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
十一月的天气泛着潮湿阴冷,外面下着连绵不绝的雨。
冰箱门打开,一阵冷烟从缝里溜出来,落在肌肤上有些灼人的凉意。
程栀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雪人娃娃头的雪糕出来,她走过去丢了一个给坐在沙发上的沈嘉树,沈嘉树熟练地接住,撕开包装。
“哎,吃来吃去还是娃娃头最好吃。”沈嘉树感叹道,“之前吃了一段时间梦龙,我觉得可真一般。”
程栀笑笑,咬了一口雪糕。
“不错啊沈嘉树,都敢吃高级冰淇淋了是吗?”
“……梦龙高级个屁。”
只是比其他的雪糕贵一些。
“那是谁小时候五毛钱的小布丁都买不起还来找我哭,求着我给他买啊。”程栀睨了他一眼。
沈嘉树:……
“姐姐,时代在进步,经济在发展,我们在赚钱。”沈嘉树盯了一眼她的包,“你念书的时候买几十块钱的包背到坏,现在不也买一两万的LV?”
程栀没继续接话,她往后一靠,双腿搭在沙发上放松,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稍微有些累了。
电视打开,也不知道里面在放什么八点档的节目,沈嘉树在那边无聊地切换着频道,最后停在了某个赛车比赛的回放。
“看会儿比赛。”沈嘉树说,“最近都没怎么追,今年的F1好像有点没意思,我觉得国内的车队需要点新鲜的血液了。”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从F3提点新车手上来,不过今年F3夺冠那位好像就不错,我F3看得少,有点记不清名字…叫什么来着…”
沈嘉树本来在自说自话,正拿出手机准备查一下,随后听到程栀咬着雪糕,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Kingdom车队的Blume。”
沈嘉树:?
“你怎么知道?”沈嘉树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开始搞赛车了?”
“…兄弟,我国庆节去拍了那场比赛。”程栀翻了个白眼。
她和沈嘉树现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情,连对方在干什么都有点搞不清楚了,不过也丝毫不影响他们俩的关系。
青梅竹马好像比别的友情更为坚固。
“哦。”沈嘉树应了声,忽然有些八卦,“今晚送你回来那个男人是谁啊?在追你?”
程栀刚好含着雪糕,还没回答。
沈嘉树又急着问:“我没看清,就着路灯瞄了一眼,好家伙,有点帅啊,开了个兰博基尼跑车,富二代?”
程栀依旧还没来得及解释。
沈嘉树用手肘碰了她一下,还在说:“不错啊程姐,快抓紧机会嫁个富二代,以后我们都不用努力了。”
程栀把手上吃完的木棍扔进垃圾桶,冷漠地看了沈嘉树一眼,从手机里翻出点东西递给沈嘉树看。
“不想努力了?这儿全是富婆,你想要哪个?”
沈嘉树:…………
“算了算了。”
电视画面上的赛车飞驰而过,程栀稍微定神看了看,觉得和自己之前看到的有些许不一样。
“这F1,和F3的差别大吗?”程栀没忍住问了问。
“也就是高三精英学子和高一小学鸡的差别吧。”沈嘉树说,“所以取得F1的参赛资格,是所有赛车手的梦想。”
程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说:“这样啊…”
…
程栀没留沈嘉树过夜,再好的关系也不能让他在自己家呆着,只是在她家坐了会儿就被程栀赶走了。
沈嘉树临走之前还不忘提醒:“记得陪我去挑衣服啊!”
