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蒸笼，蒸气散尽，已经蒸熟的黑疙瘩便呈现在李大锤的面前。

拿起一个，掰开看了一看，又闻了闻，脸色便不由得有些不好看了。

面很少，有一些葛藤粉，

更多的掺杂的是糠壳和树叶子。

这时节，便是野菜也难以寻到多少。

再走到大锅边，拿起大勺在里头捞了几下，稀稀疏疏的有几颗米粒，几根大骨头明光锃亮，也不知道熬了几次了，水面上压根看不到油花。

喝了一口，能让人感到欣慰的是，盐分还足。

“都护，全军上下，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吃的一样的，粮食也不是说没有，只是熬了冬还有明天的春荒，再有必须要准备一些备用粮，一旦打起仗来，得让大家吃饱，平素就稍微艰辛了一点！”肖中仁解释道。

从旁边拿起一个豁了口子的大碗，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然后又捏了一个黑疙瘩，对肖中仁道：“让队长以上的军官，都过来吧！”

这里是肖中仁所部的主寨，驻扎了大约二千余人，剩下的一千多，则分散驻扎在各险要关卡之上。

主寨的日子都如此难过，下头各关卡只怕更难一些。

空旷的岩洞便是肖中仁的中枢所在，一顶顶军帐扎在洞内，砍伐的树木草草削了几下便钉成了桌椅板凳。

几十名队长、校尉以及偏裨将每个人都端着一碗汤，拿着一个黑疙瘩，围着几个火堆坐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看着站在中间的那个年轻的男人。

北庭都护府都护，

传说中的大秦废太子李泽民的遗腹子，

先天高手李大锤。

对于肖中仁这样的人来说，李大锤是一个值得他全身心投入自己所有的明主，

但对于普通士兵而言，李大锤则是一个传说，一个传奇。

“诸位兄弟！”李大锤看着下面一双双盯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大声道：“首先我要感谢大家选择跟着我李某人，即便是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之下，你们仍然在坚持，这让我很惭愧，竟然让如此忠贞的兄弟们吃糠喝风！”

一员裨将站了起来，大声道：“都护，我们都是些粗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不过大家都觉得李都护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跟着你，将来能得一场富贵。想当人上人，就得吃苦中苦嘛，这一点，大家还是懂得，眼下这点子苦算得什么？虽然难吃，但还有得吃嘛！”

洞里大笑起来！

没有什么高尚的追求，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在这个乱世之中，大家都要有所依附，这个时候的选择，便如同投胎一样，是一个真正的技术活儿。

选择对了，便事半功倍，

选择错了，越是努力，距离目标便愈是遥远。

其实这里的人还是很幸运的，因为他们至少还有选择的权利和机会，其实世上大多数人，压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只能随波逐波，当世代的大潮轰然压下的时候，这些人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就会碾落成尘。

时代的一粒沙，落到个人头上，便是一座山。

这话说来很轻松，可是你将其落实到每个人的身上的时候，便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等等一幕幕人间惨剧。

“说得好！”李大锤大笑着喝了一口汤，“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拼，图个什么呢，自然也就图个荣华富贵，图个将来安逸清闲，图个后世子孙能稳稳当当。”

“都护，荣华富贵我也没多想，我就想着将来老婆孩子热炕头，想喝酒便能去打酒，想吃肉便能去买肉吃，若有几个闲钱，还能三五好友坐在一起推推牌九！”

“廖五，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旁边有人笑骂。

“这咋是没出息呢？”

岩洞里倒是热闹了起来。

校尉将军们的理想远大一些，但下头这些最基层的队长们的理想就五花八门了，不过听起来却也更接地气。

“好了，都闭嘴，听都护讲！”肖中仁站起来，吼了一声，洞里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李大锤笑着道：“今天我来，一是来看看大家，当然，我不是空手来的。”

从怀里摸出厚厚的一沓银票，递给了身边的肖中仁，“这是半年以来的饷银以及大家该得的奖赏，大家马上就可以用得上了！”

看着那厚厚的银票，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虽然现在被困在山上用不成，但不代表未来也用不成啊。这可是近一年来，他们第一次看到了钱。

“二来，是要告诉大家几个好消息！”李大锤接着道：“我相信大家对于这些好消息比对这些银子更感兴趣。”

比发财还要感兴趣的，自然便是好好的活着了。

所有人都预感到了什么，一双双发亮的眼睛盯视着李大锤，对于他们来说，其实这是一而二，二而三的事情。

“我们在同安郡获得了重大胜利！”李大锤挥挥手道：“围歼了数万楚军，阵斩了楚军大将项武，逼降了同安郡守闫承。”

岩洞里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前一阵子传来的好消息是那伟退兵，也正是这个消息，让所有磨山官兵坚守了支持下去的意志，而现在，同安郡再获胜，就意味着李大锤可以抽调更多的兵马往北方来。

他们磨山不再是孤军奋战，甚至有可能不再是孤悬敌后了。

胜利不再是期望，而是伸手可摘的实实在在的果实了。

“而且，楚国国内爆发了内乱！”李大锤接着道：“项庄逃回越州，举兵反叛朝廷，据楚国国内传言是那伟派人杀死了项鹰！”

洞里这一次的惊呼声比先前的还要大，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项鹰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以前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而现在，就这样死了？

“所以诸位，我最后想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的选择没有错！你们想要的，一定会拿到手！金银财宝，封妻荫子，还有你，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样也不会少！你甚至可以娶上好几个！”李大锤指着那个先前说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军汉大声道。

岩洞里的欢呼声经久不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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