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柳沁音最终没有找到乐清怡,只收到对方一条姗姗来迟的微信消息。
<书呆子:这场雨下的很及时。>
雨水打在伞上,柳沁音难以言表,垂着眸不做声响的看着屏幕上一行字。
她微微发颤的手指不停敲打布满雨水的屏幕,打打删删,紧捏手机捏到指尖泛白,想解释,话哽在喉中无法开口。
柳沁音怕乐清怡接受不了这样虚伪的她,之前做的那些破事在脑中挥之不散。
她很贪心,希望乐清怡可以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着她。
可是又有没办法敞开最完整真实的心扉。
似乎沉默更好些,就算这次她选择了乐清怡,下次她还会坚定的选择对方吗?
她已经努力走了这么久这么长的路。
她没办法忽略自己心中的担忧,随心所欲的去选择。
柳沁音清楚的知晓,她当下是犹豫了,最终还是没有追出来,其实已经选择了不是吗?只是因为下雨了,她又开始动摇了。
她犹豫了,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所以,柳沁音最终只回复了三个字:“对不起。”
深知这条路不易。
她没有勇气正视自己,正视自己在意且喜欢同性的事实。
她透彻到可以一眼看到明晃冰雪落地后的支离破碎,说句实话,两个女生就算在一起又能怎么样?除了收获短暂的快乐还能有什么。
乐清怡给她提供不了任何帮助,一旦两人之间没有了真心诚意的情感支撑,剩下的只有彼此厌倦,后悔。
所以她们是没有明天的,她也没有资格让乐清怡等等她。
这场雨下的格外寂静,甚至略显苦涩,柳沁音心里凉的出奇。
她知道,她不再找她了。
这次是真的。
返校后,柳沁音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变化,每天课程满满,学乐理,视唱练耳,私下追求暧昧者源源不断,她依旧不拒绝不接受,时常忙于处理各种交织复杂的人际关系,与想象中的颓然不同,她没有眼泪,也没有情绪崩溃,只是指尖重新拾起被戒掉很久的香烟。
每晚。
柳沁音清冷单薄的身影都匿在月色下,指尖夹着烟,白色烟嘴逐渐印上嫣红的口红印,一根接一根。
手机在指尖不停打转,柳沁音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发一条消息给乐清怡,可是又不知道发什么,因为真的,无话可说。
梦境中,夕阳下,女孩披散着柔发,拎着包蹦蹦跳跳的跟在她身后。
就算她极力否认。
但真的存在那一刻,翘首以盼,她希望那个身影会出现。
柳沁音的心终究不是木头,她没有一刻踏实的深眠过,经常在凌晨措不及防的惊醒,失神般的把乐清怡所有的社交软件翻个遍,乐清怡肯定想不到,思念堆积成山,柳沁音竟会如此思念她。
在这片不该踏入的沼泽地里,柳沁音开始越陷越深。
十二月一号,周三。
今天已经是乐清怡不找她的第二十一天,相思无数,泛滥成灾。
——
舞蹈课。
立脚背,撕腿压跨,竖叉横叉等软开度训练上秤测体重,一堂课下来,不论是从柔韧性、力度还是视觉效果来说,毋庸置疑柳沁音依旧是被提名表扬的优等生。
课间休息时,柳沁音难得坐在软垫上放空自我,疏淡着眸光,时不时看眼手机。
方岁欢与周围同学嬉笑打闹一番,空闲时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教室。
欸?
柳沁音今天竟然没有开小灶?
方岁欢诧异的扬起细眉,实属难得,她拎着鞋乐呵呵的就跑了过去。
方岁欢一屁股瘫坐在柳沁音旁边,漫不经心的揉捏小腿肚,她斜了斜身,肩膀轻碰下柳沁音:“我说你今天一个人坐角落里发什么呆?有点小小反常,你是不是有心事?”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
柳沁音两眼媚气横生,轻扬下颌,不以为然的回了句:“有什么反常的,只是今天累了而已。”
如果方岁欢是晚上说这句话,她多多少少还会信,夜晚,思绪确实会乱七八糟的胡乱飘远。但白天,就还好,毕竟她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心闲不下来,自然也就不会去想。
忙了,不去想,就不会反常。
“女人的直觉。”
具体说,方岁欢暂时说不出来,但两人同住寝室这么久,就是莫名感觉柳沁音哪里都怪怪的。
柳沁音闻言轻笑。
她并不打算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忽地站起身,原地随性散漫的做了几个软开动作。
眼看着柳沁音转身又要走,方岁欢着急跟着站起身,这时才发现柳沁音光滑白洁的腰背,竟然又没有贴膏药?总是无缘无故走神就罢了,怎么现在连身体都不好好养护了。
身为对方的室友。
两人经常一起互相给对方贴够不到的位置。
所以她知道柳沁音身上的扭伤拉伤有多么严重。
疼到不分昼夜的交替贴敷,就像小蚂蚁在骨头里钻一样,又麻又痒,只要贴的部位不过敏,身上换好的新膏药基本就一直跟着她在跑。
方岁欢一脸忧虑的看着对方:“沁音,你这几天晚上腰不是还疼的躺不下吗?怎么今天你又没有贴膏剂啊?虽然说效果慢,但是贴着也比不贴的强。”
她今天没贴吗?
