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审美，透着一股子年代气息。

秋火明笑了笑，把自己跟赵嘉敏的随身背包都挂起来。

红霜拖着小宝走了进来，“这小子刚刚夸嫂子好看，想再看两眼，又不好意思……”

小宝大惊失色，“我没有，舅妈你别听小姨的。”

赵嘉敏乐不可支，“小宝，你妈呢？怎么没见到她？”

“她一早就跟我爸走亲戚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秋火明走过去问道：“你咋不一起去？”

“我在家陪奶奶。”小宝拍着小胸脯。

红霜笑道：“这小子说他家做饭难吃……”

小宝瞪了红霜一眼，“哧溜”一下溜了。

“小时候，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了就变了，啧啧……”红霜摇晃着脑袋跟了出去。

赵嘉敏笑得直不起腰，“小宝真逗。”

不一会儿，陈素娘的声音响起，“来来，趁热吃。”

她端着两碗糖打蛋走了过来。

秋火明赶紧迎上来，把碗放在书桌上，“我们自己去端就好了，你先歇歇。”

“不歇了，你们赶紧趁热吃，一会儿我还要做午饭，你们回来就好，你爷爷年三十就在念叨你了，明天去看看他们……”

秋火明笑道：“好嘞，那我先吃了。”

陈素娘一脸笑意地点点头，大概怕自己在这里，赵嘉敏会有些不自在，转身就出了小房间。

秋火明拿了一把椅子进来，坐在书桌的侧面，“阿敏，吃点热的暖暖。”

“哎，红霜！”秋火明扭头喊了一嗓子。

红霜快步走了进来，“咋了，哥？”

“芦花鸡呢？”

“你猜？”

“不可能啊，这蛋不是它下的吧？”

秋火明一脸的诧异。

“它……它还在？6  1，七岁了？”

赵嘉敏放下手里的调羹，“鸡？有活这么长的吗？”

红霜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活着呢，就是早就不下蛋了，怕冷，在窝里缩着呢，你这鸡蛋是爷爷家养的芦花鸡下的……”

“咱爸同意养着它？”

红霜露出几个大白牙，“这么老了，肉也咬不动了，不如养着了……倒是有人说炖汤，妈没同意……”

秋火明这才放下心来，大口地吃了起来。

糖打蛋，小时候只要生了病，都是吃它来补充营养。

这就是秋火明记忆里的美味。

赵嘉敏重新拿起调羹，捞了一只蛋，一口咬下去，“嗯，好吃。”

热热的糖水喝下肚，周身暖洋洋的，格外的舒服。

两人垫好肚子，开始收拾行李。

整理了一会儿，秋火明看了一眼手表，11点还没到，他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正在切菜的陈素娘笑道：“妈，胖子回去了吗？”

陈素娘没停下手里的活计，利索地切好菜，回应他道：“回了，你们错开时间了，他应该是昨天动身的……”

秋火明有些怅然。

“离吃饭还有一个小时，你让嘉敏好好休息一下，等饭好了就叫你们……”

“好嘞。”

陈素娘紧接着喊了一声，“红霜，把厅里那个红色的毛衣给你赵姨送过去……”

红霜在厅里应了一声。

赵姨算得上是陈素娘的闺蜜，圆脸，胖乎乎的，见人先三分笑脸，人缘很好。

陈素娘手巧，这毛衣大概是她帮赵姨改好了。

赵嘉敏确实是累了，脱了外套，躺在晒过太阳的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秋火明干脆跟着小妹一起出门。

小宝跟腿，就一起带着了。

半道上，秋火明一问，果然这毛衣是陈素娘帮赵姨改的。

过了巷子口，迎面看到一个精瘦的年轻人，黑着脸跟他们擦肩而过。

他的厚棉袄上打了几个补丁，大过年的，脸上也没见有喜气。

秋霜努努嘴，小声问道：“哥，你还认得他不？”

秋火明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试探问道：“不会是杜秀敏弟弟吧？”

“就是他，染上赌钱的坏毛病，上次还来咱家想打听他姐的下落……”

