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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束光


10

        送走几单外卖之后,温泱累得快站不起来了。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屁股刚坐下,还没休息,店门就被推开了。

        来的人意料之外。

        温泱起身,推开侧边的小门走了出去:“舅舅舅妈,你们怎么来了?”

        上次见到两个长辈还是几天前的事情,明明才过了几天,舅妈看上去苍老了不少。那样子就和当时家里出事时候沈宓的状态别无二致。

        舅舅站在一边支支吾吾,也不说话。舅妈怂恿了几下,一个半百的大男人直接背过身了。

        见男人不成器,舅妈只好自己来了。

        舅妈看见温泱就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三步并两步上了前,扑通一声跪在了温泱脚边。

        温泱受不起,想把舅妈拉起来:“舅妈,到底怎么了?”

        听着哭爹喊娘的人,温泱蹲在她身侧,想安慰声音也比不过舅妈的哭声。

        等人哭够了,温泱扶着她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拿过旁边的纸巾盒,温泱抽了几张纸塞到了舅妈的手里:“是表哥表嫂那里又出什么事情了?”

        “你哥那边我是认了,是他自己犯罪,让他去坐牢去伏法。我和你舅舅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了,但是怎么地也给我和你舅舅留个后吧。你嫂子说了,给她70万,她就不去打胎把孩子留下来给我和你舅舅养着。你舅舅要脸不好意思和你开口,舅妈我豁出去了。你这店铺虽然说是你们家买的,但写的是你舅舅的名字,那在法律上来说就已经算是我们家的财产了。当初你舅舅看你们家可怜,就把店铺让出来一分钱不要让你免费开店,现在我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可怜可怜舅妈。”

        听着舅妈这些话,温泱算是明白了。

        虽然是他们家拿出的全款当时买的这个店铺,当时爸爸是为了留一手才写了别的亲戚的名字。从法律上说这确实是舅舅家的财产了,但从良心上出发……

        看着舅妈那样子,温泱知道他们现在也没有这东西了。

        温泱一言不发,她想拒绝,但她又知道即便是自己拒绝也没有办法。

        无言失神的样子让原本就焦急的舅妈更着急,抬手晃着温泱的胳膊:“泱泱、泱泱……”

        温泱在自己家刚破产的时候就见识过了亲情寡淡了,看着面前这个明知道是他们家的钱却还是拿法律说事的人,她愣愣地问:“舅妈你现在是在逼我是吗?”

        昨天婆婆就给沈宓打过电话了,当时沈宓在电话里直接拒绝了亲妈,也放话了拒绝借钱给他们。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主意打到了温泱的店铺上,被拒绝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舅妈以为温泱也要拒绝,干脆撕破了脸。

        脸上原本的凄凄惨惨的表情荡然无存:“我们来的之前已经问过律师了,这个店铺就是我们家的了。证件上写的就是你舅舅的名字。原本也是我们家大方宽容,把店铺免费借给你。东西是我们的,现在我们不想借了,你赶紧搬出去,我们过两天要联系别人来看店了。”

        看着唱白脸的人,温泱紧紧握着拳手,她从小就是个好脾气的人,对面这样的人涨红了脸也没有能够憋出一句脏话。抬手指着门:“你们给我出去。”

        话音刚落,温泱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

        温泱认得他,是之前来店里买咖啡赊账留名片的人。

        甩开被舅妈桎梏着的胳膊,温泱调整了一下情绪,朝着进店的张致尧扯出无懈可击地礼貌微笑:“要喝点什么吗?”

        舅妈见有人来了,也没继续撒泼:“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过两天我再来。”

        张致尧侧过身给温泱舅妈让了个位置,看了看舅妈离开的背影,又偷偷瞄了眼走到收银台后,明显看着状态就非常不佳的温泱。摸了摸鼻子,讪讪然走进去。

        张致尧把来之前在办公室里统计好的口味清单递给了温泱,温泱对照着一一下单,最后接过张致尧手里的银行卡,一刷。

        小票上是熟悉的名字——路轸。

        看着这个名字,不太意外。

        但心里还是多了一味温泱说不出的感觉。

        将标签贴在杯子上,转身正要做饮品出单,张致尧开了口:“老板娘,你没事吧?”

        温泱扯出一抹看着就很苦涩的笑容,有些牵强:“没事。”

        见她不愿意说,张致尧也没有继续追问,对别人所有事情都想知道是一种酷刑,更何况他也没有什么身份立场去对温泱刨根究底。

        十几杯饮品做得不算多快,但是张致尧无所谓,反正现在也是上班的时间,公然摸鱼。

        扭头观察着温泱咖啡的装修,不算极简风,很多地方都看得出装修时候的用心。温泱这次没给他找纸箱子,用一个超大的塑料袋将饮料按照温度一一打包好,

        和上次一样小跑到张致尧前面帮两只手都拎着饮料的人推开了门店。

        会工位的路上在电梯里碰见了隔壁组的组长和组员。女组员看见了张致尧手里的饮料,有些羡慕:“小路总又请你们喝饮料了?”

