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不来，要来就来一次大的。

航行过半，狂风暴雨险些令金甲号沉船深海。

停靠在了一处无人岛屿，公输甲、老乔二人带着带着人进行检修，其他人全部下船。

金黄的沙滩上，齐烨等人或蹲或坐。

指甲大小的铜钱蟹从贲的脚边走过，张牙舞钳。

花树双指捏住，塞在了嘴里，嘎嘣脆。

司卫跑了过来，告诉了大家一个好消息，火药完好无损，没少也没潮。

众人大大松了口气。

满船就七百来号人，几乎全部都能够作战，想要去瀛岛夺一处城并且守上一段时间，靠的就是火药，火药也是最大的倚仗。

“正好开个碰头会。”

齐烨估计公输甲那边一时半会忙活不完，提起了正事。

“如果能夺了鹿川的话，金甲号需要马上返航，调更多的船和军伍过来，老白肯定会来救我，朝廷也不可能让我死，但这里涉及到了一个问题，怎么才能让老白不背锅，程序上咱们得正义，并且让朝廷一致通过并寻思调兵遣将。”

众人挠头不已，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事了。

跟着齐烨混，就是因不用顾虑太多的繁文缛节。

现在整件事的性质变了，从单纯的营救，很有可能变成开启对瀛的国战并打响第一枪，是会被天下讨论并记录史册的。

“就是…”

齐烨挠着额头：“就是写个类似于讨贼檄文那种东西，不能说打就打吧，咱占着大义不假，也得让天下人知道占着大义。”

“叔儿。”月泉试探性的问道：“说碰到的那艘使船是来对大康宣战的，怎么样？”

“这个可以，对对对，这个可以，本身就是它们先挑起的战火，又宣战了，朝廷必须要打。”

齐烨双眼亮了起来，偷袭江州，然后又跑来宣战，不干它干谁。

龚信笑道：“那便书写一番，泉儿来写吧。”

月泉叫司卫拿来了纸笔，蹲在地上准备写一下海上见到瀛使的“过程”。

齐烨沉思着：“不能说见着就给它们轰沉了，还要写点大白话，百姓能听懂的，到时候将这份记录先送回东海，在东海三道传的家喻户晓，朝廷最后得知，木已成舟。”

月泉点着头，大致明白了。

“那就来吧，状元郎。”

齐烨乐呵呵的说道：“先写个开头，就是…有一天我站在海边，景色很美，我溜达，瞎溜达，然后…然后就那啥，反正就挺高深的，江州一战战死了那么多人，是我的心病，我就…我就那啥玩意。”

月泉：“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

“卧槽，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不明白啥意思，但是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月泉唰唰唰的写着。

“你再多写写的我的心境，比如好久没给我媳妇儿写信了，但是我吧，就寻思不止我有媳妇，大家都有，我不能因为我…”

月泉：“音书断绝干戈后，至爱相逢梦寐间？”

“诶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齐烨拍着大腿，还是那句话，没明白，但是明白就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季元思撮着牙花子。

之前月泉成了状元郎，季元思还挺感慨的，科考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早知道这状元这么容易得来，他也参加好了。

现在小舅子不这么想了，差距忒大了。

三言两语，开头写好了。

大致意思就是齐烨江州一战后，想着迅速重建东海三道，包括舟师、民生等事，反正就是各种心力憔悴，各种劳心劳力，各种的各种。

突然有一天，瀛岛那边传回信儿了，要组织船军再次攻伐。

那齐烨能干等着吗，他得确定是真是假啊，因此以身犯险上了船，亲自跑瀛岛一趟，想要看看瀛岛那边到底几个意思。

“额…之后，之后…”

齐烨想一出是一出：“之后就写碰到了瀛狗的使船，航行过半碰到的，写点大白话，要给百姓看的，咱是礼仪之邦，先描述我第一个见到的瀛贼，我是以礼相待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咱是讲究人，哪怕有着深仇大恨。”

月泉犹豫了一下，当时还没在跟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向了小伙伴们。

贲嘎嘎乐道：“老板见到的第一个瀛贼，是被大网捞上来的，多捞了一个，被老板一脚踹回海里淹死了。”

季元思问道：“还有，那俩使节死了，怎么糊弄过去。”

月泉想了想，开始唰唰唰了。

瀛，使船触礁，搁于险境。

殿下以善待之，奈何风高浪狂，只救二三人。

瀛使入船，以红帕十九示之。

季元思一头雾水：“红帕十九何意？”

“女子所用帕巾，共十九张，瀛使要赠予宫中陛下，及三省、六部、九寺，一衙一张。”

众人面面相觑，没听明白。

月泉微微一笑：“瀛贼言，待瀛岛攻伐大康，至大康亡国，陛下与各衙诸臣可用红帕抹眼泪儿，持红帕降者，若如青楼妓家招揽恩客一般挥舞，瀛军可绕其一命。”

史恭霍然而起：“他娘的欺人太甚！”

众人望向史恭，发现这家伙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月泉继续唰唰唰的写着：“殿下闻言，怒不可遏，一脚将瀛使踹下船头，这一脚，饱含愤怒，也饱含拳拳报国之心，更饱含东海三道万千百姓之民意，可谓抬腿有高度，下脚有准度，踹出有力度，作为有温度。”

齐烨决定了，从今往后，月泉就是幽王府专用笔杆子了，太尼玛能扯了。

其他人也服了，这份航海记录也好，“事实经过”也罢，一旦传回了京中，谁要是敢说不和瀛岛开战，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别说做官了，人都做不了。

“少爷。”旺仔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您说这所谓的历史，是不是都如…”

齐烨没吭声，没人吭声，旺仔也不继续问了。

都知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除了胜利者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历史，只有通过见证者来进行讲述或是书写，那么这见证者…

大家不愿多想了，天底下的事就是这样，经不起细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凑合吧，凑合听着，凑合看着，凑合活着，没必要深究。

月泉咬着笔杆子，觉得不是很满意，又润色了一下，着重描写齐叔儿的义无反顾与大仁大义，以及瀛贼的自大与卑鄙，唰唰唰的写着，越写越详细，和真事儿似的。

就连脑干缺失的史恭，看了一会后，气的勃然大怒，一口一个瀛贼欺人太甚。

齐烨终于知道之前科考完周介总问月泉要不要入朝为官，还说一旦入仕的话就去礼部，礼部拿他当尚书接班人培养。

那时候齐烨以为就是客气话，现在知道了，不是客气话，也不是讨好，周介那伙人真是这么想的，月泉简直就是天生干礼部的料，胡说八道都不带眨眼的，太能调动情绪了，他妈的颠倒黑白张口就来，冷不丁一看，一点漏洞都没有，结合背景、语境等，完美。

“大侄儿。”齐烨半开玩笑的问道：“之前礼部还问你要不要去做官，你怎么想的。”

“听恩师与叔儿的。”

“问你自己呢，你自己怎么想的。”

“若是真要入仕…”

月泉摇了摇头：“三省六部九寺，侄儿最是不喜礼部。”

“为什么？”

“这礼部…如何说呢。”月泉想了想：“就好似一个可治百病的郎中。”

“什么意思？”

“头痛，这郎中捂嘴，脚痛，这郎中捂嘴，全身都痛，郎中还是捂嘴，无论哪里痛，皆捂嘴。”

齐烨愣住了，半晌后竖起大拇指，特么的精辟！

“旺仔记下来，以后回京的时候写个匾，妙手回春，送礼部去。”

一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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