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裴话音刚落,  朱依依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在小卖部里，她和井嘉阳不小心手指触碰到的画面。

        明明没有什么，但就这片刻,  她晃了晃神。

        “没有啊，我和他能有什么？”朱依依眨了眨眼,  故作轻松地说,  “我和井嘉阳只是普通的朋友，你千万不要在我妈面前乱说。”

        吴秀珍那么信任薛裴，薛裴说什么,  吴秀珍都会相信的。

        薛裴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她。

        她刚才脸上细微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如果说刚才他说的还只是气话，现在他倒是真的起疑了。

        “你要是早恋了，我不会帮你保密的。”

        朱依依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就是早恋了，也不会让你知道啊。”

        她说的明显是玩笑话,  薛裴却当真了。

        “你——”

        她连忙解释,  说得很诚恳：“我开玩笑的,  我现在只想认真学习，对我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的了,  老周说我现在的成绩上二本都还够呛的，我又不像你那么聪明，可以同时兼顾好几件事。”

        薛裴打断了她的话：“不要拿我举例,  我也不会早恋。”

        “哦。”

        聊了这么久,  朱依依早就把刚才他说的电脑开机密码忘了，是62还是63开头,  她都不记得了。

        正准备问他,  又听见薛裴说：“要是上了大学呢？”

        “什么？”

        “上了大学,  你会和别人谈恋爱吗？”

        薛裴的表情很认真，朱依依愣了愣神。

        她和薛裴以前从来不会聊这些问题，所以听到他这么问，她觉得有些奇怪。

        想起自己以前还曾经做过梦，梦见她和薛裴都考上了北城的大学，学校离得很远，她每个周末都坐很久的地铁来找他，后来有一次，她去学校找薛裴，发现薛裴已经交了女朋友，还长得特别漂亮，醒过来时，眼眶都湿润了。

        “怎么不说话？”

        朱依依这才回过神：“会吧，大学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以后想起来多可惜啊，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对了，你刚才说的密码是多少来着？”

        薛裴眼神里没了温度，故意把密码说错。

        “640217。”

        “咦，是64开头的吗？”

        她怎么记得是62还是63，原来她的记性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质疑薛裴。

        朱依依念着这串数字，走到书房打开电脑，但反复试了几次都是错误的。

        怎么回事。

        走出书房一看，薛裴房间的门已经关上了。

        她只好尝试着把“64”换成“62”和“63”都试了一遍，没想到还真的就解开了。

        朱依依决定等薛裴明天醒过来取笑他一番。

        这人怎么能把自己的电脑密码都记错。

        几经波折，她终于加上了井嘉阳的q/q号。

        等待对方通过的这段时间，她翻看着自己的好友列表。

        “特别关心”那一栏只有一个人，就是薛裴。

        列表里，薛裴的q/q昵称叫“二二”。

        和她正好是对应的。

        因为她的昵称写的是“一一”。

        她看着他们并列在一起的名字，又有点难过。

        最后没等到井嘉阳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她就把电脑关了。

        ——

        八月中旬，补习班的节奏开始加快，原本两周一次的考试，也改成了一周一次。

        在高强度的练习下，朱依依的数学也有了些起色，成绩基本都稳定在110分左右，有时运气好碰到复习过的题，可以考到120分。

        在数学上花了太多时间，她意识到其他科的成绩也要慢慢赶上来，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时间表，每个时间段要复习什么全都写在上面。

        周末一大早，薛裴起床经过书房，看到朱依依正坐在书桌前记英语单词，一边念一边在草稿本上写着，这次背倒是挺直了。

        现在才早上八点，没想到她起得这么早，往常周末她都睡到九点才起床。

        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楚了她的作息规律，早上九点醒，中午一点准时午睡，晚上十一点关灯睡觉。

        薛裴洗漱完走过来看到她贴在墙上的时间表，密密麻麻的，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除了午饭、晚饭，基本都在学习，中间只给自己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薛裴嘴角弯了弯，轻笑了声。

        竟然这么努力。

        下午两点，薛裴出门前，看到书房里没有人。

        按照她的时间表，应该到学习理综的时候了。

        他故意敲响了她的房门。

        朱依依磨蹭了一阵才来开门，眼睛半眯着问他：“怎么了？”

        一看就是还没睡醒，被他吵醒了。

        薛裴笑着说：“两点了，要学理综了。”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想闹她，他下午和朋友去打球，要到晚上才回来，所以出门前想和她说说话。

        就这么把她吵醒了，他还以为朱依依会发脾气，没想到她揉了揉眼睛，哑声说道：“好，我现在就起来。”

        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

        “这么乖，”薛裴伸手摸她的头，“我去打球了，晚上再回来。”

        “哦，去吧。”