“知道了,快滚吧。”程栀不耐地挥了挥手。
等他走了以后,程栀这才回房间开始整理东西,最近后花园那边已经开始交接工作,手上这一批事情忙完以后就可以正式离职。
马上要换新的工作,明明是期待了很久的新开始,但程栀却没有觉得轻松。
到这个时候,好像压力却日渐增加。
程栀很清楚,自己在人像上一直有些短板,之前的工作有关人像的也是尽力去做,不过她的卖点一直不在这里,所以即便是人像拍得不够好,她还是有别的底气。
现在要换到一个全新的工作室,并且是自己不太擅长的领域,而且到那边以后,所有的压力几乎都会压在她的身上。
裴淮很想做好这个工作室,所以才会拜托祁纪阳牵线搭桥来找她,他给自己开了很好的条件,程栀不想辜负裴淮给出的这些东西,也觉得自己拿到什么报酬就应该给出相应的回报。
但最核心的问题依旧还是,她还是没有那个把握,自己一定能做好,一定能肩负起这个责任的把握。
程栀打开电脑里的文件,有一个是这么多年来拍的人像合集。
她拍的人像实在是不多,几个小时就能看完,程栀翻看着,最后手却停在了某个文件夹上。
——for祁纪阳
那个相册里,全是祁纪阳的照片,几乎都是高中的时候拍的。
有抓拍的,也有拿祁纪阳当练习的。
最后一张,时间停在五年前,高中毕业,后来也没有更新过。
有些故事,好像也就停在那里了。
程栀以为自己很快就能翻看完,没想到自己翻着翻着,总会想起一些事情来,拍人像总是最充满故事的,她看到一些老照片的时候还会打开微信发给本人。
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她回过神来抬头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落在了书房的地板上,落下一道道的光斑,风轻轻吹动着窗帘,外面的空气中一阵潮湿的尘土味。
程栀起身拉开了窗帘,太阳照得她眼睛一阵刺痛。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天晴了。”程栀自己低声呢喃了一句。
她揉了下眼睛,有些困。
还好是周末,要是今天要上班的话,现在她估计现在已经快崩溃了。
程栀拖着一夜没睡的沉重身体去洗漱准备睡觉,刚刚从卫生间出来,手上的水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在这个安静的清晨,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提示显示着祁纪阳。
程栀皱了下眉。
祁纪阳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
她一边疑惑着,一边接起了电话:“喂?”
那边没说话,倒是呼吸声很明显。
他的呼吸声比平时要重一些,隔着电话都能听得十分清楚。
“祁纪阳?”程栀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你…”
也不知道要怎么问。
程栀只觉得自己的睡意被这通忽然打来的电话给驱散了一些。
那边依旧没回答,就像是他还在睡梦之中,不小心拨通了她的电话。
程栀等了好一会儿,悄声打了个哈欠才问:“你醒着吗?我有点困,想睡了…”
她这句话刚说出口,还没说自己一晚上没睡,那边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程栀。”祁纪阳的声音有些喑哑,听着还有些沙,十分疲惫无力的感觉。
程栀蹙了下眉:“你生病了?”
“嗯……”祁纪阳应了声,“发烧了,头好痛。”
“吃药了吗?”
“没有…”
“你先吃点药再好好休息。”程栀觉得自己像个操心的老母亲,“多喝热水。”
祁纪阳那边又沉默了会儿,好久之后才拖着尾音低声说了句:“…你好狠心啊。”
程栀:?
“我生病了没人在…”祁纪阳说着,生出几分可怜的味道,“你也不说来看看我…”
程栀:……
“你二十几岁的人了发个烧还得我来照顾你?”
“嗯。”
死皮赖脸的。
程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的眼皮也有些重,往下耷拉着。
“你自己好好休息就行了,装什么三岁小孩儿呢?”程栀说,“记得吃药,我先睡了。”
说完就无情地挂了电话。
电话彻底挂断之前,程栀隐约听到祁纪阳那边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一阵混乱。
她带上眼罩,却翻来覆去地怎么都没睡着。
半小时后,程栀从床上坐起来,自己叹了口气,起来又洗了个冷水脸醒神,从衣柜里随便抓了一件衣服。
最后点开跟祁纪阳的聊天框。
【程栀】:发个地址给我。
…真他妈的操心。
当妈似的。
-
程栀出门前拿了下车钥匙,最后又扔了回去,最后选择打车过去。
祁纪阳住的地方离她住的地方距离挺远。
程栀看着那个他发来的地址,舔了下唇。
跟她印象中祁纪阳家不是同一个地址,看来也是自己搬了出来。
也是,他这样的条件,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
祁纪阳现在住的小区,程栀之前也看过,但是租金实在是太贵了,如果住在那里,她得把自己的工资大部分都花在租房上。
到祁纪阳家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程栀直接输入了他给自己的密码。
门打开,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有些空旷,像是无人居住的地方。
他家的陈列几乎完全在程栀的意料之内,映入视线里最显眼的就是巨大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放着很多乐高和车的模型。
从装修风格到家具用品。
每一个都在她的猜想范围之内。
不是因为了解祁纪阳,而是因为这些都是他以前说过的,他以前就经常跟说,以后自己搬出去了要把家里装成什么样子。
从墙纸颜色到家里要放些什么东西。
他倒是说到做到,分毫不差。
“祁纪阳?”程栀喊了几声。
进来以后没见到人,她倒是像个小偷,莫名其妙地闯入别人家里。
跟这里格格不入。
祁纪阳一直没应声。
程栀转念一想,他都已经发烧了,当然没精力回答自己。
一楼没有房间,程栀悄声往楼上走,踩在楼梯上的时候,她犹豫了一小会儿。
来都来了,不知道自己还在纠结着什么。
程栀没有多想,继续往上走。
有一扇房间门开了个很小的缝隙,她试着喊了一声:“祁纪阳?”
