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饭，那就陪我说说话，我听说你这些日子去南面了，是不是吃苦了？

要奶奶说啊，你有这好几万块钱，买个工作就可安逸了，一辈子吃喝不用发愁，那不是挺好的吗?原本你不就是这样子的，咋就突然变得折腾了。”

陈奶奶虽然没有明说，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自打跟余妙音一起后，陈今弛就一改懒散爱折腾。

他理解年纪大的都不喜欢折腾，就喜欢安逸，但是带上余妙音，他就不乐意了。

陈今弛松开扶着陈奶奶的手，神色淡淡：“您老不是常盼着我上进，咋的，我现在知道上进了您还不满意？”

陈老爷子见陈今弛不喜，忙插嘴道：“你奶奶就是妇人之见，阿弛你还年轻就该折腾，一次倒下了就再站起来，总不能那么背，次次都掉坑里吧？”

说完，陈老爷子还瞪了一眼陈奶奶，他们陈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出息的子孙，这死老婆子不知道笼络，还一个劲儿地埋怨余妙音。这血气方刚的小年轻，还没尝到媳妇的好，正一头热着，哪能由得着别人说他媳妇不好？

“爷爷说的是，外头的事情，奶奶就别问了。”

陈奶奶不舍得骂陈今弛，只能瞪陈老爷子。

陈今弛主动岔开话题，“三叔什么时候娶了媳妇？”这个话题，余妙音应该乐意听，等他打听清楚了就回去说给余妙音听。

说起这个，陈奶奶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是阿宵找了媒婆，给你三叔介绍的。”

陈今弛捧道：“他可真孝顺。”拆散了父母，又给父亲介绍新媳妇。

陈奶奶对着新儿媳妇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每次看着二十几岁的儿媳妇，跟四十几岁的儿子站一起，怎么看怎么违和。但是偏偏两个人处得挺好……

“你三婶是深山里的，前头嫁过一个，那男人被狼给咬死了，婆家人嫌弃她晦气，就送到山下来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想要把当初拿出去的聘礼给赚回来……”

陈今弛一听，这背景好熟悉……跟那个、那个他们村的屈寡妇一样啊。

陈奶奶看陈今弛的脸色，也知道他想到了屈寡妇。

陈奶奶压低声音补充道：“你三婶跟那个屈寡妇可不一样，她前头可没有孩子，而且灶上家里一把抓，你看你三叔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你三婶做饭，你三叔都陪着进去。”

陈老爷子在一旁冷哼一声，“一个大男人进厨房有什么好的？”

“你懂个屁！要不是阿宵他妈管不住老三，老三能闯那么多祸事？有个媳妇能管住老三，我就认她是好的。”

“两个人相差那么多，以后还生吗？”

陈奶奶摇头，“你三叔都一把年纪了，都是做爷爷的人了，生什么生？再生不是让人笑话吗！”

陈老爷子也道：“阿宵是没用了，但愿曼曼能给他们三房生一个儿子，这样也有人子孙能传宗接代。现在计划生育管得严，要是曼曼生了女儿，以后可就不能生了……”

“新媳妇还那么年轻，就不生了，她能愿意？”

陈奶奶：“这都是当初说好的，给人做后妈可不就是这样，再不乐意也没有办法。”

三人正说着，陈良宵扶着陈曼曼回来了。

陈今弛已经许久没见过陈曼曼，乍一看，那孕肚大得吓人。

视线往上挪，就看到陈曼曼的气色实在是算不上好，明明才二十多点，瞧着比那个后妈还苍老不少。

“爷，奶，爸——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陈今弛一进门就松开了陈曼曼的手，跑到院子中间喊道，“曼曼怀的是双胞胎！”

陈国顺和小三婶从厨房里跑出来，小三婶欢喜地去扶陈曼曼：“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说曼曼的肚子大得吓人。”

陈曼曼也笑着回握住小三婶的手：“多亏了小妈你的提醒，要不然我们都想不到要去医院检查。”

陈国顺看着一家子和乐十分欢喜，“好好好，曼曼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双胞胎好啊，要是都是儿子就好了！”

陈老爷子和陈奶奶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倒是没想到，我们家还有双胞胎的风水。回头阿弛你媳妇也生一对双胞胎就好了。”

