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十四话钟糖说:“你这样可能要PT……
叶夏僵在原地,片刻后,她突然又笑了一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钟糖的声音从楼道里传了上来,还有一堆噔噔蹬蹬的上楼声。
“徐凉云!!!”钟糖一边在楼道里气喘吁吁地往上爬,一边对他喊,“你冷静!!!你是警察啊!!!对她动手那就掉她的套里了!!!你清醒点!!!”
来了。
徐凉云微微扬起头,轻轻叹了一声,拿枪的手一下子垂了下去。
他仰头看着暴雨如注,默默松开了手。
枪从他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钟糖在楼道里一直喊着徐凉云让他冷静,徐凉云听着那些话,突然感觉心里又疼又凉又冷,像掉在了冰窖里,像今天的雨都是下在他心上的,噼里啪啦地砸出了好多鲜血。
叶夏又笑了起来。这一次她笑得尤其夸张,都弯下了腰,不能自已,像是疯了。
徐凉云听着她笑,仰头看着天,感觉到似乎有一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再往前一步,就是彻头彻尾的深渊。
深渊里很黑很暗,他知道那里是比今天这雨更冷的地方。
但他不得不跳下去。
除了跳下去,别无选择了。
这就是这条路的尽头,是他不得不坠入其中的尽头。
叶夏的笑声突然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徐凉云”,突然就从怀里拿了一把刀出来,冲了过去。
徐凉云低下头,看见她手持着一把刀大叫着冲了过来。
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叶夏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声音和暴雨一起轰隆隆作响。
徐凉云站在原地看着她,恍惚间,他突然看到了陈述厌。
他看到他的小画家拿着调色板和笔站在画板前,手上都是颜料,脸上也不知怎么的搞上去了一些,在回头朝着他笑。
那些在那平平无奇的日子里看起来普通又有点偏灰的颜色,如今再看去,却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徐凉云无端闻见了满屋的芳香。
他低下头,垂了垂眸。
雨下大了,大得他睁不开眼,却压不过叶夏疯了似的叫喊声。
突然,他身后一声枪响。
子弹破空而来,正中叶夏肩头。
叶夏肩头一痛,表情瞬间扭曲,拿着刀的手猛地一哆嗦,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手上的刀也旋着飞了出去,划了一地滋啦啦响。
她捂住肩头,声音微弱了下去,又很不服输地大声哀嚎起来。
刑警们跑上天台,大叫着让叶夏别动,在大雨里艰难地把她双手铐在一起,骂骂咧咧地让她老实点。
林橘跑过来,一把把徐凉云从外面拽回了屋子里,好让他别再淋雨。
她气喘吁吁,被吓得满头冷汗,大声质问徐凉云:“你干嘛呢你!?你看不到她手上有刀吗!?你等死吗你你有病吧!!你怎么从凉警毕业的你个傻逼!!!”
徐凉云:“……”
徐凉云看着她,目光呆呆地怔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伸手推开林橘抓着他胳膊的手,转身摇摇欲坠地走回雨里,蹲下身去,把刚刚掉到脚边的枪捡了起来。
用左手捡的。
他回过头,把枪交给林橘,站在雨里哑声说:“拿走吧,你先下去。”
“……?”
林橘一下子茫然了。
她看了看枪,又看了看徐凉云,然后又看了看枪,说:“什么拿走……这不是你的佩枪吗?我拿走干什么?”
“先拿着下去。”徐凉云说,“我再在这儿待一会儿,你先下去,在车里等我。”
“……哦。”林橘只好把枪接了过来,说,“那您别待久了,大雨淋多了会生病。”
徐凉云凄凉一笑:“我都快病死了。”
林橘愣住了。
她似乎有了什么猜想,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特别害怕。
她看着徐凉云,表情惊恐地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连忙转头看向钟糖,脸上写满了“救命”。
钟糖倒一直目光凝重地盯着徐凉云——刚刚徐凉云面对着刀尖无动于衷,很显然这一幕让他觉得问题不小。
钟糖轻皱起眉,开了口:“你该去看个心理医生。”
“改天吧。”徐凉云说,“我没心情。”
“最好早点去。”钟糖说,“你这样可能要PTSD。”
徐凉云脑子昏昏涨涨,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什么D,但又好像没听过。
他看着不远处被压在地上还在挣扎大叫的叶夏,突然很累。
“无所谓了。”他凄凉地笑了声,“有什么关系。”
钟糖:“……”
钟糖眉头皱得更深了。
徐凉云这样,任谁都看得出来不对劲。
林橘都害怕了:“队长,你别这样……”
“徐凉云。”
钟糖打断了林橘,接着道:“陈述厌还没出院。”
一听到这个名字,徐凉云浑身一抖。
“他可还等着你呢。”钟糖说,“我也会在楼下等你。”
说完这话,钟糖就转过头,跟林橘挥了挥手,说:“拿枪走。”
林橘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应了两声,拿过徐凉云手里的枪,转头跟上钟糖,下楼了。
她不太放心,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能说什么。
她走后,上来抓人的两个刑警也压着叶夏走了过来,打算压着她下楼。
临走时,他们看了徐凉云一眼,没说什么,沉默无言地压着罪犯下去了。
被抓住的叶夏表情更恐怖了,大仇不得报让她的恨意愈发疯狂。
在从徐凉云旁边经过的时候,她就像条被人强制拉走的疯狗一样大叫了起来,死命挣扎着叫喊。
“徐凉云!!!”她大喊,“杀人犯!!你是杀人犯!!!杀人偿命!!!你去死啊!!!你怎么有脸活着的你,你去死啊!!!!”