没人说话,程栀伸手准备开门进去看看,手放在门上的时候,还没往里推,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毛绒绒的,配着脸上的可疑红晕。
像一只喝醉了的兔子。
站得不稳,摇摇晃晃的,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程栀:…………
从威风堂堂的小狮子到喝醉的小兔子,原来只有一步之遥。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
“你还能走啊?”程栀上下打量他,“那应该问题不大。”
祁纪阳没说话。
“我一会儿给你点个粥和药,看你吃了就回家休息,这样够了吗?”程栀说,“够有良心了吧?”
“你这人也真是的,多大的人了生病一定要我来看啊?”
“那我不在的时候你生病了……”
程栀絮絮叨叨地说着,祁纪阳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世界也是恍惚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竟然看到程栀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话。
酒劲还没散去。
祁纪阳晕乎乎的,感觉自己整个人像在做梦。
程栀说了很久,他乖乖的一句话没反驳。
“程栀。”祁纪阳忽然喊她。
“怎么?”程栀抬眸看他,“你还有什么要反驳的?你要是敢现在顶嘴,我转身就走,你自己病死在家算了……”
程栀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一重。
祁纪阳垂头把自己的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
大概是因为发着烧,他身上的温度滚烫,特别是额头的温度,像是一团火簇。
隔着秋季衣物厚厚的布料。
灼烧着。
“程栀。”
“……干什么?”
“我饿了。”祁纪阳的声音很哑,尾音却依旧扬着,“外面卖的一点都不好吃。”
他像是在撒娇,低声呢喃。
“想吃你做的饭了。”
**
事实上,程栀并不会做饭,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厨房杀手。
此时此刻,程栀站在灶台前发愣,眉头紧蹙,差点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大概是因为刚才祁纪阳的语气实在太过于楚楚可怜,他说想吃她做的饭,自己被他那么半搂着,也不知道想着什么,竟然就答应了。
答应做饭给他吃。
她轻轻咬了下唇,看着那干净明亮的灶台,像是在受刑。
发了好一会儿呆,程栀给庄兰馨打了个电话,有些难以启齿:“喂?妈…你在忙吗?”
“怎么了小栀?”庄兰馨感觉到她有些为难的样子。
程栀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她从来都是一个不让人担心的孩子,也不会说自己有什么困难。
“现在有空吗?你能教我做饭吗…?”程栀说着,拉开的祁纪阳家的冰箱。
他一个人住,但冰箱倒是买得挺大的。
打开看,里面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只零零散散的放了几瓶饮料,几枚鸡蛋。
空荡荡的。
跟他整个家的感觉一样。
庄兰馨听程栀这么说,忽然笑出声:“这算什么事,你要是想学,妈妈随时都能教你,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回头你回家来,我天天教你。”
庄兰馨还有些欣慰。
这么多年了,程栀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学做饭,她刚毕业一个人打拼事业住在外面的时候,庄兰馨就担心得不行。
也不在家里吃饭,公司也没有食堂,那岂不是只能点外卖?外卖多不卫生啊!