        朱依依没太搭理他，关上门换衣服。

        等她换完衣服出来，薛裴已经出门了。

        她回到书房做理综的试卷，生物还好，就是物理她实在算不明白，头发都快挠秃了，连答案都没看懂，她用红笔把那几道题目圈了起来，打算等薛裴回来再问他。

        当初她是为了不背书所以选的理科，加上自以为有点天赋在这上面，现在看来的确是自找苦吃。

        接近下午五点，窗外忽然狂风乱作，乌云在天边翻滚，雷声也跟着响了起来，像是马上就要下暴雨。

        她立刻关上了窗，又走到阳台，帮忙薛阿姨把衣服收了回来。

        薛阿姨眼里闪过担忧，问她：“依依，刚才薛裴出门前，是不是说去打篮球了？”

        “是啊。”

        “你知道他在哪里打球吗？下这么大雨，我得去给他送伞才行，”薛阿姨往窗外看去，“不然待会下了雨他还不知道怎么回来。”

        “阿姨，我去吧，他应该是回学校里打球了。”

        这些天一直麻烦薛阿姨照顾她，她也想为她做点什么，于是这会她自告奋勇地拿了两把雨伞就跑了出门，朱远庭喜欢凑热闹，也说要跟着一起来，她怕他帮倒忙，就没让他去。

        担心路上会下雨，她几乎是一路小跑赶去学校。

        但半路上，还是下起了暴雨，雷声滚滚。

        地上都是水坑，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脚走路，好不容易走到学校，她低头一看帆布鞋还是脏了。

        教学楼的屋檐下挤了好些人，大概都是被雨困住了。

        她在众人中寻找薛裴的身影，打算把伞给他，她就回去。

        并不难找，很快，她就看到了薛裴，只是他不是一个人，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挂脖式吊带连衣裙，裙摆在膝盖上方，衬得双腿笔直修长，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发光。

        她正和薛裴说着话，薛裴低头倾听着她的说话内容。

        女孩递给他一张纸巾，薛裴接了过去，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朱依依脸上只剩错愕，原本想走上前的，当下又停在了那里。

        下一秒，薛裴就发现了她，眸光明亮，嘴角也跟着上扬，立刻朝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里尽是惊喜。

        “阿姨让我过来给你送伞，”朱依依把那把黑色的伞塞到薛裴手里，“任务完成，那我先走了。”

        薛裴喊住了她：“等下，我和你一起回去。”

        说着，没等她回答就钻到了她的伞下，薛裴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面，他的手还沾着雨水，湿润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递，朱依依心跳都慢了几拍，立刻松开了手。

        薛裴没察觉到她的异常，但朱依依回头看了眼在屋檐下的女孩。

        “那你朋友呢？”这雨这么大，看来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她刚好带了两把伞，便提议，“要不这把伞给她吧。”

        薛裴倒没想到这一层，差点把江珊雯忘在脑后了，朱依依这么说，他才意识到什么。

        “行。”

        朱依依走上台阶把伞递给那个女孩，她伸手接过，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江珊雯，是薛裴竞赛时认识的朋友，谢谢你的雨伞，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朱依依摇头：“不客气。”

        江珊雯把伞撑开，他们三个走在暴雨里，头顶上是轰隆的雷声。

        江珊雯问：“你就是依依吧，我之前听薛裴提起过你。”

        “是吗？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没有，他说你们从小就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朱依依开起了玩笑：“其实，我和他不太熟的。”

        薛裴轻笑了声。

        朱依依平常都挺会说话的，但现在不知怎么，面对江珊雯的时候，那些话跟堵在嗓子眼似的，开起玩笑来也有点尴尬。

        可能是因为她太漂亮了，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她和薛裴说话那一幕带来的冲击太大，朱依依还没反应过来。

        就这短短几秒，她在想，薛裴喜欢的人是不是这样的，那么耀眼，轻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连她都觉得他们站在一起很般配。

        江珊雯还在和她说着话：“那我下次让薛裴把雨伞还给你？”

        “好，不着急的。”

        走到校门口，江珊雯的家和他们是反方向，他们道别后就此分开。

        朱依依带过来的是单人伞，伞面很小，薛裴把雨伞往朱依依的方向倾斜，水珠沿着伞面滑下，他肩膀处的衣服被雨水打湿。

        但朱依依和他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她的衣服也被淋湿了一大块。

        担心她淋了雨会感冒，薛裴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站在伞下的正中央。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薛裴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两人靠得很近，朱依依觉得衣服下那一处的皮肤都在发烫。

        但还是嘴硬地说：“谁躲你了？”

        薛裴确认她不会再淋到雨，才把手拿开。

        走着走着，薛裴又说：“她不是来看我打球的。”

        朱依依以为自己那点心思被看穿了，别开脸：“我又没问这个。”

        “你没问，我就不能说了？”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又不像你一样，会和家长告状。”

        薛裴语塞。

        他发现朱依依最擅长做的事就是误解自己的话，偏偏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换了个温和的话题：“没想到你会来给我送伞，我还以为我要等到晚上雨停了才能回去。”

        “是阿姨喊我来的，”朱依依踩着地上的水坑，“你不用感动。”

        “朱依依。”

        薛裴极少喊她的全名，她被喊得心里一震，就像上课开小差忽然被老师点名了一样。

        天边的雷声再次在头顶响起。

        “干嘛？”

        “你最近对我很不好。”

        薛裴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委屈。

        朱依依眼观鼻鼻观心：“有吗？”