陈今弛又看了一眼陈曼曼的孕肚，“不要，太辛苦。”

陈曼曼笑脸一僵，抬头看了一眼陈今弛。

是啊，怀孕太辛苦，怀双胞胎更辛苦，却没人问过他辛苦不辛苦。要不是小妈提了她肚子大得吓人，让陈国顺父子带她去医院检查，恐怕陈良宵怎么也不舍得花钱带她去检查……

如果是余妙音怀孕，二哥一定不舍得让她这么辛苦。

陈良宵刚刚只顾着高兴，才看到陈今弛：“二哥，你从南方回来了？你咋不早点说，我们也好准备准备给你接风洗尘呀。”

原本他还想着跟陈今弛一较高下，但是自从陈今弛给出了两万聘礼，余妙音买房子十几二十套起，他这心思就熄灭了。

他一直关注着容老板的新小区，没少看到江涣在对面工地进进出出，他一打听才知道那个工地竟然是陈今弛的！陈今弛竟然要建商场！

他花了好久才消化了这消息，自打那以后，他也想明白了，陈今弛出息了，他的二哥出息了，他要把他的二哥当作再生父亲一样尊敬！

“不必。”

陈今弛回答得冷淡，但是丝毫不影响陈良宵的狗腿。

“二哥，我听说你那商场要开业了，需不需要人？我给你去干几天？”

陈今弛挑眉，“你不去读大学了？”

陈良宵也只是说着客套话，干个营业员一个月撑死了也就二十块钱，还是个私营的，什么时候倒闭了也不知道。还不如去容叙那卖房子呢，卖出去一套就是二十的提成。

“我这不是怕二哥你那忙不过来，想着帮你打打下手。”

陈良宵视线瞥到陈曼曼，“要不然，等曼曼生了孩子，让他去你那帮忙？”

“我怎么听说，你们要一起上大学？”

陈良宵摸了摸鼻子，讪笑着：“曼曼这回没发挥好，估计考不上大学了。回头她可以一边复读，一边到你那儿上班，成吗？”

“不行，我媳妇儿应该不想看到你们。”

陈良宵被噎了好大一口，没想到陈今弛拒绝得这么干脆。“二哥，咱们男人在外面做事，哪由得女人插嘴。那是你的商场，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我的商场在河浦镇，早被国营商场占了！县郊的商场是余妙音拿出聘礼，又以自己为担保借了钱供我东山再起，我充其量就算是给余妙音打工的，我一个打工人，哪有什么权利。”

陈老爷子闻言，眉头紧锁：“女人家嫁夫随夫，她自己有工作，还拿捏着商场做什么？你回去就让她写个条子，证明那商场是你的。”

陈今弛勾了勾唇，“余妙音都没嫁给我，算得上哪门子的嫁夫随夫？我要是不听话，她随时能一脚踢了我！”

陈老爷子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子被一个女人拿捏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那你就好好听话，争取早点结婚。”

陈奶奶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等结婚后就让她生小孩，生了孩子后用孩子圈着她，以后商场还不是你说了算？”

陈曼曼听到那句“生了孩子后用孩子圈着她”手指头一动，但是始终没抬起头。

“陈曼曼，陈曼曼在家吗？有你的挂号信。”

门外，邮递员喊道。

陈曼曼猛地抬起头，自打高考后，陈良宵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说是照顾，就是不想让她去邮局去拿通知书。

陈曼曼深呼吸，她在最后的几次模拟考中故意藏拙，故意想让陈良宵放松警惕，但是没想到陈良宵盯上她。

陈今弛的视线在陈曼曼和陈良宵之间来回打量着，这两人的表情，好像反了吧？

陈曼曼的脸上没有高兴，只有深深的无力和忌惮，甚至还想要鱼死网破。而陈良宵却是亢奋，就跟自己考上了一样。

不等陈曼曼起身，陈良宵已经冲到了院门口，“同志，是有陈曼曼的信吗？”

邮递员点头，“陈曼曼呢？要陈曼曼本人签字！”

“我就是陈曼曼！”

邮递员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瞎呢！陈曼曼这个名字看起来就是个女的，而你是个男人！”