她说了程栀很多次,让她学会自己做饭,程栀每次都说工作忙就给推了。
这会儿程栀主动提出来,庄兰馨肯定是开心的。
程栀沉默了会儿,说:“现在可以吗?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弄,我就跟着做了,电话指导一下…?”
庄兰馨愣了下:“这么急呀?”
“嗯…朋友生病了,我在他家里。”程栀编了个理由,“我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生病了还是自己在家做点东西好。”
“你现在也终于知道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了?”庄兰馨嘁了一声,“那你现在准备做点什么?也不能做其他的吧,熬个粥?”
“嗯,再蒸个蛋吧。”
家里只有这些东西可以做了,看来下次来祁纪阳家里还得自己想买点菜来。
“行,那我说,你照着做,小心一点啊。”
…
程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竟然能那么笨,从小到大很少有她做得很差的事情。
甚至,对大多数女生来说困难的篮球,她玩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
但是做饭这件事,她确实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困难。
每走一步,程栀都在小心翼翼地问庄兰馨要怎么办,一点小情况都急得赶紧叫妈。
果然只有妈妈在这种时候才是最靠谱的。
折腾了半天,程栀终于熬了一锅白粥蒸了个蛋,她看着自己忙活的成果,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是回家吃我妈做的饭好啊。”程栀感叹道。
庄兰馨在那边笑了会儿,随后催促她:“那你赶紧弄好去吃了,煮个粥也能弄成这样~”
“我第一次弄嘛,不太熟练…”
不过还好,没炸厨房。
庄兰馨催着程栀赶紧弄好,程栀盛了一碗出来,轻轻地搅弄着。
“有点烫,我先搅凉一点。”
“看不出来我们小栀这么贴心啊。”庄兰馨轻声笑,“你对她这么好,可上心哦,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程栀的手稍微顿了顿,最后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粥凉了以后,她才端着上楼,房间门没关,依旧敞开了一个小缝隙,程栀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高大的男人蜷缩在床上,看起来比平时小只了些,他出了些汗,头发被润湿,显得有些凌乱。
耳根很红,脸上也泛着红晕。
……看着还怪可爱的。
程栀看着他,忽然又可以理解刚才的自己为什么在心软了。
她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祁纪阳?”程栀蹲在他的床边轻声喊。
祁纪阳还没应,浓墨般的睫毛微颤了一下,没睁开眼,他动了下有些干涸发白的嘴唇,终于十分艰难地出了声。
“嗯……”
大概是因为吃了药,他整个人更加犯困,怎么都使不上力。
他嗯了几声。
听得程栀一阵心痒痒的,好像被传染了这高烧的热度。
祁纪阳的声音低哑,因为感冒呼吸不畅,说话的时候还在轻喘,再加上一声声地应,偶尔十分艰难地喊她的名字。
程栀的动作稍微僵了半秒。
“你先吃点东西。”程栀定了定神,站起来,“我放在旁边了,你先缓缓,能起来了记得吃。”
“嗯…”祁纪阳清醒了一点,只是使不上力,“我自己吃…?”
“不然?”程栀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还要我喂你啊?”
祁纪阳没回答,终于是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程栀手快扯了个枕头给他垫着后背,程栀看到他的脸色惨白,唇上也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皱着眉,伸手用手背碰了一下祁纪阳的额头。
“你怎么搞的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程栀念着,“不知道的都要觉得你昨晚是不是出去淋了一晚上雨了!”
祁纪阳闷闷地一声笑,随后十分疲倦地缓缓睁开眼。
他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声音无力:“你要喂我?也不是不行。”
程栀:?
“你还要脸吗祁纪阳。”程栀看着他,眼神里充满鄙弃,“今年几岁了?”
“我是病号。”
“…病号就可以为所欲为?”
“嗯。”
程栀翻了个白眼,把粥推过去了一点,说:“你家里什么都没有,做不了什么,随便吃点,反正你感冒了也只能吃这些。”
“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对你。”程栀说,“要是你要有耐心的人呢,那么请你请个保姆,或者谈个对你很好很好的女朋友。”
祁纪阳没说话,虽然脸色很差,但唇角却微微向上扬着。
他喝了一口粥。
确实一点味道都没有。
程栀继续说:“我看上次那个妹妹不就挺好的?你一个电话打过去,别说喂你吃饭了,你要干什么都答应。”
祁纪阳:……
“我是病号。”祁纪阳又说了一遍,“你能说点让我开心的话吗?”
