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力知道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他不应该去找那个女孩儿。

她不算漂亮，但你若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内心却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莫力从未有过那样的感觉，当他站在这个女孩儿面前，只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好似沐浴在温暖的春光下。

他天生对感情迟钝，满心装着兄弟义气，不知道什么是情，更不知道什么是爱。可当莫力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孩儿，见到她慌张无措的目光，莫力却深深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沦陷了。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么？我要不要将她的事告诉大哥？如果大哥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莫力赶在红灯亮起之前，快速穿过了人行道，站在了大明街的路牌下。他在外面穿了大衣罩住下身那两条假腿，同街道上穿着短袖衬衫来来往往的行人比起来颇为怪异。

头顶的阳光灼热，莫力感觉有些闷热，鬓角有汗水流下来。

“我究竟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大哥…”莫力在心下默默想着，他低下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喂！喂！你等一等！”

莫力如梦方醒，蓦地抬起头，只见得那个女孩儿正从街对面追过来，两个人隔着一条街静静对视。在这一刻，莫力完全沉溺在了复杂的情绪之中。激动，紧张，莫力的手心开始出汗，他紧了紧眉头，下意识的扯了扯衣领。

“等等我。”女孩儿似乎也很紧张，他向着街道上飞驰而过来往的车辆望了望，刚刚迈出的一只脚又缩了回去。

待得绿灯重新亮起，女孩儿快步跑过街道，一直来到莫力面前，仰起头看他：“我有件事…可以告诉你么？”

莫力没有说话，女孩儿将两只手背到身后，紧紧攥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问：“你有时间么？”

沉默片刻，莫力违背本心的点了点头：“有。”

女孩儿向着四周扫了一眼，然后指了指大明街旁的一条林荫小路：“我们去那边，好么？”

莫力向着另一个方向的文化广场看了看，略显犹豫，他有心想要提出去文化广场，既可以同女孩儿谈事情，又不耽误等待李青和钱黎明的到来。

这时候，女孩儿低下头，继续说道：“那条路上，有一棵好大的栀子树，我以前有心事，都会说给它听。”

“好。”莫力点头，他一瞬间有点儿嫉妒起那棵树来。

“跟我来。”女孩儿甩了甩马尾，从莫力身旁绕过，径自在前面带路。

向着文化广场的方向轻轻瞥了一眼，莫力转身，跟在女孩儿身后。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一前一后走进这条僻静街道。

女孩儿的步子很小，走路的姿势也略显生硬，但速度却比正常人要快得多。莫力跟着她走过了整条街，后者始终没有说话。

喉结滚动了一下，莫力鼓起勇气，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能不能…”

“啊！”女孩儿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来一脸惊惧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我能不能打个电话？大哥在等我…”

那抹慌张神色缓缓消散，女孩儿轻轻一笑：“不用了吧，我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莫力向着四周看了看：“那棵树呢？栀子树。”

“在后面那条街。”

“你刚刚说在这条路上？”

女孩儿面色一僵，旋即吐了吐舌头：“我忘了嘛。”

莫力嘿嘿傻笑：“你好笨…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想告诉你…”女孩儿踮起脚尖，却是向后连退了两步。她话刚出口，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从身旁擦过，使得她又突然止住了言语。

莫力向着迎面走来的女子看了一眼，这女人戴了一顶黑色帽子，提了一只同样颜色的皮包，生得极美，唇角蕴着一抹淡淡的迷人笑意。女孩儿同她比起来不由逊色许多，但在莫力眼中，前者却分明更加耀眼。

“你看着我。”女孩儿蹙紧了眉头。

“嗯。”莫力傻愣愣的扭过头，将视线从迎面走来的女子身上移开，重新聚集在女孩儿那带着紧张之色的平凡面容上。

“我…”女孩儿微微张嘴，再度向后退了一小步。

莫力紧张的攥紧了拳头，等待着女孩儿接下来的言语。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那个漂亮女人并没有绕过莫力，她径直走过来，站在莫力面前，仰起头笑意盈盈的盯着他，轻轻唤了一声：“莫力？”

