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一杯倒

徐和在一旁拍了拍青漓后背，可却怎么都叫不醒。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独孤青漓竟然是传说中的一杯倒？

“这下玩砸了。”徐三石竟然有些被青漓的样子吓到了。

霍雨浩的刻苦程度他们已经很佩服了，在他们看来，青漓的生活还要更枯燥一些。

是贝贝提的意见，本想把青漓叫过来参加海神缘，放松一下。

若是微醺状态说不定也会更好说话，到时候就赶鸭子上架，反正马上就要开始了，只要她松口，就没机会拒绝了。

霍雨浩有些无奈道，“我就说这招不成，别说同意，学姐现在连站到睡莲上都不可能了。”

徐三石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就先一步开口了，“我今晚还要追楠楠，你们三个人出一个照看她吧。”

霍雨浩年纪最小，这种事情他本不好意思拒绝的，但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语气，“对不起，我今晚也有目标。”

“行啊，六师弟。”徐三石夸赞了起来。

贝贝：“我得主持。”

徐和：“、、、”合着就我呗？

徐三石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二哥，谁让你没有心动对象呢。”

外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唯有一人格格不入。

饕餮斗罗玄子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如同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

他饮下了一口烈酒，整个人有些颓丧地倚靠着床边、坐在了地板上，玄子的神情很痛苦，他按着自己的脖颈喃喃自语道，“阿娘，你到底对我说了什么啊？”

一段痛苦的回忆总是在玄子的脑海之中不断地闪回——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她的相貌很温柔，穿着粗布麻衣也难掩她出水芙蓉般的美丽。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紧紧地抱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像是失控的野兽，贪婪地啃食着对方的血肉。

可那个女人却抱紧了这个发狂的孩子，始终没有放开。

那个如野兽般的幼年玄子，眼睛完全是血红色的，在疯狂的挣扎之中，他的瞳孔一直在红色与琥珀色之间转换。

等到他恢复清醒的时候，玄子才发现对方浑身都是鲜血，才发现自己满手、满脸的血。

女子满脸的疲惫，瞳孔将要涣散，见到清醒过来的玄子，她艰难地伸出了自己染满鲜血的手。

玄子能感受到自己的后颈变得一片温热，女人的手看起来是那么拼命地想要抓住玄子的脖颈。

借着这股力量的支撑，她奋力地抬起了自己的头。

随着她的靠近，对方熟悉的味道终于盖过了他周身的血腥味，玄子察觉到了耳边传来的热气，是她在对玄子说些什么。

“、、、、、、，、、、、、、、、、活下去。”

玄子刚刚恢复神志，感官是一点点恢复的，他只记得自己温热的脖颈、对方熟悉的气味、耳边最后的热气，还有女人最后的三个字。

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拼命地想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女人的手已经悄然滑下了他的身体。

在他的眼中，他亲手杀掉了自己的母亲，而一句“活下去”成为了他此生的执念。

活着对玄子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无尽折磨，他是一只怪物、可怕的怪物，只会伤人的怪物，这样的怪物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哪有人会吃掉自己的母亲，哪怕是真正的野兽也有舐犊情深。

玄子厌恶自己、厌恶到产生了一种可怕的自毁倾向，可偏偏他只听到了一句“活下去”。

这段记忆分明能看出他母亲应该是爱他的，可玄子完全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人的记忆总是美化过的，除了那句话之外他不确定什么才是真的。

他还有一种更令自己恐怖的回忆，就是他在如同野兽般撕咬，而那个女人难以想象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种怪物，于是拼命地逃窜、求他放过自己。

回忆苦涩得要命，更让玄子恶心到想吐，一口口酒灌入肚子里，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简陋的银色项链盒，他默默地打开看着，又默默地让自己拼命回忆。

这是他的执念，一辈子的执念。

每一次回忆都是一场诛心之旅，玄子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刻，亲手杀了自己。

看到那个野兽伤害自己的母亲，他觉得自己的心快碎了，可偏偏做了这些的野兽就是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连心疼都不配。

因为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这是他一辈子都赎不清的罪孽。

就在他正在折磨自己的时候，一点雷光在他房间的角落极不明显地闪烁了起来。

此刻的玄子完全卸下了遁甲，混乱的记忆让他放松了警惕。

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旁多了一个人，一只白皙的手毫无征兆地触碰到了玄子的脸颊。

那人的指尖推起了他脸上的一颗泪珠，一个声音传入了玄子的耳中，“你怎么哭了？”

