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华仪渡过了他前半段鸟生以来,最混乱的小半个月
初在梧院,他眼见临殷对池鱼姿态亲昵,进程明显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感觉他这个第三者若是继续没有眼力见地在场,结局可能会有点要命。惊恐之下,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弟子峰。
弟子峰又称迷失峰。
只因其绵延山脉之中遍布着“迷失树”,迷失树有灵,不愿外人进到它的领地,常以迷雾幻术隐藏自身。导致弟子峰中层层幻境迷障叠加,阵法繁复。
兰溪中每一位弟子手中都有弟子牌,乃是迷失树的枝桠所造,携带在身便可不受迷失幻境的影响。
迷失幻境便是用来限制外来者,保证弟子峰领域内的灵花仙草不会被散仙偷采。且密林区还辅有禁飞结界,防止其中的鸟兽魔兽逃出密林,出现在本不该它们出现的区域,伤及低阶弟子。
小华仪不知道这些,一脑门子扎进了迷失幻雾之中,兜兜转转好些天,始终在原地打转。
他倒是能一把火将这些扰人的树统统给烧了,可山上一点烟,牢里蹲十年,这是池鱼诚恳严肃教导过他的。
他孙女儿池鱼好不容易混到个低阶弟子的名目,要是被他一把火烧没了,他就算回去找到了人,祖孙俩也只能露宿街头了。
怎么办呢,
再苦不能苦孩子。
他到底是在森林之中长大的,虽然在这密林之中迷路了,自保生存倒不成问题,顶多是找路难一点,于是前前后后耽误了五六天。
弟子峰里头的魔兽都成了精,一个比一个躲人躲得快。
第七日,小华仪终于艰难地逮到一只兔子打牙祭,美滋滋将那兔子靠得外焦里嫩,兹兹冒油。
z仔仔细细在旁边的小溪流里头净了手,讲究一下用餐前的仪式感。忽闻背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有个黄衣少女一身是血地扑在了他的火堆旁边。
少女倒地时脸正好歪向他这一边,脸上全是血污,明亮的眸透过火堆看过来了,嘴唇翕动,似是说了什么。但因为声音太小,又离得太远,华仪没听清。
事发突然,密林的迷雾十分影响修士的神识外放,华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感知到了,那少女的魂灵气泽,让他觉得很舒服……
起身想要去看看那人的状况,忽然从天而降一只巨大的熊掌,一巴掌拍在少女原本躺着的地界……
前一刻还半死不活、瘫软在地的少女一个打滚,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脱手朝上一扬……
无论哪种生物,眼睛都是其弱点。
带着月芒的锋利短剑刺入熊目,势如破竹,从它整个头颅贯穿而过。
整个过程只在短短的一瞬间,
华仪看到那只高约三丈的熊形魔兽身体摇晃了一下,站立不稳,前扑轰然砸在了他的火堆上头。
连上头的兔子肉带他好不容易削尖的烧烤架,一起拍进了灰里。
小华仪:“……”
小华仪眼睛当场就红了。
他造了什么孽哦,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吃一顿好的容易吗?要遭受这样的飞来之祸。
黄衣女子似乎感知到了华仪沉默的理由。
扶着树一边往外咯血,一边歉意道:“对不起啊……”
想了想,“但其实熊掌比兔子肉更好吃,你说呢?”
华仪眨巴眨巴眼,看着自己已经进了火堆的大熊。
发现……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至少肉更多了。
而且这头隐熊不简单,虽因血脉之力单薄尚且无法化形,但少说也是五阶以上的魔兽,可与人类六阶的玄仙一战。浑身血肉灵气充沛,乃大补之物,和凡品兔子自然没得比。
黄衣女子见他皱着的眉慢慢松开了些,才又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摆在地上,“事发突然,连累惊扰到了小仙友实在抱歉。这里还有一些孜然辣椒椒盐粉,和一些清粥,可以寥做补偿。”顿一顿,一手捂着脖子,伸出小拇指比了一下,“请问,隐熊心肉,可以分我一点点吗?”