        “有。”薛裴说得斩钉截铁，他沉默了几秒，斟酌着用词，“我那天拒绝了你，你是不是很难过，所以现在还是不想和我说话？”

        薛裴想趁这个机会和她好好沟通，他觉得他们之间不该是现在的相处模式，这件事应该得到更好的解决，而不是一直避而不谈。

        骤然提及这个话题，朱依依脸颊热热的，这些事被薛裴用这种语气提起，那种难堪失落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

        她装作云淡风轻地说：“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忘记了，我没有那么小气。”

        “真的？”

        薛裴低头看她，试图辨别她话里的真实性。

        “只是你之前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误会了，那天之后，知道你没有那样的意思，我就已经死心了，我又不是什么专一的人，会喜欢一个人那么久。”

        薛裴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词，脚步放缓。

        “死心了？”

        “嗯。”

        雨越下越大，雨声几乎掩盖了人声，话里的情绪也无从辨别。

        他喉结上下滑动：“不喜欢我了，是吗？”

        “不喜欢了。”

        薛裴错愕，准备好的话咽了回去，自嘲地笑了笑。

        她头发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薛裴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又抹去她额头上的雨水。

        他说：“好，那没事了。”

        他白担心了。

        可听到她此刻的回答，他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而心里像压着块巨石。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了？”

        那天朱依依在书房里对他说“可能等到某一天，我不喜欢你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了”，他现在都还记得。

        薛裴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朱依依快喘不过气来。

        她一直在东张西望，计算着还要多久才到家，但这段路就像是怎么都走不完似的，如果不是下着暴雨，她都想直接跑回家，这样就可以不用回答他这些问题。

        但她跑不了，所以还是得回答。

        “是。”

        “那以后等我一起上学。”

        朱依依哦了一声，幸好这会快走到小区门口了，她几步跳上台阶，逃离了薛裴。

        这天晚上，吃完饭她没有去书房学习，而是回卧室里躺着，望向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窗外的雨还没停，而她阴郁的情绪也经久未散。

        想起傍晚发生的事，心就像被浸在密不透风的柠檬片罐子里头，酸酸涩涩的。

        看来彻底放下薛裴这件事，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陷入了短暂的沮丧。

        或许要等考上大学，彻底看不到薛裴后，才能不再受他的影响。

        睡觉前，朱远庭来敲她的门，她懒得去开。

        他便隔着门和她喊话：“姐，阿姨让我问你，你是不是淋雨感冒了？”

        “没有啊。”

        “那你今晚怎么这么早就睡觉了？”

        “今天看书看久了，累了。”

        朱远庭没再往下问，门口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朱依依忽然想起在某部电影里看到的一句话，它说“爱情就像一场大病，过了就好了。”

        会慢慢好起来的吧。她想。

        八月底，补习班的课程结束，吴秀珍和朱建兴终于回来了。

        得知他们要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朱依依开心得差点失眠。

        她终于可以不用每天都对着薛裴了。

        她一大早就起床，把她和朱远庭的衣服都收拾好，一看到朱建兴的车出现在楼下，就拉着朱远庭离开。

        “谢谢阿姨这一个多月收留我们，那我们先回去啦。”

        薛阿姨笑得眼睛半眯：“是想家了吧，看这高兴得。”

        “是，好久没吃我爸做的酱板鸭了，现在特别馋。”

        “那快回去吧，建兴和秀珍肯定也想你们了。”

        朱依依准备出门时，薛裴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现在心情好，也顺带和他挥了挥手：“那我走了哦，把书房还给你了。”

        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薛裴看向她。

        他竟然品出了朱依依此刻笑容里的意味——她是在为逃离了自己而开心吗？

        ——

        终于可以回到自己家，朱依依晚上睡觉都睡得特别沉。

        还有五天就要开学了，她没有再出门玩，而是呆在家里休息。

        有时候井嘉阳会在q/q上找她聊天，他这几天和家里人去了羊城旅游，他特意去了广工大门口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朱依依看。

        朱依依和他开玩笑：【等寒假我也要去一趟羊城，在华工门口拍一张照片。】

        这是她的梦中情校，她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但还是很向往。

        没想到井嘉阳第二天就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华工的教学楼，他用简笔画了一个人站在楼下。

        他说：“这是你。”

        朱依依噗地笑了声。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薛裴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门口，吓了她一跳。

        她慌忙把窗口关闭，免得他和吴秀珍告状，那以后就不能再用电脑了。

        “没什么，看冷笑话而已。”

        薛裴没在意，把手里拿着的纸袋递给她。

        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他：“是什么？”

        “你那天给我送伞，鞋不是弄脏了吗？”薛裴顿了顿，“还你一双，你看看喜不喜欢。”

        朱依依还没回答，在客厅里的吴秀珍就喊了她一声，说有同学给她打电话。

        “哦，来了来了。”

        朱依依应了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而薛裴的目光凝在她桌面上放着的黑色手绳，她那天从他这里拿回去的。

        说是要给未来的男朋友。

        薛裴拿起来观察了几秒，在朱依依回来前，放进了口袋。

        他先替她未来的男朋友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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