玄子脸上的泪水都被吓停了，他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

一转头才看到，竟然是青漓眨着自己黑又明亮的凤眸，抱着双腿蹲在了他的身旁，带着些好奇看着他。

玄子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进来的？出去！”

可青漓对他略带怒气的声音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玄子立刻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抿掉了脸上的眼泪，将自己的心重新封闭好，以应对外界的侵袭。

他这才发现青漓好像和平时差别很大，她黑亮的瞳孔里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那种清冷，就像是一块通透的黑曜石，纯粹到只剩下了一种天生的好奇。

而且她身上竟然还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她的长发一点一滴地落到了地板上。

“你、掉进水里了？”玄子有些疑惑道。

青漓依旧没有反应，好像只会这么单纯地看着他。

玄子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鼻子轻轻闻了闻，眉头微皱，“你喝酒了？”

对方傻笑的同时，好像也耗尽了自己的力气，说倒下就倒下了。

至于青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事情还要追溯到几分钟之前——

这帮有异性没人性的兄弟，就这么把青漓扔给了徐和。

本来他是打算找个女生把青漓送回海神阁的，当他把昏睡的青漓拖出食堂的时候，徐和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今晚，大部分女生都去参加海神缘了，他怎么可能还找到闲着的人。

正在他无比惆怅的时刻，青漓却突然摇摇晃晃地醒了，转眼之间她就化作一道雷霆消失在了徐和的面前。

当下徐和就觉得自己闯了大祸，这可怎么办，人没了，他没看住、、、

他认识青漓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她喝完酒反应这么大啊。

醉酒青漓只觉得一切都很自在，她便乘着雷霆肆无忌惮地在内院之中驰骋着。

不过好景不长啊，青漓再次断片，失去意识的她从雷霆之中现出身形，一头扎进了海神湖里。

也许是湖水让她清醒了几分，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她竟然又醒了，然后就是现在了、、

青漓的这一通操作，直接把玄子给搞懵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徒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玄子完全不知道该拿青漓怎么办，他有些慌张地从青漓身下抽出自己的衣袖。

好不容易抽了出来，他才意识到，用魂力操控不就行了吗，何必费这些力。

玄子凭空捻起了土石，托乘起了青漓的身体，将她放到了床上，他就直接离开了。

这虽然是他的房间，但玄子总不能一直和青漓待在一起吧。

本来享受着自己独处时光的玄子，突然被逼得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玄子习惯性地出现在了一个他常来的地方，海神阁的最深处！

这里竟然比地上的面积还要大，像是一团团根系构成的空间，分隔出了一个个独立又相通的房间。

每一根裸露在外的根系之上，都有一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金色的，看起来熠熠生辉。

史莱克虽然设有英灵碑，上面刻画着所有在监察任务中牺牲的英雄名字，但事实上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英灵殿！

无数名字被刻在了海神阁上面，永久地保留了下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这当中有几个是玄子没能救回的学生，他们本应该有大好的未来、满身都是希望，却因为自己的无能、、、

闻人自在总是在告诉玄子，生命的存在是创造的过程，只要活下去，愧疚终有释怀的一天，你最终也能找到存在的意义。

玄子其实并不想释怀，这一切都是他该承受的，自己永远都没有资格堂堂正正地存活于世，他只是觉得自己很无用。

玄子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只能毁灭、无法创造，他甚至可以毁灭对方的同时，也把自己一同毁灭。

可偏偏穆恩把史莱克留给了他，玄子觉得自己守不住这里，他守不住任何一件东西。

玄子在穆恩的名字下面默默地躺下，才感觉自己跳得有些慌乱的心脏平静了下来。

——

酒精麻痹了青漓最富冷静的大脑，时隔多年她也终于因此睡了一觉。

可这一觉她睡得非常不好，整个晚上青漓都在做噩梦。

邪魂师和本体宗都在不停地追赶她、商陆那张恐怖的脸、母亲和大伯倒在血泊里、风烈也死了、铁力他们都死了、、、

无数段不好的回忆，在梦中不断地闪回，滋生出了更大的恐怖。

“不要、、、不要、、、”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青漓口中传出，她看起来很痛苦。

这可能才是她始终不睡觉的原因吧，青漓看似无畏的外表之下，实际上有很多的恐惧。

她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阳光渐渐洒在了青漓的身上，她的冷汗流了一晚上，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这一刻，门外的玄子听到了她噩梦连连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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