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一个激灵，差点把桌子给推倒在地，他慌忙站了起来，从他这个角度根本不知道艾吉要揍的是不是他。

秋火明走到了过道上，双手抱胸，冷着眼，看着走过来的艾吉。

教室里，鸦雀无声。

艾吉压迫感十足的身躯已经靠近了，“啪嗒”他撞翻了一侧的桌子。

秋火明依旧纹丝不动，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艾吉破天荒的觉得这个东方人的眼神让他竟然生出了一丝忌惮。

他在黑人扎堆的老街区长大，对打架早就深入骨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好惹，几乎都刻进了血液。

艾吉停在了离秋火明一米的地方，他比秋火明高出3、4公分，体格强健。

埃里克缓过神来，他有些惊慌地看着秋火明，这人大概率是因为替自己出头，被艾吉盯上了。

但是他的勇气在看到艾吉的一瞬间就被抽取一空。

身体几乎不受控制的发抖起来。

周围的其他同学盯着艾吉的动向。

现场有种诡异的安静。

“新人，你不怕我？”艾吉看着秋火明突然问道。

气势这玩意儿，只要有犹豫，就会泄气。

在秋火明看来，艾吉的这个迟疑，已经稳输无疑了。

“我没怕过谁。”秋火明声音冷冽，他的英语口语极好，几乎听不出外乡人口音。

艾吉狐疑地看着秋火明，他对自己突然生出的胆怯还无法确认。

“哦，这里是课堂，打架不适合，小子，我要约战，你敢应战吗？”气势已经低落了下去，艾吉换了个说法，这也是下台阶。

“奉陪。”秋火明看着他没有移开目光。

“那就到外面的空地上……别怂。”艾吉拳头对击了一下，转身向室外走去。

秋火明冷哼了一声，抬脚就跟了过去。

埃里克的声音颤抖着在他身后响了起来，“秋，别去，你打不过他的。”

秋火明没有回头，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口。

在场的学生们顿时沸腾了，好几个跟了过去，埃里克抹了一把眼泪，一咬牙，也跟了过去。

一楼大厅有一半是休息室，平时学生可以坐在这里会友跟复习功课，旁边还有个吧台……

艾吉已经推开了玻璃门走到了室外的空地上。

秋火明活动了一下手腕，跟了过去。

身后是喧嚣的议论声，那些学生们守在玻璃门跟窗口，看着户外。

“就在这里吧。”艾吉摆出了一副自由搏击的姿态。

秋火明每走一步，气势就增加一分，等到了离他二米远的时候，已经气势如虹了。

艾吉大冷天的，额头竟然沁出了汗水。

他一咬牙，自己今天怕是撞邪了，对方比自己瘦小那么多，怕什么！

鼓足了勇气后，他脚下用力，腰身一拧，蒲扇大的拳头带着风声朝着秋火明挥去……

秋火明一个丝滑的下腰，轻易地避开这一拳，紧接着他一个肘击，击打到艾吉的后腰上。

借力打力，这一击得手，疼的艾吉大叫了一声，他反应也很快，转身凑近了秋火明，抬起右脚朝他的膝盖踢去……

秋火明不躲，伸出双手，顺着他的发力方向，将他的右脚用力一拽，艾吉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单腿劈叉，坐到地上……

秋火明压根没有使出他的杀手锏，艾吉确实会打架，但是他跟职业拳手差远了，一个亮面就知道对方的深浅了，杀鸡焉用宰牛刀……

秋火明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抱着手站在一边，嘴里问道：“认输吗？”

艾吉骂了一声，刚想爬起来。

秋火明一脚踹了过去，艾吉一个狗吃屎半张脸贴到了地面，劈叉的那条腿吃痛，他一个打滚把力道卸掉，挣扎着想爬起来……

“认输吗？”那个东方人的声音继续在他的耳边响起。

“呸！”艾吉吐了口吐沫。

秋火明再次扬起了左脚，“哎，认输了……”艾吉吐出带着血的吐沫赶紧补充道。

刚刚那一下脸贴地，半边牙齿有一颗松动了。

艾吉的腰此刻才觉察到疼痛，脚使不上力，再倔强下去，只怕有更多苦头吃。

一楼大厅里，那些学生没想到战局这么快就结束了，隔着玻璃，里面的学生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有人嚷了起来，“李小龙，是功夫……”