柳沁音被问的征愣,立马反手摸了摸腰背处,果然没有,含糊其辞地解释了句:“我忘贴了,现在没有那么疼了。”神情自然到不似作伪。
方岁欢蹙了蹙眉,发觉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她可不相信柳沁音会把这件事情忘记。
柳沁音这个人做事,一旦开始就会做到极致。
时常还会透支身体去练习,四肢关节处发紫淤青是常有的事,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练舞带来的小伤病,尤其是腰肌劳损,前两天阴雨天时,晚上还疼的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再加上今天有堂表演课,身体这段时间更是透支的厉害。
所以说,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这个马大哈都知道未病先防,有事没事贴块膏药护下腰身,柳沁音这么心细如发的人,怎么会忘,忘一两次可以理解,这个月她都发现好多次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那种频率。
方岁欢不放心的叮嘱道:“行行行好我的柳姐姐,晚上你和范哲齐还有个双人舞,这次直播可是各校实时直播,肯定不少人看呢,你自己悠着点。”
柳沁音懒洋洋的扬起右手,长腿一迈比了个ok的手势。
刚出教室,范哲齐就含笑地跟在柳沁音身后,范哲齐是大她们一届的师兄,在模特圈已经小有所成,两人站一起郎才女貌,异常养眼。
距离直播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柳沁音在休息室不急不慢的补着妆,头发蓬松盘起,暗色眼影下的表情冷若冰霜,雪白耳垂上嵌着流苏式繁奢耳饰,细白长腿慵懒的交叠一起,似有似无轻晃着。
范哲齐不知如何推门而入。
“虽然房间空调很大,但还是要注意别感冒了。”
他慢悠悠走了过去,俯下身两手撑开,将柳沁音环在自己怀内,右手把表演服的外套轻盖在对方腿面上。
柳沁音收起手机,抬眸不以为然地望向镜中,随意瞧了对方一眼,似是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眼底一片淡漠,细直手指在空中慵懒地随意晃了晃,便轻勾住腿面上衣领,把衣服立马甩回范哲齐脸面上。
她懒的掩饰:“一会直播别托我后腿,有这个空还不如多练练你那几个康复动作。”
范哲齐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呆楞的站在原地攥着自己的衣服,他刚还以甩衣服是两人间的嬉笑打闹。
心中没琢磨透柳沁音怎么对他的态度忽地转变如此之大,难道是不满意他送的生日礼物:“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他小跑上去,跟在柳沁音身后着急的问道。
柳沁音站在镜前拿起眼线笔,在眼尾处特意将一抹嫩红覆上,俏媚妩人,卷翘睫羽长长扬起。
她心不在焉的敷衍句:“喜欢喜欢。”
后面不管对方说什么,柳沁音都寥寥结束,没有多余心思搭理,她的腰和右膝后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由发觉,自己这几天确实心思涣了,连随身膏剂都忘记贴敷。
——
实验室。
“乐乐你是想看学校今晚的转播吗?”
鹿月恬穿着白色工作服,背身反倚在实验台上,双手环于胸前,忧心忡忡地看着正襟端坐的乐清怡,对方手机屏幕上的直播,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目的意图过于明显。
耳旁突然传来她人的声音,乐清怡身体小幅度颤了下,她并没有发觉鹿月恬是何时站在她身侧的,立马锁了手机屏幕。
那天后。
就像一阵风,消失了。
她苍白的面颊露出苦涩之意:“可能会看看吧。”
鹿月恬轻叹口气,脚尖轻勾,将一旁的椅子拉了过来,她坐在乐清怡身旁,垂下眸,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想看,我就陪你看,你不说,我不说,她就不知道。”
她就不知道?
她,指的柳沁音?
所以鹿月恬一直知道她的小秘密。
乐清怡疑惑不解的看着鹿月恬,眸光微闪,迟疑了很久。
心中的执念偏偏就像着了魔般。
就算知道对方有男朋友,她还是想窥探柳沁音的一切。
真是疯了,彻底疯了。
乐清怡大概是太过思念了,还是「犯贱」的打开了,空荡荡的实验室,响起与她心情格外不符的愉悦轻音乐。
屏幕中的女人,一颦一笑,便到好处的性感与撩拨。
与男舞伴的身体自然游离贴合,摇拽身姿,让人移不开眼。
柳沁音的生活真的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她真的做到了收放自如,全身而退。
乐清怡透亮的眸开始隐约发红,心中暗涌层叠,两手紧紧捏着椅子两侧,全身忍不住的轻颤着。
但凡柳沁音今晚有一丁点的平淡表情。
她都可以自我欺骗,可偏偏柳沁音笑的又俏又媚。
怎么看到柳沁音过的这般好,她心里如此苦涩。
喝的醉醺醺,躺在她怀里温声细语的柳沁音去哪了…与她在课堂上十指贴合的柳沁音去哪了…内疚自责出泪意的柳沁音又去哪了…
怎么会有这么理性。
这么擅长及时止损的人。
乐清怡突然出现生理性呕吐感,她捂着胃频频低头作呕,苍白的面色一下憋得涨红,像喝了最浓最灼心的烈酒般。
“别看了。”
鹿月恬一把抢走了乐清怡的手机,手掌心疼的抚着对方的脊背。
“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每天跟在她身后,自我沉醉,可是你说,为什么都到这一步了,我竟然还在奢望乞讨她能给我半分的爱。”
她红着脸含着泪,笑着将这几句话磕绊的说了出来。
她看着鹿月恬故作轻松的笑着。
笑着笑着,几滴泪就顺着眼尾滑落出来。
右手轻捂上两眼,嘴角逐渐下压到苦笑的弧度,她开始隐忍的哭着。
她还能说什么?她注定在柳沁音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浪花。
她给柳沁音的是兜底,毫无保留的真诚喜欢。
而这般真诚罕见的喜欢。
不仅不被珍视,反而被柳沁音摔了一次又一次,碎到无法捻起粘连。
她真的如她所说,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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