程栀看着他正在喝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很想问问味道怎么样。
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做的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程栀没问,打了个哈欠:“行了吧,我昨晚通宵看文件还没睡觉就被你叫过来,拖着这熬了一整天的疲惫身子来照顾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昨晚没睡?”祁纪阳皱了下眉。
“没有啊,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正打算睡。”
祁纪阳放下手中的碗,掀开被子的一角,拍了一下自己的床:“我借你睡睡?”
程栀:?
祁纪阳默了会儿,补了句:“我的床。”
程栀:……说话的时候能一口气说完吗?
“不用了,我下楼去沙发上眯会儿。”程栀困得有点晕了,顺口就说,“我得在这儿守着你啊,省得你一会儿哪里不舒服又打电话叫我。”
“等你好一点了我再走。”她说。
程栀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我先下去睡会儿,你乖乖的吃完饭继续休息,多喝点水,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叫我。”程栀叮嘱道,“碗放在旁边就好了,我走之前帮你洗。”
她自己都困得不行,眼皮打架,但还是看到祁纪阳没什么大问题以后才下楼。
程栀几乎是刚刚躺下就睡着了,没换衣服也没盖被子,但却睡得很熟。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好像是美梦。
…
程栀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白天,等她醒来睁开眼的时候,身上盖着被子,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顶灯很好看。
程栀缓了整整半分钟,随后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怎么会从祁纪阳的床上醒来啊!!!?
吓得脸色都变了,好在醒来的时候旁边是没有人的,不然要是是其他的场面。
自己今天就交代在这里。
程栀赶紧翻身下床穿上拖鞋,也没顾得上自己身上的毛衣垮着,右肩稍微裸露了了一些在外面。
正要伸手拉开门,房门被人推开,程栀差点一个重心不稳扑了过去。
“…这么急干什么?”一道慵懒的男声响起。
他倒是恢复得快,这会儿已经像没事了一样。
“睡醒了?”祁纪阳垂着眸问她,“感觉怎么样?”
程栀:“……我怎么睡在这儿?”
“我抱你上来的。”
“?”
祁纪阳递了个杯子给她,微微扬眉:“我吃完药就睡过去了,晚上醒来发现你一点动静都没有,下楼发现你还在沙发上躺着。”
“你要是继续那么睡,就是你感冒了。”
“那你直接叫醒我不就好了?”程栀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你床上吓个半死。”
“怕什么?”祁纪阳顿了顿,尾音绵长,“又不是躺我怀里。”
程栀差点噎住,觉得祁纪阳的脑子有点烧坏了,她说:“那我他妈直接原地自杀了!”
祁纪阳笑了声,说:“看你睡得挺香的没忍心叫你,直接搬上来了,你放心,我没跟你一起睡。”
他在旁边看了半夜。
程栀没跟他多说,急匆匆地要走:“我今天上班,快来不及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嗯。”祁纪阳也没多说,“你开车来了吗?”
“没。”程栀回答,“昨天太困了打车来的。”
“那你等等。”祁纪阳转身,“我家还有新的牙刷,你直接在这儿洗漱吧,一会儿你开我的车去上班。”
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程栀权衡了一下,随后点头:“行。”
如果这时候才回家再赶去上班,多半会迟到。
只能这么勉强将就一下了。
她飞速洗漱完,祁纪阳从房间里拿了几把车钥匙出来,拿在手上把玩。
他靠着房门,漫不经心地抬眸:“开哪辆?挑一下。”
“最便宜的。”程栀伸手,“我开个几百万的跑车去上班太招摇了。”
祁纪阳:……
程栀见他不说话。
“不是吧祁少。”程栀叹了口气,“你车库里就没有一辆便宜点的车?”
“……”
“那算了。”程栀说,“我打个车去上班。”
“要不我送你?”
“那比我自己开你的车去还招摇。”程栀说完就去穿鞋。
祁纪阳走在后面,跟屁虫似的,一直送程栀出小区打到车以后才回去,倒是挺负责的。
…
程栀刚上车,司机就开始开玩笑:“你男朋友不送你上班啊?你还自己打车去?”