隐熊心肉,可活血气,愈外伤。
华仪心知这熊是少女杀的,本不该来问他要战利品。
只是因为她如今身受重伤,不愿与他起冲突,才将姿态摆得低。
华仪上下审视少女一眼,她灰头土脸,满身血污,整个儿脏兮兮的,像个乞丐。虽说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双眼睛却清灵生动。
有那么点儿像小鱼儿。
心里轻轻一动,“可以。”
可是……
华仪指着少女流血不止中的脖子,眼神怪异。
“你的血这种流法,会出人命的吧?不要紧吗?”
刚才她翻滚闪躲的时候,脖颈蹭到了地上突出的尖石,血液一涌一涌地朝外淌,偏偏她还像个没事人似地,看着都怪吓人的。
黄衣女子哦了一声,捂着脖子支支吾吾说没事:“问题不大,我别的没有,就是血厚。这点儿小伤,一会儿吃了肉自然会好。”
华仪:……你身为人类活得这么莽,真的没关系?
华仪将信将疑,
将两只熊掌切下来,又剜出熊心肉,放在重新燃起的火上烤。
主要他也没别的办法,出来得急,池鱼给他准备的乾坤袋没带在身上,一点药草和食物都没有。他是不死凤凰,用不着救命治伤的药草,头没了都可以长,属实没那个习惯。
好不容易等到熊掌熊心快要烤熟了,粥也热好了,小华仪端着碗正要喝上一口热的。
旁边传来咣当地一声。
原本依靠在树下休息黄衣女子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口水流到下巴的小华仪:……我太难了。
……
黄衣女子的伤口还在往外溢血,虽然伤势确然愈合了些,却并不像她言语中的无关紧要。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冰冷,颤抖得厉害。
小华仪还真以为她是个彪悍的莽夫,能顶着脖子上那么大条伤口,咔咔地撕肉吃。
魔兽是真能这么干的,他们皮糙肉厚嘛。人类他前前后后没接触过几个,一时没拿定主意,没想到人家只是在硬撑罢了。
他无奈将隐熊心肉碾碎,丢进清粥里面,而后将粥喂给那名女子,把自己馋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光这么等她醒来也不是事,她受得外伤太严重了。隐熊有个毛病,它不饿的时候也会捕猎,但不吃也不杀,就把猎物当做个玩具扒拉来扒拉去。
那么大的熊掌,扒拉一下少说皮开肉绽、折碎几根骨头。
这姑娘大罗金仙阶品,按理是打不过同阶、却拥有更强肉身的魔兽的,所以她只能等,以身为诱饵,等到隐熊露出破绽那一刻,只有一次机会一击致命,不成功便成仁。
华仪后来回想了一下这姑娘倒地时,看着他说的话,通过唇语看。
两个字,不是“救命”,是“快走”。
她没有向人求助的意思,只怕连累了别人。
瞧着身子骨柔柔弱弱,说话客客气气的,倒是个有义气的狼人。
小华仪觉得还是要救她一救。
他有过一次载人的经历,再做起来驾轻就熟。
匆匆咬了一口熊掌,直接变小了戳在黄衣女子的头发上,带着人低空飞起来。
他这一飞,忽觉眼前豁然开朗,迷障散开,大道明晰。小华仪若有所感地低头,看到黄衣少女满是红黑血痕的腰边,挂着一个弟子木牌。
上面果不其然写着三个大字:陆白芷。
……
池鱼收拾好了去秘境的行囊,起初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反倒变得一天比一天更焦虑起来。
天天除了修炼,就是守在院子门口翘首盼望,然而始终没有等来期盼的人,化作了一尊望夫石,脖子都要伸长一截。
……
这几日里,南钰也来了一趟梧院。
原本像他这种散出去的眼线,相互联系都要避人耳目,本该离得越远越好的。
南钰反其道而行之,实属无奈之举:“这一届的高阶弟子,早已因邱席长老遇刺一事被盯上了。诚心门被毁,兰溪无法再检测一遍所有人,便打算将未收到检测的高阶弟子们统统送去凶险的秘境。到了那要命的地方,主上的修为便不好藏了。若真有那么一步,我待在主上身边,还可以为主上遮掩一二。”
临殷对他这个想法不置可否,
兰溪开启的“上菱”秘境,乃是原邱席长老死前不就刚推演勘探找到的一处新秘境。其空间游离在天元大陆的空间之外,不知何年何时形成,里头又有什么珍奇异兽。
一般而言,这样勘测新大陆的事,轮不到外门的弟子来做。
虽说进出的入口由兰溪把控,法宝灵物无法私藏,可修仙之人都知道,风险伴随着机缘。万一有独一份的造化降临,别人夺不走,落在了外门弟子手里,变动可就大了。