甚至有人，“哈！”的一声，摆出了李小龙的招牌动作。

户外的云层在一点点累积，阳光隐没，风吹到身上带着凉意。

秋火明瞥了他一眼，伸出手。

艾吉握住，秋火明用力一拽，艾吉站了起来。

他呼了口气，看着秋火明说道：“谢了。”

说完，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用力拉开玻璃门，跟着他转头看向秋火明，“秋，你不进去吗？”

秋火明哑然失笑，他快步走了过去。

艾吉似乎变成了他的门童，乖巧地拉着门，等他走进了大厅，这才跟了过去。

大厅里的学生们，看到这场景，一个个还以为是看花了眼。

埃里克冲到了秋火明的身旁，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秋火明不置可否，初来乍到，他也不知道学校的那些刺头们的深浅，但是不退让是基本原则，他下手有分寸，给对方一个教训足矣。

研一的学生们选修的课程不同，去往的教室也不一样，秋火明回到了教室，拿起书包，穿上外套，准备去往下一个上课地点。

埃里克慌忙收拾好桌上的课本，背着书包，跟了过去，“秋，你要去哪？我带你去吧……”

直到这时候，门口才缓慢走进来艾吉那健壮的身躯，他也不说话，坐回到座位上去。

秋火明出了门口，发现埃里克还跟着他。

他哭笑不得，“你放心，艾吉这人认输了，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认识路的，你没必要跟着我。”

埃里克讪笑道：“我下一节课也不在这里，下一节课要上机械设计……”

秋火明一愣，这还真是巧合了，“我也是，那行吧，一起……”

埃里克欣喜若狂，“好啊，教这节课的老师我很喜欢，我跟你说哦……”

一直到下了楼，埃里克还在滔滔不绝地描述这个教授的上课风格，秋火明暗自瞥了他一眼，埃里克竟然是个话痨。

“咳，他的课容易过吗？”秋火明好不容易插了一句话，打断了他的唠叨。

埃里克笑道：“他喜欢有灵感的学生，要是你设计的好，不论你做了什么事情，他都会网开一面，甚至给你高分……”

“逃课也行？”秋火明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作业要交的，他特别看重课后的复习。”埃里克回复道。

“那我知道了，先去看看吧。”

这门课的课本，秋火明有，昨天晚上他翻开过，挺有意思的一门课，实操特别多，还能用得上各种机械辅助设备。

走在主干道上，不远处的查尔斯河上雾气朦朦，天空的水气在增多，天色有些暗了下来。

空气清冷，呼出的气都带着白雾。

麻省是没有围墙的高校，开放与自由贯彻整个校区，走了五分钟，终于到达了另一栋大楼前。

“看来要下雪了。”埃里克说道。

秋火明抬头看着天空，气温降得有些快，风吹到脸颊上，冰凉一片。

“这里的冬天很漫长的，长达五个月。”埃里克抱怨道，看得出他身体有些弱。

“大概是湿度大，所以觉得特别冷。”秋火明紧了一下风衣的领口。

风也明显大了。

秋火明推开门，风呼啸着，吹进了大厅，两人快步走了进去。

门合上了，将风声隔绝在外。

上了二楼，可以看到门口插着牌子，上面写着课程的名称，以及教授的简介。

课堂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几个学生，埃里克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最后一排，转身对着秋火明招招手，坐了下来。

秋火明看着前排的空位置，又看了看埃里克，算了，新朋友，还是给个面子吧。

他坐到了埃里克身旁。

窗外的天色更加的暗了，课堂里的十几个学生，几乎都在翻看着课本，没有人说话。

户外的风吹着玻璃，还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这里的学习气氛不错，秋火明打开书包，把课本翻了出来……