“不是我男朋友。”程栀笑着,多接了一句,“我哪儿能有这么有钱的男朋友啊。”
程栀是知道祁纪阳挺有钱的,她当然知道祁纪阳家底很殷实。
但每一次还是会被惊讶到。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以大到这种地步。
程栀开了窗,她侧头看着外面,上班高峰期有些拥堵,有小情侣一起骑车自行车路过旁边,有说有笑的。
“老公,虽然我们现在没钱买车,但你看这么堵,我觉得没车也挺好的。”
“哈哈哈,是啊,不过以后我们多努力,一定会有的!”
大部分年轻人,二十三四岁,连买件贵点的衣服都舍不得,更别说要买车买房了。
程栀都算是过得不错的。
但有人的二十三四岁,却是另外一个世界。
外面飘来街边卖早点小商贩的吆喝声,程栀正发着愣,微信滴滴一响。
很突然地收到一条白离的信息。
问题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白离问她:【程栀你跟祁纪阳这么多年…】
【真的一点别的情况都没有啊?】
程栀的手稍微顿了顿。
最后打出了干净利落的回复,她几乎没有犹豫。
【没有。】
**
祁纪阳送程栀走以后,没有直接上楼,他先去自己的车库里转了一圈。
他确实很爱买车,而且动辄就是买几百万的跑车,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就是很爱买车。
车库里停着形形色色的跑车,每一个都价值不菲,像是一个小型的车展。
看完以后,祁纪阳上楼的路上给许让打了个电话。
“喂?许让,你哪天有空?陪我去买个车。”祁纪阳说着,往楼上走。
“又要买车?”许让问,“你钱多到没地方花是吗?”
祁纪阳在花钱这方面,有时候连许让他们都会多说他两句,虽然大家家境都不错,但祁纪阳一定是最能花的那一个。
“不是。”祁纪阳说,“我想买个便宜点的。”
“三百万以下?”许让笑了声,“这个对你来说应该算是便宜点的吧?”
祁纪阳还没回答,他也在想着,到底什么样的才能算得上“便宜”。
“祁纪阳你是真的不食人间疾苦。”许让说了他一句,“什么时候你来做做我们做的事情就知道了。”
许让现在在自己的公司忙着,他和家里关系不好,攒了些钱打算自立门户。
而祁纪阳还在玩赛车。
这些年奖金倒是也拿得不少,加上平时车队也要接些商业代言赚了不少钱,休赛期没有比赛的时候,他们几乎都在接各种商业活动。
祁纪阳没反驳许让的话。
这是他必须承认的,他确实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里,好像都不知道吃苦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那你觉得一个普通的家庭,应该开什么样的车?”祁纪阳问。
许让顿了顿,问:“哪种普通家庭?”
祁纪阳稍微愣了一下,在脑子里搜寻着各种记忆,却怎么都没找到答案。
程栀从来都没跟他说过,她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她什么都没说过。
即便是关系最好的那几年里,程栀好像都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
“不清楚。”祁纪阳说,“大概就是高中能上我们学校,平时吃穿也不愁…”
“噢。”许让应了句,“那可能,三五十万吧。”
“行,那我就再买个三五十万的。”
“买来干什么?”许让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车库里那么多几百万的车不够你玩的?”