“他们没来往了吗？”秋火明自打出了国后，跟杜秀敏这里就断了联系。

红霜瞥了秋火明一眼，“秀敏姐几年前回来过一次，还带了好些东西给咱家，丢了一些钱给了他父母，回了一次老家，给朱奶奶上了坟，没待几天就回去了……”

“听说回去后，她弟弟就找她要钱了，秀敏姐留了一个心眼，给的

秋火明问道：“那小子结婚了吗？”

“在他们来的那个乡下找了个媳妇，现在那女的在城里打零工……”

“他父母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说是没好好教育儿子。”

小宝仰起脸，“我以后不会这样的，我不喜欢赌钱。”

秋火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宝真乖。”

小宝的脸色微红，“舅舅，听说你跟舅妈以后在京城上班了对吗？”

“嗯，是的，刚落户。”

小宝也没听明白落户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听明白了他们确实在京城上班了。

顿时喜笑颜开，“舅舅，那我暑假能去找你玩吗？我想看天安门……”

“当然没问题。”

他们转了个弯，到了赵姨家门口，小宝自告奋勇地抱着毛衣送了上去。

没一会儿，他手里捧着好几个花生糖下来。

“舅舅，吃糖。”

红霜冷哼一声，“有舅舅就不要小姨了？”

小宝嘿嘿笑道：“给舅舅吃一个，其余都给小姨。”

红霜的脸色顿时由怒变喜。

秋火明笑着拿了一个花生糖送进嘴里，花生糖很脆，咬的“嘎嘣”响。

“今天外面有店开门做生意吗？”秋火明问道。

“有，不多，对门的食品厂倒是开门了，每天中午卖乌饭团，每次一推出来就卖完了。”

“就是我们常吃的那款乌饭团？”

“不是，改良过的，可好吃了。”红霜跟小宝几乎同时舔了一下嘴唇。

“现在不就是中午，走，去看看。”

秋火明也好这一口，回来了，这些家乡的小吃，那可不得都尝尝。

小宝把剩下的花生糖，塞进了棉衣口袋里。

兴奋地跑到前面带路。

秋火明彷佛看到了男版的小妹，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过了斜坡，上了街道。

没多远就看到了食品厂。

大门外站着几个人，正在伸长脖子看着门内。

“嘿，来的及。”小妹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前面的小宝。

秋火明慢条斯理地跟在他们身后。

没等多久，大门“哗啦”推开了。

两辆食品推车推了出来，刚把牌子挂上，周围就围了满当当的人。

小宝扶着推车，探出头来，“我要买。”

他人小，挤在最里面，一个穿工作服的阿姨大概看他可爱，低头问他，“你要买多少？”

小宝扭头寻找秋火明的身影。

“买十个。”秋火明取出钱隔着人群递给他。

不一会儿，小宝抱着油纸挤了出来。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可算是买到了。”

小城里的人买东西都是一拥而上的，压根就没有排队的意识。

秋火明也是一晃眼，就发现自己被挤出了人群，他看着小妹。

红霜微微一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为了锻炼小宝，特意没跟过去……”

秋火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小宝兴奋道：“小姨，我们快回家吧，乌饭团还是热的呢！”

回到家，小宝像是一只孔雀一样，四处展示，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乌饭团。

他还贴心地留了一个给赵嘉敏。

秋火明吃着还有些烫口的乌饭团，这果然是改良过的，入口软糯，里面的馅料很充足，一口下去咸香可口。

“果然好吃。”

秋火明赞不绝口。

秋建设喝了口热茶，用的还是几年前秋火明带回来的保温杯。

“牟主任去年就回申海了，要我跟着他走，我没同意，我都这把年纪了，留在咱县里，哪儿都不想去喽。”

正说着，大妹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哥，妈要你把嫂子叫起来，吃中饭了。”

秋火明应了一声，连忙走了出去。

等赵嘉敏都收拾好了，跟秋火明一起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了。

小宝有些纠结，“舅妈，乌饭团要趁热吃，你现在是吃乌饭团还是吃饭好呢？”

赵嘉敏这才看到桌上自己位置那里，还放着一个黑米包裹的团子。

“是小宝买的？”赵嘉敏问道。

小宝用力点头，“是我买的，不过是舅舅出钱。”