然而此次的秘境几乎没有内门弟子参与,意义不言而喻,新秘境里头资源必然无比匮乏,不值当内门弟子浪费宝贵的修行时间。结合兰溪怀疑外门弟子中有“奸细”的感情基础,这个秘境甚至还有可能危机重重。
为了降低死亡率,弟子可以五人成组,一起探索秘境。
临殷只是觉得既然缺人,让南钰来也无妨。
南钰事无巨细地汇报着收集过来的秘境信息和地图,临殷听得兴致缺缺,甚至有些走神,低头看着手中的《大衍诀》。但也没嫌他聒噪,将人赶走,只是当耳旁风一般任他说着。
等到南钰终于把想说的话痛痛快快地说完,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临殷竟然才会觉得无人言声,有些过于寂静了。
下意识地抬头,眸光一动,便自发往敞开的窗外瞥去。
院子外头,临崖的云石上,池鱼手肘撑着膝盖,托腮在那坐着。仿佛遥遥望着远端的夕阳,背影寂寥,似是有什么化不开的心事,长长地叹了口气。
“池鱼姑娘是想家了吗?”南钰呆愣愣问道,“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临殷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在南钰准备请辞离开的时候,忽然问:“你养的那只弥鼠呢?”
“啊?”话题跳得太突然,南钰没有想到主上居然还会记挂他闲来无事养的一只宠物,愣了片刻才匆忙回,“死了。”
“死了?”临殷垂下眸,“怎么死的?”
“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养弥鼠。听人说,这种小东西最怕寂寞,向来都要成对的养。可我当初只在野外捡到了一只,也没想过它会孤单,就那么囫囵地养着。”
“有段时间倒也察觉到了它整天不开心,缩在一个角落里动也不动弹。以为它只是病了,可喂了药,总不见好,后来……后来它就没了。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才死掉的吧。”
临殷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池鱼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在云石边上坐着,风扬起她的发,轻轻扫动着脸颊的轮廓。
她凝视着远处的夕阳良久,慢慢、慢慢地收紧手臂,将头低下,埋入了垫在膝盖上的臂弯之中。偶尔抬手抹着眼角,像在默然垂泪……
“你去一趟竹院。”
临殷将手里的法诀收起来,递给南钰,“把临故渊叫来。”
南钰:“???”
不是,他明明问的是弥鼠的事,和临故渊有什么干系?做什么突然要叫他过来?
南钰和他家主上相处这么久,有契约为媒介,虽然得到的回应言语少,自认基本的相互理解还是能做到的。
但这一刻,他觉得两人交流上的代沟,宛如天堑。
……
池鱼想起一句话。
叫世上不能直视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太阳,一样是人心。
她坐在云石边上远眺盼人,不知道怎么思维就跑偏,想要论证一番此话了。
诚然,这种傻逼事她在现世也干过,很伤眼,小朋友们千万不要学。
但如今不一样了,她是能目视百里的修士了,而且面前这一轮是夕阳,明显不及午时的烈日杀伤力强。
于是池鱼便深深吸了口气,大胆作死,冲着夕阳看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莫名其妙地憋着气,到最后忍不了了,才长长地将气吐了出来。
撑了十分钟,中途眼睛倒是没事。
就是再一挪眼,哪哪都是一轮完整的夕阳,还贼亮堂。宛如高光的马赛克,印在了摄像孔上。
池鱼:哦豁,完球了。
她现在跟瞎了没有两样,闭上眼也是一样的效果。
她赶紧低下头将脑袋埋进臂弯下的,让眼球处于一个黑暗的环境之中,缓一缓。
干涩的眼睛涌上生理性的泪水,于是捏着袖子擦了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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