“别管。”
两人聊了几句,许让有个早会,匆匆地就挂了电话。
祁纪阳回房间准备整理一下,刚进去就看到床上被子还乱成一团没来得及收拾的样子,床上早就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祁纪阳忽然愣住,在门口站了许久没进去。
心口似乎也有些空荡。
心情和那张床一样,凌乱、留下一些痕迹,但现在空无一物。
他恍惚之间还觉得床上躺了个人,鼻息之间都还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祁纪阳回想了一下昨天一整天,跟梦一样,意识模糊地打了电话给她,以为一定不会看到她来,却在一小时后看到了她。
喝了程栀亲手熬的粥。
抱她回房间睡觉的时候,他的背脊都是僵直的。
祁纪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上面还有些余温残留。
程栀比他想象中还要轻,以后一定要养胖一点。
这个想法忽然出现在脑海里,像是一个危险的讯息,祁纪阳忽然皱眉,觉得有些许烦躁,他去接了杯冷水,直接灌了一整杯下去,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是昨夜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
几个小时前。
安静的凌晨,外面的星星还挂着,风也很轻,从窗户缝隙吹进来空气中是淡淡的花香味还有前一场雨中没完全散开的尘土味道。
但他的世界里,鼻息之间,所有的感官里。
好像只有程栀身上的味道。
清甜。
她闭着眼,嘴角微扬着,好像在做美梦。
所以一点都不想吵醒她。
就那么看了安静地很久很久,忽然被她一声梦中的轻轻的低吟给扰乱了心绪。
像是冷夜中的一支火柴划过,点燃了这房间里的一切。
包括他。
程栀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只是这样,就会让他心中的念头肆意疯长,完全不受任何控制。
只有祁纪阳知道,只有星星知道。
在那点点荧光的房间里,祁纪阳凑近了她,眸子里闪着捕食猎物的光。
想要吞噬她的所有,想要一口吃掉。
他没有吻上去,两个人的呼吸在很短的间隔之中反复纠缠了好几遍,祁纪阳再一次回神的时候,他去洗了把冷水脸。
清醒了。
祁纪阳看着镜子,看到水珠顺着下颚线往下落,一路往下,一直到了不能再继续往下落的位置,那个仿佛一团火簇的位置。
渐渐的,被这冷水给平复了下来。
但情绪却怎么都拉不回来了。
直到现在,天已经敞亮,他明明也没有再发晕,却还是觉得情绪上头。
叠好被子以后,祁纪阳下楼去打开了冰箱,看到里面放着的几瓶汽水,忽然又出神。
——“家里冰箱里有你爱吃的冰淇淋。”
程栀从来没叫他上楼过。
祁纪阳能明显感觉到程栀对那个人和对自己的差别,他才明白。
或许再好的朋友,也终究只是朋友。
始终隔了一层薄薄的纱。
祁纪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想到前些日子刚跟程栀重逢的时候,她单身。
自己还开心了好一阵。
现在呢。
又复合了?
前天喝了酒,理智全部喂了狗,可以当做都是醉酒后的疯话。
但醒了以后,他明明知道那些,却开始完全不受克制,甚至觉得自己对她的念想比喝醉了酒时还要强烈。
他好像在做一件十分违背道德的危险事情。
…
电视里播放着F1方程式赛车比赛的画面,祁纪阳接到孙宗的电话。
“喂?Blume,周末来拍这次的商务宣传照啊。”孙宗说。
“不想去。”祁纪阳冷淡地拒绝,“之前不是有照片?”
他拒绝拍摄的时候,通常都是用之前的照片来合成,勉强用用。
赞助商和品牌方时常也很无奈,毕竟Blume的人气在那儿,就算是合成的,也有人愿意买单,他的影响力很大。
“这次合作还是谈的程栀小姐。”孙宗使出杀手锏,“你放心,绝对给你拍好,程栀小姐的面子你总得给吧?”
“……不给。”
孙宗:?
“你确定?”孙宗问,“那我把这话传给她了?”
“随便。”
祁纪阳越想越觉得烦躁,他没多说几句,依旧在拒绝拍摄,孙宗也拿祁纪阳没什么办法,没能他争太久,无奈地挂了电话。
然而祁纪阳的情绪一直不平。
所以许让下午忙完打电话来,听到祁纪阳烦躁的语气以后笑了笑。
许让说了句:“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情绪这么不稳定?早上不还挺开心的说要买车?这会儿就不耐烦了。”
祁纪阳:……
他原本是挺开心的。
但回来自己想了会儿,越是清醒越觉得烦躁,一边清醒着,一边不受控制。
“什么恋爱。”祁纪阳一声嗤,“我单恋?”
“所以,你喜欢程栀,想跟程栀谈恋爱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她有男朋友的。”祁纪阳一声低笑,听着有些无奈的嘲弄,“许让。”
祁纪阳沉默了好几秒,憋了许久终于吐出了一句。
“我他妈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拼命想上位的男小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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