中午的时候，这场酝酿了许久的雪终于落了下来。

秋火明背着双肩书包，站在楼下，抬着头，看着雪花从天空飘落，地面浅浅地铺设了一层白，树冠上像似撒了不均匀的白霜，风倒是小了。

下了雪，这天气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冷了，身旁有系着围巾的女学生们，伸出手，一边接着雪花，一边谈笑风生地经过。

埃里克追到了门口，见秋火明还没走，顿时安定了，“秋，我们去吃午饭吧。”

秋火明点点头，“走吧。”

下午要加一件衣服才行，秋火明吸了吸鼻子，脸颊冻得有些发红。

傍晚回到了宿舍，奈尔还没回来，宿舍的一楼有专门给学生用的学习室，不用特意去其他教学楼去霸位置。

这点秋火明甚是喜欢，不过像他这样的有独立房间的，去不去外面看书其实都一样。

赵嘉敏他们的本科生的宿舍，也是单人间，不过盥洗室是公用的，在走廊的两侧，这环境，已经比国内优越多了。

宿舍里得东西需要自己去配置，床上用品是秋火明从国内带过来，室内如今还没有其他家具。

等有时间去学校专门做二手家具的店里，淘一套桌椅跟书橱、衣橱过来。

这些没必要买新的，毕业得那些学长、学姐们，有很多家具保养得相当不错，价格实惠，比购置新的要划算很多。

他走到窗口，窗外已经是一片雪白了，视线并不好，雪花在空中飞舞，不远处的路灯都给披上了白衣。

查尔斯河看的更加不真切，这种天，秋火明也懒得出门了。

他洗漱完毕，盘着腿，靠在床上，开始做作业。

等作业都写完了之后，大门被推开了。

奈尔在门口拍了拍肩膀，这才走了进来，“法克，这天也太冷了……”

他合上门，探头看向了秋火明那边，“秋，你回来了？”

秋火明应了一声，“早就回来了，你是去上晚自习了？”

奈尔苦笑道：“没有，是去上实验课了，我要做的项目，还没完成，一个头两个大……”

研二就是毕业季，论文已经在进行中了，有些手脚快的，怕是已经都上交了。

“需要帮忙吗？”秋火明问道。

“谢了，你才研一，很多功课你还没接触，有心也无力。”奈尔，放下书包，把外套解开，扔在沙发上。

“哎，对了，你们班今天，是不是有人打架了？”奈尔走到秋火明的房门口，靠在门扉上，看着秋火明问道。

秋火明点点头，“确实有，你怎么知道？”

奈尔笑道：“今天中午在食堂听同学说的，说是一个亚洲人把艾吉给揍了一顿。”

“那艾吉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人称棒球小子，体育特招生，本校的本升硕，挺讨老师喜欢的……”

奈尔看着秋火明，“那个亚洲人是谁？我那同学一直说是李小龙，还说了是中国功夫……”

秋火明放下了课本，“亚洲人啊，那就是我，可不是李小龙。”

“噗呲”奈尔笑了起来，“菲尔兹奖获得者，还是个格斗家，你就别开玩笑了，我们学校的亚洲人还挺多的，不过大多数都是本土的亚裔，我猜那个人，可能是学过格斗的……”

他转过身，打了个哈欠，“我去洗一把，困死我了。”

秋火明嘀咕道：“说了也不信，以后不说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艾吉的样子。

艾吉这人虽然不礼貌，但是能爽快认输，倒也没那么不堪，相处久了，也没那么令人生厌。

他这人能屈能伸，怕是日后，也是个人物。

秋火明想到，他给自己拉开大门的情景，他笑了笑，把这些事情都抛之脑后。

课本收拾好之后，秋火明跳下了床铺，原地做起了拉伸，接着撑在床沿边，做起了俯卧撑，等身体微热，这才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

合上门，关了台灯，躺在床上，能听到隐约的水流声，以及窗外雪落的簌簌声，他翻了个身，陷入了梦乡。

翌日，雪终于停了，整个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天地间雪白一片，秋火明揉了揉眼睛，看向前方。

不远处的查尔斯河，竟然也封冻了。

宿舍门外很热闹，管理员正在招募学生，在门口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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