她声嘶力竭地大叫,挣扎着往他那边扑,像是恨不得把他咬死,真跟条疯狗一样。
刑警被她搞得恼火,又使劲拽了她一把,骂了一句“老实点”,用蛮力拽着她下去了。
被强拖硬拽下楼的叶夏还在不停叫喊,声音在楼道里回响:“你算个屁警察!!!”
“你都不敢对我开枪!!!你算什么警察?!!”
“你拿枪杀人!!你杀了我男朋友!!!!你算什么——”
压着她走的刑警无语,忍不住在楼道里草了一声,骂了两句神经病,然后就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她嘴里让她住嘴,于是她的话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成了一片心不甘的呜呜嗷嗷。
徐凉云站在雨里,再没吭声。
天台上还有一名刑警。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向徊。
向徊穿着雨衣,刚在瓢泼的大雨里回收了叶夏的刀。但他没急着走,就站在那里,目光同情心疼又可怜地注视了徐凉云好一会儿。
他沉沉叹了一声,走了上来,在走到徐凉云旁边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向徊用他独有的那一把老烟嗓说:“没办法,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我们就是这么个职业。”
“要是真的受不了,放手也行。”他说,“多的是人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才放手的,但是也有很多人愿意顶着风也要跟你在一起……看你选哪个了,我个人更推荐后面那个。”
说完这些,向徊就又用力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离开了。
徐凉云站在雨里。
站在再无任何一个人的雨里。
他低着头,看着地面。
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但他却仍然听到陈述厌在惨叫,听见叶夏在笑,听见那些电流声把他的小画家撕得血肉模糊。
他越是不想去想,这些声音就越是清晰。
太清晰了。
徐凉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在雨里捂住了脸,脑袋嗡嗡作响。
他眼圈红了,泪水融在雨里,没人看见。
徐凉云慢慢蹲了下去,雨声淹没了他的哽咽。
他就这样只身一人蹲在天台上,身前身后空无一人,像在被雨水吞没。
缓了好一会儿以后,徐凉云打了那一通电话。
徐凉云听到陈述厌声音还有点抖,徐凉云听到陈述厌故作轻松,徐凉云听到陈述厌自己都疼得不行却还在问他怎么不撑伞。
徐凉云还听到陈述厌的惨叫声依然犹然在耳,怎么都挥之不去,一阵阵把他的心脏喊得痉挛。
于是徐凉云说,我们散了吧。
然后电话挂断,他把自己推向了末路,推进了深渊。
徐凉云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一把摔了手机,在和他那天大喊爱意时同样滂沱的雨里抓着头发,彻底崩溃,大喊着哭出了声。
他还听到陈述厌在惨叫,电流声在滋滋作响。
徐凉云省去自己最后还是听到陈述厌在惨叫和钟糖说他要PTSD的事,把叶夏案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说完了。
他叼着烟,接着说:“之后我下楼,正好他们带着叶夏去了三楼——她之前租的那个屋子里,让她找了些物证出来。”
“我下楼的时候,正好他们也押着叶夏出来了。我就这样中弹了,过程跟你朋友告诉你的一样。”
说完这些,徐凉云才终于如释重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出来。
五年了,他终于感觉到心里那些黑压压的东西散去了一些。
徐凉云站了起来,身形有点晃晃悠悠。
他抬头看向陈述厌,这才发现对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红了眼睛,正淌着眼泪看着他。
徐凉云早知会如此,表情一时有些于心不忍。
他走到陈述厌床边,把烟摁灭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坐到他身边,说:“别哭,有什么可哭的……这都是我活该。”
陈述厌红着眼睛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闭上了眼,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靠了过去,慢慢地伸手抱住了徐凉云。
徐凉云浑身一僵。
陈述厌感觉到了,他也感觉到徐凉云僵得很厉害,僵得一阵阵发抖。
他也感觉到徐凉云真的瘦了太多。
陈述厌抱着徐凉云,在他怀里轻轻吸气。
再开口时,他声音都哑了。
“徐凉云。”他问,“我这五年……干什么呢?”
徐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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