        张致尧想着温泱的事情,嗯了一声,也没多想就承认了:“他很大方,总是请客。”

        刚说完,张致尧总觉得芒刺在背,一回头,吓一跳。

        隔壁组组长也在,他扯笑脸:“李组长也在啊。”

        对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那个女组员,没好气:“嗯。”

        出电梯的时候,张致尧略有歉意和同情地瞄了一眼那个低着头,也知道自己在组长面前说错话的组员。拎着两手的咖啡走向他们自己的办公区,张致尧照旧是让他们自己拿,从里面拿出两杯朝着路轸的办公室走过去。

        老组员徐丽看见了,喊住了张致尧:“小路总到楼上去了。”

        张致尧停了脚步,调转脚步回到了自己办公位上。想着温泱的事情,张致尧总觉得她那边的事不小,一边装模作样地将电脑长时间不用的屏保状态解除,随手点开word、ppt的界面,一边小声问徐丽:“他有说是去处理什么事情吗?”

        “没说啊。”徐丽摇头,她也不敢问啊。

        等路轸忙完下楼,已经快到张致尧他们下班的时间了。

        自己刚回办公室,后脚张致尧也跟了进来了。路轸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就一刻钟了?还来摸鱼?”

        张致尧咋舌:“说正事,我下午去对面咖啡店买东西的时候,碰见小老板娘惹上麻烦了。”

        路轸听见温泱神情变得严肃:“什么麻烦?”

        张致尧:“好像是她亲戚?我具体的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店铺的问题。”

        路轸想到了之前问她店铺问题,心里隐隐有了猜想,走到窗边朝下看,只能看见店铺门面,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

        破天荒头一次,路轸和五点下班的人一起挤了电梯下了楼。走过这几天一直走的马路,他看见了店门上落的锁。

        -

        陶予微比温焕先来,她一接到温泱电话就从工作点位赶来了。到的时候只看见温泱垂着脑袋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后背靠在椅背上,脊背的骨头仿佛消失了。眼睛鼻子泛红,一看就是哭过了。

        “予微姐。”温泱看见她来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去一些了。但才止住的眼泪在看见陶予微的那一刻又往下掉,蹙眉带泪,看着就楚楚可怜。

        今天舅妈来了店里之后,温泱身心俱疲,早早就关了店回了家。沈宓见到这个时间回来的女儿心里不免有疑,温泱从小就没有吃过苦,但比谁都能吃苦。自从开了店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她几乎没有在天亮的时候回过家。

        沈宓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到玄关边打量着温泱的表情:“妹妹怎么了?”

        “妈。”温泱扯出一抹笑容,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老妈。

        想撒个谎,但她打小就不擅长干这种事,以前念大学的时候,报喜不报忧也总轻而易举就被沈宓发现。

        她自问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看见老妈又好像变了一个小孩。

        她撒谎总被戳穿,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了舅舅舅妈今天到店里说的话。自己刚说完沈宓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想想以前自己家里风光的时候就为他们家里收拾了那么多烂摊子,没有想到现在还要来吃他们家的肉,喝他们家的血。

        沈宓气得不行,打电话给亲哥哥,亲哥哥没种,电话也不接。

        打电话给嫂子,电话倒是接了,结果那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的样子让沈宓一口气直接背过去了。

        陶予微安慰着温泱:“你哥马上就过来了,别担心,阿姨没事的。”

        抬手帮温泱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见她表情还是不好,陶予微轻轻抱住她。

        温焕来了之后,还没从温泱那里了解到情况,同一时间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病人现在是已经清醒了,你们是她的孩子吗?”在得到温泱和温焕的肯定之后,医生继续问,“你们知道病人乳腺上有问题吗?”

        温泱点头:“我妈妈之前检查的时候说是有,但是她说不严重,定期复查就可以了。”

        医生听到温泱这话,心里有数了。他们见过很多对家人隐瞒病情的人:“我们用钼靶检查发现病人的bi-rads诊断结果为6级。6级是什么概念呢,大概就是我们已经可以确定那是恶性病变。而且病人属于乳腺癌晚期了,局部有较多的淋巴结转移。最严重的是肺部……”

        医生还在说话,但是温泱已经有点懵了,庞大的无法承受的信息就像是灌入口鼻的海水,她身体一晃,好在陶予微反应快,一把将她扶住。

        温焕愣愣:“还有的救吗?”

        医生垂下眼眸,表情很遗憾:“乳腺癌晚期其实没有手术的必要了,我们无法将已经发生癌变的部位完全切除。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用药物治疗,尽可能减轻患者的痛苦,延长患者的生命。”

        喉咙仿佛卡了一根鱼刺,温焕艰难开口:“能活多久?”

        这种问题医生也听多了,他一边翻开手里的册子,让温焕签字,一边用患者家属能接受的语气解释:“这个我们没有办法保证,有的五年有的幸运一点的十年,还有的可能就一年……能做的也就尽人事。先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等会儿会有医护人员将病人送到病房里的,你们先去准备病人住院的东西。然后在这个单子上签一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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