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炸油锅的香味。

  接着，看到魏家门口聚集了十多个衣衫破旧的孩子。

  最小的刚会走路，大的十一二岁，他们趴在门缝里往屋里瞧。

  满是冻疮的小脸上，两条黑乎乎的鼻涕，跟乌黑的蚂蟥似的。

  沈檀出门前，围了围巾，还戴了自制的白色口罩，只留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光洁的额头在外面。

  她和秦砺一样，在外人面前，眉眼清冷，还带着几分压迫感。

  孩子们望着她那没有情绪的眸子，纷纷退开老远。

  沈檀看他们一眼，拍了拍门，里面一个中年男人问了声，“谁啊？”

  “魏叔，是我，沈檀。”沈檀脆声回道。

  “檀妮儿啊，你婶子正念叨你了。”

  魏骁的爹，魏满仓高兴的抬高声音，“骁子他娘，檀妮儿来了。”

  “真的啊？”吴霞高兴的跑出厨房，打开院子门，“哎呀，我正打算去喊你呢，你就来了，快进来。”

  “吴婶，这是我奶让我带来的萝卜。”

  沈檀来时，秦秋娘让她提五个大萝卜给吴霞炸萝卜丸子。

  “太好了，我正打算下地窖，这下不用了，”吴霞一手接过篮子，另一只手赶紧把门关上了，“婶子在炸麻叶，你快进来尝尝。”

  外面那些孩子见门关上，又马上围了过来，聚在门缝那里，狠狠的嗅着里面的油味。

  沈檀进屋后，朝院中坐在轮椅上的魏满仓喊一声，“魏叔好。”

  秦砺不在家的那段时间，她来过魏家两次，和魏满仓见过。

  “好好好，快去厨房暖暖。”

  对于客气又乖巧的小丫头，魏满仓也喜欢的很。

  要不是他们家成／分不好，他和吴霞就要认她做干女儿了。

  “好嘞。”

  沈檀跟着吴霞进了厨房，入眼就是一个大面案子，上面一张布满黑白芝麻的面皮被切成菱形的小块。

  一旁的灶台上，有一大一小两口铁锅，和一个放陶釜的小灶洞。

  此刻，大铁锅里，浅黄的麻叶子在菜籽油里翻滚。

  灶台面上，一个大陶盆里装了半盆炸好的麻叶。

  “沈檀来了啊。”

  梁予瑾从灶膛后面站起身，羞涩的看过来。

  沈檀没想到她也来了，笑吟吟的走过去，眼里闪过促狭，“呀，嫂子来啦。”

  被她打趣的梁予瑾脸上通红一片，“我该喊你嫂子才对。”

  她知道魏骁拜秦砺为大哥，从秦砺那排，她必然得喊沈檀嫂子。

  沈檀没想到被她反打趣了，笑的越发烂灿，“那咱俩以后姐妹相称，你比我大，我喊你予瑾姐，你喊我沈檀如何？”

  “可以，沈檀妹妹。”梁予瑾也是个活泼的人。

  看到她们俩能聊的来，吴霞高兴的不行。

  她拿出碗，装了满满一碗芝麻叶，递给沈檀，笑呵呵的说：“檀妮儿快尝尝。”

  “谢谢婶子，这太多了，”沈檀接过碗，倒下去一大半，“我刚刚吃过饭，还没饿哩。”

  “好好好，不吃那么多，我还炸麻花油条，留着肚子，等一下吃。”

  “行，我给你烧火，”沈檀端着碗，来到灶台后面，坐在梁予瑾旁边，把碗送到梁予瑾跟前，“予瑾姐，你也吃。”

  “不吃了，你没来之前，我吃了好多，肚子都撑了，”梁予瑾笑着摆手，“吴婶的手艺很棒，你快尝尝。”

  “好，我不客气了。”

  沈檀笑着夹起一个麻叶送进嘴里。

  入口酥脆甘甜，还有芝麻香气，特别好吃。

  “婶子，你的手艺真好，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麻叶子。”

  吴霞听到她的夸，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哎呦，我们檀妮儿嘴真甜，今个婶子做的多，你要喜欢吃，多带点回去。”

  “好啊，我不客气了。”

  沈檀吃完碗里的麻叶，洗干净手，来到案板前，帮着把麻叶皮子折出造型。

  有了她的加入，吴霞速度快多了，连连炸了十锅麻叶，足足装了三大瓦盆。

  接着炸麻花，麻花比较耗面，吴霞只炸了十斤的。

  油条好炸，吴霞炸了一百根，随后又炸了馓子，糖糕，糯米丸子和红薯丸子，一直忙到中午。

  三人也没有吃饭，主要是一样尝一口，就把肚子撑的不得了。

  下午，三人继续炸萝卜丸子。

  足足有五十多斤，装满两个中型的瓮。

  “今天可把檀妮儿和予瑾累坏了。”

  忙好后，吴霞给两个姑娘各泡一陶瓷杯的奶粉。

  沈檀还真有点渴了，端过杯子，舒心的喝一口，

  “我只是打下手，没有累着，倒是婶子和予瑾姐胳膊得疼上半夜喽。”

  梁予瑾笑，“我笨的很，只会烧火，一点也不累。”

  说着，她起身给吴霞倒了一杯水，“婶子喝口水。”

  “谢谢啊，予瑾真贴心，”吴霞端着碗，赞叹完未来儿媳妇，又望向沈檀，“明个婶子还要麻烦你一天，等你予瑾姐过了门，我好好谢谢你。”

  沈檀客气回应，“婶子把我当女儿一样疼，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干点活怎么能叫麻烦？”

  “好好好，婶子先不跟你客气了，走，我送你回去。”

  吴霞提起沈檀的篮子，带着她出门了。

  那群孩子还扒在门缝里，见门开了一哄而散。

  吴霞又转回屋里，装了一篮子麻叶出来，给他们一人分了几个，然后凶巴巴的驱赶，“天黑了，都快回家吃饭去。”

  孩子们拿到麻叶，忙不迭的送进嘴里，瘦巴巴的小脸上溢出笑，却没有一个人说谢谢。

  这时，秦砺从屋后拐角走出，接过篮子，望向吴霞，“婶子，我来接小檀。”

  “哎呦，我正说送她回去哩，你来了正好，”吴霞把沈檀推到他跟前，“时间不早了，我还得送予瑾回去，就不留你们了。”

  “嗯，婶子我们回啦！”

  沈檀乖乖的跟在秦砺身后，“大哥，你怎么来了？”

  秦砺站在路边，示意她走在前面，“来接你。”

  “这么近一点路，不用接的，”沈檀快走几步，“你们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奶奶煮的玉米粥，你吃了吧，”秦砺目光一直停在她乌亮的头顶上，“那发卡不喜欢吗？”

  他的声线轻柔低沉，听在沈檀耳里酥酥的，暖暖的。

  “太贵重了，没有场合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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