陈良宵笑容一顿，“看我，高兴糊涂了！陈曼曼是我媳妇，她怀着孕，不好过来。”

邮递员往院子里看过去，果真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我们单位有规定，信件包裹一定要交到本人手里。”

等陈曼曼拿出身份证件证明了自己后，邮递员才将挂号信交给了她。

“快拆开看看！”

陈良宵看不上陈曼曼磨蹭，劈手夺过信件就打开了！

“杭大通知书！”

“咱们省最好的大学！医学系！”

“曼曼，你出息了！”

陈曼曼浑身颤抖，她当初填志愿的时候，明明填的是清大法律系！她只想离着陈家远远的！

杭大的医学系是陈良宵想要念的！不是他想的！

陈良宵竟然帮她改了志愿！

陈曼曼呼气吸气急剧加快，小三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样！

“曼曼，曼曼你怎么了？”

陈曼曼紧紧地抓着小三婶的手，“我好像要生了——”

陈奶奶离得近，忙镇定下来，亲自扶着陈曼曼，让小三婶去屋里收拾东西。

陈良宵压根就没发现陈曼曼的异样，只激动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大学通知书，我有大学通知书了……”

陈家破事不断，几番打击之下陈奶奶的身体已经大步如前，走路都要拄拐杖，她一个人费力地扶着陈曼曼，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今弛本不想管陈家破事，但是让他看着陈奶奶竭力倒下，他又做不到。

到底是疼了护了他二十多年的亲奶奶。

陈今弛闭了闭眼，抬腿就给了陈良宵一脚！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又不是你的录取通知书，你激动个什么劲！你媳妇要生了，你看不到听不到？！”

陈良宵一脚被踢得滚下了廊下，他顾不得疼痛，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曼曼，你要生了？我要做爸爸了？哈哈哈，好好好，人生双喜！”

陈良宵赶紧扶着陈曼曼，陈父去村里借拖拉机，一家人急忙忙地送陈曼曼去镇医院。

陈奶奶舀了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曼曼一定要平安生产，母子平安……”

陈今弛陪着陈奶奶站了一会儿就先走了，“我去村办还有点事，晚点要是有空再来陪你。”

陈奶奶也没心思跟陈今弛说话，她一会儿还要去祠堂上个香，请列祖列宗保佑陈曼曼能一举得男，让老三有个后。

陈今弛刚到村办，就看到了有几个生面孔从村办里出来。

“陈家村的合作社价格划算，口碑好，还给签合同……”

这是来合作社谈生意的？

合作社的办公室里，屈寡妇穿着一身的职业装，正跟附近的乡亲介绍合作社做出的样品房。

屈寡妇的旁边还有两三个年轻的小媳妇跟着学习听课。

陈今弛站在门外听了听，屈寡妇形象姣好，谈吐清晰，又上过学，介绍起合作社的项目和优势侃侃而谈。

陈今弛心念一动，要是能把屈寡妇挖到他们商场来跟着江涣学个一两年，说不定能独当一面。

只是，也不知道余妙音愿意不愿意放人。

这事儿不急，最重要的是先招营业员。

他和余妙音都是陈家村的，老人也都在陈家村，他自然优先考虑自己村里的，至于能不能面试上，这就各凭本事了。

陈今弛将这差事交给了村办，由村办帮忙面试招人。

“年纪从18到35岁都可以，要求识字也会写字，男女不限。”

“我们商场是私营的，不像国营的是铁饭碗，每个季度都会进行考核，要是不符合纪律的会开除。”

梁叔和村领导们没想到陈今弛愿意将招聘的事交给他们，这无异于大大提高了他们村领导在乡亲们心里的领导地位。

“阿弛你放心，要是被开除了，也是他们自己没脸。”

梁叔又问，“那要多少个营业员？”

“第一次要先招聘正式工20人，临时工20人。”

村领导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讨论开了：“这可不是小数目啊！咱们村里念过书的能读会写的加起来也没十个吧？”

“不够的，可以推荐大家的亲戚朋友，总而言之，择优录取。”

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这年头，谁不盼着去城里工作！

营业员还是轻省的活计，只用动动嘴皮子，半点儿也不累。要是有好东西，还能多留点给家里人！说不定小姑娘还能嫁到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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