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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 替女儿传私信


不怪傅远自信。

        他生性谨慎、克己守礼,却生了个不像他的女儿,聪慧就不用说了,且极有主见,小小年纪就敢驳回他的意见,每次用的法子都很巧妙,堵得他发作不得。概括成一句话:他一直被女儿吃得死死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仿佛在女儿十岁那年。

        不对,好像是八岁。

        还是不对,女儿三四岁时就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让爹爹开心,趁他晕晕乎乎时,再狡黠地提要求、满足自己的愿望,事后他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他虽拿女儿没法子,却也乐在其中,因为女儿确实聪慧,再说也未给他惹出什么大乱子,倒是读了一肚子经史文章。父女偶尔论起学问来,他是辩不过女儿的,因此很是自豪。

        这自豪昨晚变成了惊吓。

        他意识到:这女儿迟早要给他闯出大祸,丢官还是轻的,就怕被连累到抄家灭族。

        昨晚上,他夫人从王家回来后,将女儿对王壑说的话告诉了他。他惊得魂不附体,当即喝命傅冬意跪下,一面急得团团乱转,直说她坏了老子的前途,这官儿怕是做到头了,只怕就要倒霉了云云,咳声叹气。

        傅冬意并不慌张,因为父亲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她只要略施手段,最后便云开雾散了。

        她正色对父亲道:“父亲,主上与李菡瑶合作,爱上李菡瑶的丫鬟,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不反对女子参政的,很可能想通过和亲来收复江南。父亲不支持就罢了,切不可在这关头攻击李菡瑶和她的丫鬟……”

        傅远怎肯听她的,连道荒谬。

        傅冬意道:“那主上对江南一事,是如何决定的?”

        傅远丝毫没意识到女儿在探问朝政,更未意识到自己不该把朝政之事告诉女儿,他当时一心想教训女儿,让女儿认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然而他又辩不过女儿,情急之下将朝会上周黑子讨伐李菡瑶、群臣请奏剿灭妖女的事都说了,以弹压女儿的观点,维护长辈尊严。

        傅冬意不停追问,硬是将小丫鬟在乾阳殿舌战群臣、王壑竟任其发挥的经过都套了出来,顿时双目爆出绚丽光彩,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没错。

        “父亲听女儿的不会错。”她道。

        傅远心里也有些迟疑,但又不敢冒险。

        傅冬意便替他出主意,搭个台阶让他下,因道:“女儿也是猜测,兴许猜错了。不如这样:明早父亲去跟主上请罪,看主上如何处置。到时,以父亲的经验,便能看出主上的心意了。这样岂不比贸然决定更稳妥?”

        傅远心里不得不承认:女儿这主意稳妥,明天就这样行吧。想到这他很气闷:因为每次女儿都帮他出主意,看似让步,其实是给他面子,而最后无不证实女儿的主意是正确的,每证实一次,他做父亲的尊严便少一分,长辈的气焰就矮一分,久而久之,他面对女儿都没自信了。

        这次的事又不例外。

        虽然他不知主上给女儿的信写的什么,但并不妨碍他看清一个事实:主上看重他的女儿。

        他不会丢官了。

        也许,还会升官。

        如果女儿做了皇后的话。

        傅远心中五味杂陈:唉,他的资质也很不错,要不然女儿能如此聪慧?然他少年登科,快五十了才混到礼部侍郎,还是借了改朝换代的光,若不然恐怕要老死在翰林院,一直做个讲学的。他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敢抱怨,明白自己谨小慎微,又没有眼力,所以官运不旺。

        可女儿的灵气哪来的呢?

        夫人也没这么灵光啊!

        傅远想不通,便往上追溯到傅家祖上,也许女儿继承了傅家曾祖或者高祖或者鼻祖的灵光劲儿。

        一路胡思乱想,回到家中,半点不敢耽搁,立即将傅冬意唤到书房,屏退下人,将信拿出来。

        傅冬意接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若你能查明假山密室一案,我便重用你。另,此事不许告诉你父亲。信后盖着未来君主的私印,表明这是一份手谕。

        傅冬意瞬间明白了王壑的用意:王均和江如波在假山密室中毒一事,分明有内鬼,选择她这个外人,且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小姑娘来调查,既是出其不意,更是考较她的才能和胆识,看她可堪大用。

        她顿时激动不已。

        这是她的机会!

        如果她抓住了的话,她将成为新朝第一个入朝参政的女子,成为新君信任的人。

        傅远看着女儿欲言又止——好想知道那纸上内容,可是不敢问,只能旁敲侧击道:“主上吩咐,你不可懈怠,若要人要钱,只管跟告诉爹,爹为你安排。”

        傅冬意忙道:“谢父亲支持。”

        现在她接了王壑的手谕,虽不能告诉父亲真相,却可以叮嘱父亲,再不可攻击李菡瑶;将来若有人倡议女子科举入仕制度,可以跟着别人附议,“这要等江南事了,看主上如何处置李菡瑶和她手下一干女子。”

        这次傅远听进去了。

        “为父明白了。”

        “明日女儿想出城一趟。”

        “去哪里?”

        “枫林镇。送主上。”

        “好,为父来安排。”

        傅远答应的痛快极了。

        他已经劝服自己放下芥蒂,女儿是他生的,有出息他应该自豪,他很不必为此事苦恼较劲。新朝新气象,若他能靠着女儿发达也不错,主上都这么说了呢。

        想到傅家就要出一个皇后,再不然就是梁心铭那样官居一品的女宰辅,傅远的心都颤动了。

        此刻,一向克己守礼的傅大人觉得,女子参政也没那么惊世骇俗,梁心铭不是已经做在前面了么;再往前追还有玄武女将军,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实在不算新鲜;眼下江南出了个李菡瑶,他女儿怎就不能出头?至少以他的经验,他女儿比朝中许多同僚都厉害多了。

        再回到皇宫御书房。

        自皇城兵变后,王壑遣散了大批宫女和太监,又不许招新人,除了各宫留下洒扫伺候的人,一应事务都由禁军通传。又从翰林院抽调了若干年轻有为的翰林进宫伺候笔墨,相当于天子身边的文书,一时间,翰林院都轰动了,个个都想钻营到新君身边,得新君赏识,飞黄腾达。

        所有秩序都被打乱和重建。

        快晌午时,玄武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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