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离这边远点，别过了病气。蒋……阿炤你留下帮忙吧。”

白术已经给大半的人都把过脉了，说着话纯粹是给蒋炤机会能孝敬母亲。

不知情的官差，客气道：“不用不用，这不还有几个能动弹的嘛，让他们忙活就成。”

白术却挥手道：“顺手的事，这两天住在一个破庙里，也算邻居一场，不用客气。”

“大哥哥，那小六先回去次饭饭了，会让奶奶给你们留饭饭的。”董小六听说的道。

“嗯嗯，去吧去吧。”

白术摆手，他就算做样子，也得给这些人都把个脉。

何况身为医者，最喜欢疑难杂症，白术想碰碰运气，能不能遇到一个让他感兴趣的病人。

没人知道白术的心思，纷纷感念他的医者仁心。

而董小六根本不想这些，她是真的饿了，就想回去干饭。

董家人都已经吃完了，董老太看到孙女，忙给她盛了碗蛋花汤，又递给她一张烤过的饼子。

逃荒的人家，几乎没有人家有鸡蛋了，倒是董小六借着去府城的机会，拿了些鸡蛋出来，也没人怀疑。

毕竟董家分的银子多，还有白术他们搭伙，伙食好才正常。

“阿嚏！”

董四郎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道：“我不会得风寒了吧？奶奶，可不可以不喝药啊？”

董老太摸了摸孙子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让你起来多穿件衣裳，冻着了吧！一会儿去拿碗药喝，可别传给弟弟妹妹，再不听话就别吃好的，浪费！”

董老太说着，把一个空碗递给董四郎。

“嘿嘿，奶才舍不得打我，一点不疼。”

董四郎笑嘻嘻的窜到董小六身边，小声道：“妹妹，哥哥又要喝药了，你给我两块糖呗。”

正在喝鸡蛋汤的董小六抬起头，她怀疑傻哥哥为了吃糖，故意冻着呢。

可她没证据。

“不给，四哥不听话，奶奶生气，小六也生气，哼！”

董小六把脸扭到一旁，不惯着董四郎。

这大冷的天，有棉袄还不穿，董四郎冻着也是应当的。

“好妹妹，你就可怜可怜四哥呗。一块也行，那药实在太苦了，四哥保证往后记得多穿衣。”

董四郎讨好着，为了吃块糖智商上线了。

“这可是四哥说的，再不乖，就再也没糖糖了。”

董小六不大高兴的嘟着小嘴，拿了一块最小的冰糖给董四郎，见对方不满意，立即要抢回来。

“好好好，四哥都听你的，我去排队拿药！”

董四郎窜的比猴子还快，根本不给董小六反悔的机会。

董老太笑骂了一句，催促董小六继续喝汤，也拿起了针线活喝家里人一起忙活着。

“这雪啊，看样子得下两天。好在这天雪也占不住，要不然路上结冰了，走起来可就耽误事了。”

陈婆子也带着周秀莹过来做针线活，主要是为了有个人唠嗑。

家里只剩下小主子，陈婆子虽然也是下人，却也是领头人，不好和下面人打成一片，倒是有点高处不胜寒之感。

“可不咋地，听说那满地的冰，站都站不住啊！咱们还带这老些东西，真是愁得慌。”董老太叹了一声。

“东西多是麻烦，可真遇着大雪封路，咱们好歹还能躲一躲。那些没粮没棉衣的，更苦啊。”

陈婆子摇摇头，拿起做了一半的袜子开始缝。

天冷，又急着赶路，袜子什么的洗完不容易干，若不一天换一双又会冻脚，只能多做几双换洗了。

两个老太太聊起来，其他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难得歇歇脚，有经历唠唠家常。

董小六又和一堆小屁孩一块念书了，但今天她频频走神，朝流放犯那边看去。

想要收人，前提得让人活下去。

就像阿凡提的毛驴，还得吊着根胡萝卜不是？

可外头下雪也不方便出去，流放犯也不能随意走动，董小六有心帮忙都不知道怎么帮，就有点脑壳疼。

“小六，你不舒坦吗？”

周秀莹是个温柔的小女娃，见董小六频繁溜号，还以为她病了。

“莹姐姐，一个人犯错，就要九族获罪，可九族里真的一个无辜的好人都木有吗？”

靠在周秀莹肩膀上，董小六压低了声音，带着困惑的问道。

虽然董小六明白这是皇权对下的压制，也是古人宗族观念太强，为了以绝后患的缘故。

可董小六还是觉得有些不公平，因为任何大家族，并非是所有人都受到主家的庇护，但被牵连的时候却逃不掉。

且董小六想知道若周秀莹是她，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不管有没有无辜的，这都是命。生而为人，不得已的事太多，又有几个能为所欲为？”

周秀莹话里透着淡淡的忧愁，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董小六眨了眨眼，书里并未交代周家有阴谋论，她也不好询问。

“可那边有好几个小娃娃，和小六差不多，还有四哥那么大的，他们就要死在路上吗？好可怜啊。”

董小六有意把话题引到对面去，免得周秀莹继续感伤。

小小年纪便思虑过重，会把身子压垮的。

“小六想帮他们吗？”周秀莹顿了一下问道。

“嗯。”

董小六重重点头，随即又摇头，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声：“唉！第一次遇见莹姐姐，莹姐姐便要护着我，我都记得的。”

周秀莹抿了抿唇，想说那不一样。

那时候他们都是等死，只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所以周秀莹不想看到懵懂的董小六被推出去先送死。

可现在，他们有活着到北地的希望，周秀莹被陈婆子教导不要招惹麻烦，活着最重要，她反倒是要压抑本性的善。

“小六想帮他们，那便帮吧。”

看到蒋炤在那边帮忙照顾病人，周秀莹眼中忽然有了几分色彩，拉着董小六的手起身，走到陈婆子身边。

“嬷嬷，我想捐些粮食，给那些人煮些粥吃。白公子说他们不好，咱们也容易过了病气，可饿着肚子，他们如何能好？”

周秀莹温温柔柔的开口，却是堵住了陈婆子想劝阻的话。

董老太看了一眼乖乖巧巧的孙女，咬了咬，猛地一拍大腿，惊的好几个人差点扎了手，都朝她看来。

“娘，咋了？”坐的近的王氏，忙关怀的问道。

“咱们活了这把年岁，还不如这些后生想的长远。反正这几天不用赶路，一人少吃一口，也能给他们省出几口稀粥来。”

董老太站起身，大声招呼着儿媳妇们，“切一块腊肉，拿些黑面熬一大锅出来，给他们暖暖胃，都好了也省的过了病气。”

董小六捂着小嘴笑，他们家可是村里的风向标。

董家和周家各出一顿粮食，剩下的人家也多少能施舍点。

可下一瞬，董小六的笑容便凝结了，四张她厌恶的脸出现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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