没做过。”

成野嘴角一抽，忍住一句到了嘴边的话。

然后听到项欢又说，“可是……我做了更操蛋的，对你做的。”

成野猝然睁眼，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浓烈。

他摸到项欢的手握紧，“别瞎说。”

项欢手是冰的，完全不像刚刚一夜安睡醒过来该有的状态，成野嘴上没说，心里已经开始不踏实。

“你清楚我没胡说。”项欢这次慢慢坐起身，紧挨着成野腿边，“那件事，我还是得问。”

还是到了这一步，成野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他不说话，拿沉默示意项欢，他不想聊这个，一点都不想。

“当年在舞厅里，拿报纸点火的，就是我。”项欢语气平静，终于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憋在心里这么久的……一个真相。

成野眼睛湿了，他努力忍住不出声，想继续拿沉默回应，希望项欢就此打住。

可他心里其实很明白，已经说到这份上，怎么可能不了了之。

项欢俯身，尽可能靠近成野的脸，“叫你小野行吗，这段日子挺喜欢这么叫你。”

“你想怎么叫都行。”成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眼睛却再次闭上。

“小野。”

成野突然害怕得不行，他不等项欢再继续说别的，一下睁开眼把人搂在身前，抱着翻过身，把项欢压在新床单上。

他吻下去，希冀用行动堵住项欢所有不该说的话。

他用小野这身份陪她时，这招总是最管用。

现在，现在肯定也还有效。

……

一个多小时过去，外面已经彻底亮天，街面上也开始热闹。

项欢在新床上翻了个身，继续假装睡着。

听到成野开门出去的动静，她才小心翼翼把眼睁开一条缝儿。

成野是出去买早餐。

项欢爬起来下床，最快速度洗漱完毕后，拿上手机出门。

她要趁着成野不在去派出所，去问点事。

快过年了，派出所很忙，项欢到了就一直等着，排在她前面有好多人好几个事等着警方处理。

半个小时过去，还没轮到项欢，成野的电话倒是先打过来，他买完早餐回到画室已经发现人不在。

项欢没接，挂断给他回了微信，说自己出来办点事很快回去。

成野不回微信，继续直接打电话过来，一遍一遍。

项欢只好出来到门口接听。

“还要多久回来，吃的都凉了。”手机那头的成野，声音淡的很。

项欢听出来那里不太对，“快了，你先吃别等我。”

“好。”

成野居然就这么容易的结束通话。

项欢心里更不踏实了，转身要回派出所继续等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是成野。

项欢回身看，隔着派出所门口一条比较宽的路，成野就站在路边看向她。

他怎么知道的，项欢咬咬牙，看来自己忘了成野是什么样的，自己想骗他哪那么容易。

她冲着成野招手，意思让他过来。

既然被发现了，那只能直接面对，等人过来了再想办法，项欢短时间里只能想到这么办。

成野懂她的意思，也回了挥挥手，准备过马路。

这条路在老城算是最繁华车流量最大的地段，这个时间来往车辆行人更是一刻不停。

可是指示同行的红绿灯前几天坏了正在抢修，现在还没修好，过往的车辆和行人走得都有点乱。

过马路可得小心，项欢想着要提醒一下，看到成野还在观望没走上路面，就低头要给成野发微信。

一个还没打出来，耳边就听到一阵慌乱的叫喊声，还有刺耳的刹车和各种分辨不清的动静，一起砸过来。

项欢抬头看向路面。

一辆装着钢管的大货车斜扭着车身，停在不该停车的地方，那地方……是成野刚才站的位置。

脑子里轰的一下，项欢本能的就往出事地方跑过去。

二十多分钟后，救护车停在了老城医院门口。

项欢跟着车上的担架一起下车，她身上手上都是血，眼神一直紧盯着担架上的人。

担架上的人有两个。

成野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成野和女孩背靠背坐在并不宽敞的担架上，周围好几个人帮忙扶住他们身体。

那辆肇事大货车上运送的钢管，其中一根贯穿了他们两个人的上身。

刚才的事故里，他被撞到伤的不轻，跟他一样受伤的还有好几个人，都被送到医院抢救。

人被送进抢救室，项欢目光呆滞守在门口。

好几分钟过去，她才缓过来一口气，拿出手机先给闫沉打过去。

闫沉没接，应该是在路上关了手机。

项欢闭了闭眼，又打给许见东。

许见东正在来这边的路上，倒是很快就接了，听完项欢说的情况，马上说尽快赶到，需要的医疗资源他负责联系，让项欢稳住等他过来。

项欢听着，眼泪无声落下。

几个小时后，项欢和许见东并肩站在一起，听医生给他们说成野目前的状况。

“那根钢管伤到了很重要的部位，我们目前只能做到……保住其中一个人。”

医生的话，带着重音落在项欢耳朵里。

她听到许见东在问，就不能两个都保住吗，再想想办法。

“我们能想的能做到的都做了，钢管从身体里拔出来，只能做到保住一个，很抱歉……”

项欢深呼吸一下，开口问医生，“他们还清醒吗，我想去见他，跟他说几句话可以吗？”

十分钟后，换了无菌隔离服的项欢，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看到了手术床的两个人。

成野和那个年轻女孩，还保持着出事时候的姿势，两个人看上去都很不好。

项欢走到成野身边，很小声叫了他一下。

“就知道，你会进来。”成野非常虚弱的开口，还努力对着项欢扯了下嘴角，可是没笑出来。

项欢戴着口罩还是笑起来，“你少说话，听我说就行。”

成野慢吞吞的闭眼再睁开，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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