瞳孔猛地一缩，莫力身体狠狠一颤，提步正欲后退，与此同时手掌也探向了自己的腰间。

“傻小子。”那女人的笑容蓦地阴冷，诡异，她从搭在小臂的黑色皮包中抽出一柄二三十公分长的短刀，噗一声插进了莫力的小腹。

莫力本欲躲避，可这女人的动手速度实在是太快，他腰间的枪还没有拔出来，短刀就已经刺进了身体。

“感觉…如何？”女人轻笑一声，语调异常温柔。她的手腕一翻，连同那柄短刀在莫力的小腹内搅了一下，然后高跟鞋尖狠狠踢在了他的膝盖上。

莫力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两条假腿下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到这时他依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栽在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手里。

女人抽身后退，将那柄短刀也拔了出来，带着淋淋的鲜血塞进黑色皮包。她伸玉手压了压头上的黑色卷边礼帽，从莫力身旁擦过，伴随着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迅速离开了。

“啊！”女孩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满脸恐惧的惊叫了一声，转身逃离，与此同时她的口中不住大叫大嚷，“救命啊！救命啊！这里有杀人犯！”

“等…等…”莫力一只手捂住腹部，另外一只手直直伸向女孩儿离去的方向。他浑身的力气被一点一点抽尽，女孩儿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莫力身子一松，仰面躺倒在地，他的耳畔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旋即无数道黑色影子从四方涌来，将他团团包围。

“抓住他了。”

“叫急救车！他正在大量失血，马上叫急救车！”

嘈杂声使得莫力微微蹙起了眉头，紧接着他的视野就只剩下了一片惨白…

钱黎明掐灭了手中的烟，不耐烦的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这都几点了？莫力怎么还没来？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钱黎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要拨号，一只手忽然探过来按住了他。

抬起头来，钱黎明满脸疑惑的盯着身旁的李青，然而此刻的后者却在看向别处。

循着李青的视线张望过去，钱黎明脸颊瞬间泛起一片铁青。文化广场紧邻的大明街上，已经有十几辆警车穿过红路灯赶到了。

“这…”钱黎明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出事了？”

“你先回车里，我去看看。”李青沉声说着，走出了树阴下，横过马路，向着人群聚集的方向去了。

他绕到一座六层小楼后面，目光在四下扫视一番，见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便攀着外墙梯快速爬上了楼顶。

两脚稳稳的落在楼顶，李青向前走了几步，两手撑住护栏，向着事发中心看过去。他所处的位置视野极佳，能够将整条街的景象一览无余。

莫力仰面躺在被烈日烤得发烫的柏油马路上，两名医护人员正在对他实施紧急抢救。而在他四周，则聚拢了数十名警察，荷枪实弹，将围观的人群阻拦在外面。警车横七竖八的塞满整条公路，造成了交通拥堵。

在那两名医护人员身后，李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作为互调人员进入明台市警察局的卫光临。

李青的手掌攥了攥，被他抓在掌中的护栏扭曲变形，发出一阵不安分的咯吱声响。

“放心，他死不了，我下手留了分寸。”

一道温柔绵软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李青猛地转过身，见得一身便装的乔雪正斜靠在内楼梯的扶手旁，玉指拨弄着一顶黑色卷边礼帽。

李青脸颊一片清冷：“是你做的？”

“莫力的实力，你最清楚不过。如果我不从旁帮一点忙，卫光临抓不住他。”乔雪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扬起俏脸盯着李青，“你还打算继续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么？”

李青向前走了两步，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我面前玩儿这种把戏，很危险…”

唇角缓缓泛起一抹笑意，乔雪慢悠悠的踱了几步，走到楼顶边缘，探身往下看：“卫光临是我的学长，他的查案天赋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李青，你的时间可不多喽。”

李青攥紧了拳头，脸颊泛青，眼底蕴着怒意：“你以为我还会放你离开么…”

“你想对女人动手？”乔雪将卷边礼帽带到头顶，旋过身笑吟吟的盯着李青，“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很愿意和你谈谈。”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谈谈！”李青狠狠一咬牙，脸颊现出了几分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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