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偷听墙角的另一人，早仗着自己轻功好，带着少年一路飞腾，立于山顶之上。

白衣白发的男子周身像是染了一圈温和的光，侧身面对着还没缓过神来的少年，“在担心我？”

牧野看了眼山下他们刚刚所在的火堆位置，嘀咕着：“飞这么高干什么？”

他看了眼眼眸晶亮的某人，破罐子破摔，“是啊，担心你。大雪球你别跟南陨城似的，越来越不要脸，还偷听。”

雪冥无奈，“你那般表情找景郁，我如何能放心。从前只说南陨城愈发脸皮厚，现下才知，在心爱的人面前。脸皮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疏解你心中郁结，旁的都不重要。”

他俯身看牧野，“告诉我，还有什么担忧的？”

牧野哎呀一声，“不是，景兄都帮我解决了，我没什么担忧的。”

话音刚落，瞥到边上人失落的表情，他急了一下，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大雪球你很干净。”

牧野像是认了命，看着远方黑黢黢地山头，道：“你是北雪太子，从小就天赋异禀，受尽宠爱。

后来是老天不公，让你遇到了不好的事，但是你真的很厉害，自己学了医术，培养了雪卫，又在朝堂中步步谋划，成为了人人惧怕的雪主。”

牧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就是，就是，我的意思是，你很厉害。你一直很厉害，你……”

牧野说着更加烦躁，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雪冥眸色担心，握住他的手，在山顶坐下来，随后右臂轻轻环住他的肩，左手握住牧野的手，“不急，你慢慢说，说不清楚就随便说，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听着，我能明白，别着急。”

牧野抬眸看他一眼，丧气地耷拉着肩膀，“我是想说，我们确实都曾经历了一些困难，但是我们不一样，大雪球。

我和你，你即便是再最难的时候，也是骄傲的凤燃太子，你有你的骄傲，就算不是太子，你也是北雪雪主，比国主都大的北雪雪主，谁都敬你畏你。

你，你很干净，就像雪一样，干净、漂亮，要是弄脏了，都觉得是在亵渎你。

我不一样，我小时候是土匪的儿子，在山林田野乱跑乱疯，后来……百炼宫那个地方你是看到了的，又脏又臭又恶心，我住的地方你也看到了，

有尸体，有老鼠，那些老鼠还咬过我，我跟它们一起睡，我……我很脏。”

察觉到雪冥心疼的目光，牧野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只道：“我不是想说我们之间的差距，我是想说我就是这样长大的，即便后来创立藏花阁，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受尽白眼，谁都能冲我吐两口。后来杀手任务，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要保护紫影和秋姐，要养活梦欲楼那么多人，我没办法。

我一身污泥，我不怕被人说，我不怕别人说我恶心，说我不自量力，说我把你拉下神坛。因为我本来就在污泥中，我不怕的。

但是你很干净，我不允许别人那样说你。所以我才害怕，但是景兄说了，她给我想了办法，我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你不用管了，就当没听到好了。”

牧野抬头冲雪冥咧嘴一笑，“没事了，我景兄给我支招了。”

雪冥看着少年眼眸里闪烁的星星点点，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忽而俯身将人抱住。

“你不脏。”雪冥说完这一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的宽慰太单薄了。

过往无法抹杀，除了心疼愤怒，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牧野笑，“你别这样，我知道，人各有命，我能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我不在意那个。我就是不想把你拉到跟我一样低的尘埃。”

他回抱得很紧，认真道：“雪冥，答应我。不要陪我下来，等我上去，好吗？我喜欢那个高高在上，气质清冷的雪主，我不要你为了我改变什么。

我会变得很厉害，厉害到以后别人会说，你是我的谁谁谁。我才十七，我可以的。”

“好。”雪冥声音颤抖了一下，重复道：“好。”

他骄傲惯了，竟是没能察觉到少年心中所想，难怪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还是坏心眼的逼着他先吐露心思。

哪里是坏心眼，是心底怕着。

他在担心自己会改变少年一生或许会被他怨恨时，牧野竟在担心，自己配不上他。

雪冥心底的懊悔几乎淹没了自己，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该感谢景郁。

牧野只有在景郁面前，才会真正的坦诚全部，才让他知道这人心里藏着那么多的情绪。

是他做的还不够好，只是陪着他长大还不够，远远不够。

是夜，一则消息自北雪不胫而走。

北雪出了反贼，试图分离将北雪分离九州，挑起战事，九州王震怒，亲自前往北雪亲审此事。

在九州王到达之前，幸得一少年机智无双，在内贼欲屠杀无辜百姓嫁祸雪主之前，查出了内贼，将其押送至雪主面前，保了一方百姓的性命。

此少年年岁虽小，但曾数次与九州王上、王后出生入死，不离不弃，是其无血缘之亲弟。

而今还能在九州王与雪主顾及不到之处，提前解决了祸患之源，实乃天降之才，未来必是九州栋梁，独挡一方。

有预谋的传言比之离诗诗的故事传播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一夜之间，在北雪发生的事就人尽皆知。

整个九州都知道了，他们差一点又要打仗了，是一少年阻止了这一切，才让他们得以继续和平。

其中的夸张成分景郁听了都翻白眼，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好的方法。

牧野却觉得别扭，他又没有那么厉害。

南陨城一句话没说，推波助澜地表示自己非常生气。能让九州王震怒的分裂行为，有多严重可想而知。

雪冥神神在在，只丢给牧野一句，“我等你向我走来，只是走得辛苦还是轻松，我说了算。”

难得硬气的雪主，在这件事情上，是必然要硬气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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