赵嘉敏笑了起来，“那就先吃这个，我现在饿的很，能吃很多东西。”

小宝顿时乐了，陈素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吃饭、吃饭。”

她招呼了起来。

秋火明给秋建设倒了一杯酒，“爸，我们喝几杯吧。”

他这次带了两瓶茅台酒回来，就是给秋建设的。

两人抿了一口酒，秋建设的脸瞬间就红了，“这酒不错，入口很顺……”

吃了几口菜，他又喝了半杯。

秋火明给他满上。

秋建设心情愉悦，开始问话了。

“火明啊，你工作怎么样了？上回电话里听得摸棱两可的……”

秋火明笑着把自己找工作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

秋建设的眉头微微皱起，“中科院不错，为什么要出来开公司，那不是商人嘛！”

秋火明解释了一遍。

秋建设还是不理解，陈素娘在一旁笑道：“咱们都是老古董了，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咱们不拖他们的后腿就行，工作的事情，就随他们吧……”

秋火明竖起了大拇指。

陈素娘转头问起了赵嘉敏。

“妈，我在设计院工作，学建筑的，就是设计图纸……”

赵嘉敏脾气很好地把自己的工作内容说了一遍。

陈素娘似懂非懂。

接着转移了话题，“回来了，高低还是摆个酒吧。”

赵嘉敏看了秋火明一眼。

秋火明笑道：“那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好的，我去馆子里，再叫些家里做不了的菜回来……”

陈素娘有些迟疑，“不叫亲朋好友？那……”她看着赵嘉敏，“这不委屈了嘉敏。”

秋火明解释道：“没事，现在提倡精简，阿敏也喜欢简简单单。”

赵嘉敏点点头，“妈，听阿火的吧。”

陈素娘这才应了一声，“那行，那就叫上你爷爷奶奶他们……就在咱这院子里摆酒。”

定了个双日子，这事就算是敲定了。

赵嘉敏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秋火明带着赵嘉敏在小城里转悠，拍了好些照片。

初早。

三姑父开着农用三轮车，把爷爷、奶奶、二叔，还有三姑跟女儿小萍一起接到了大院里。

不一会儿，人到齐了，家里人声鼎沸，秋火明迫不得已，又把自己在京城的工作描述了一番。

今天天公作美，天晴，阳光一早就照在院子里，连摆放在院子里的桌面都照出了暖意。

秋火明今天穿的棉袄上插了一朵红色的绢花，赵嘉敏也打扮了一下，一对璧人，看着分外地养眼。

院子里放着一张大的圆台面，镶嵌在方桌上，可以坐的下15、6号人。

刚好可以坐一大家子。

张有根从船上搞了些水产品，又托相熟的饭店送了招牌菜过来。

还没到中午，酒席就摆好了。

爷爷偷偷给秋火明塞了一笔钱，美其名曰是压岁钱。

搞得秋火明哭笑不得，自己都上班了，哪还需要这个。

大姐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张有根看的很紧，几乎寸步不离。

院门外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是红霜跟小宝放的，等他们俩兴奋地奔回来，这酒席就正式开始了。

秋火明酒过三巡，他看着饭桌上的众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那只芦花鸡也现身了，低头啄着掉下来的米饭。

小妹偷偷漏下的食物，被芦花鸡精准地找到。

这场家庭聚会，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刻意地应酬，秋火明觉得无比的轻松，一旁的赵嘉敏也不需要一个个敬酒，第一轮大家举了杯之后，就各自吃开了……

赵嘉敏喜欢这样的气氛，秋火明特意把陈素娘做的鱼放在她的面前。

赵嘉敏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不消片刻，她的面前就堆了一大堆的鱼卡……

张有根带回来的那些江鱼，做成了锅子，味道鲜美粘牙，满满地胶原蛋白。

秋火明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自在，也放下心来。

一旁的二叔身子骨比之前要好，寻常的椅子，也能坐的住了。

三姑姑依旧豪爽，小萍表妹跟红霜腻在一起，叽里咕噜小声地说着话。

大妹正在专心地喝着鸡汤。

秋建设酒气上涌，跟陈素娘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陈素娘时不时看一眼儿子跟儿媳，越看越是欢喜，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喜气压都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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