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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遗诏……


韩成玉转身往殿内奔去。

  朝臣们齐齐噤声,也跟着涌进寝殿。

  太医跪在榻边,神色惶恐又沉痛。

  “父皇......”韩成玉奔到龙榻边,握着皇帝的手,滑跪在地。

  “陛下......”朝臣纷纷跪倒,潸然泪下,殿内响起阵阵哭声。

  许久,太尉刘路擦擦眼角,拱手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子殿下担起重任。”

  “请殿下担起国之重任。”朝臣跟着叩首。

  韩成玉跪在榻边,看着众臣俯首,心里并不快慰。

  他曾经有多期盼这一刻,如今就有多厌恶。

  “朝中诸多要事未决,亦不知父皇如何安置诸位皇弟皇妹,还是先看看父皇有没有留下什么指示或者诏书吧。”

  “殿下是说遗诏?陛下病的突然,怎会留下遗诏?”有人疑惑。

  “陛下是天子,未雨绸缪也是有的。先寻了看吧。”

  “大监,可知陛下会将诏书等物收于何处?”朝臣看向刘总管。

  “这......”刘总管疑惑,殿下此举是何意?无论如何,陛下未曾废太子,太子继位是天经地义的。

  “刘公公?”韩成玉抬头,黑眸幽深,长睫凝着泪珠。

  “奴才......”刘公公无意识的走到榻边,陛下有时会将书本奏章放在枕下......可是,陛下根本未拟过诏书......

  “是在枕下吗?”见他磨蹭,有朝臣问。

  韩成玉将手伸过去,摸索一阵,抽出一卷明黄色绢帛。

  “啊!真有遗诏!”有人惊呼。

  “有劳太尉大人。”韩成玉依旧跪在榻前。

  刘路膝行过去,接过诏书,召了两位重臣到身侧,跪着打开绢帛。

  “这......”三人均是一怔,刘路赶忙合上绢帛不敢再看。

  “刘大人?”韩成玉诧异,“那可是父皇遗诏?”

  刘路冷汗直冒,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另外两位大人也神色惶恐。

  “刘大人?”朝臣急了。

  “是......是罪己诏......”刘路轻声吐出几个字。

  罪己诏?!

  哄一声,殿内炸开了,朝臣面面相觑,陛下未曾犯下什么天怒人怨的大错,怎么就留下罪己诏了?!

  “殿下......”刘路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韩成玉。

  “请大人查验字迹和印章,可是出自父皇之手?”

  几位大人围在一起细细查看一番,而后郑重点头,“写于洪锦十四年七月十八,正是陛下昏迷前几日。”

  “即是父皇留下的,念就是了。”韩成玉转开视线。

  父皇的字迹,他仿了十余年,初时即是孺慕之情,也是仰慕父皇那一手刚劲有力的字,却没想到最后会用在此处......

  “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嗣大周,十余载春秋,勤经国之务,知苍生之艰,恤征戍之苦......然,朕之凉德,猥承先帝末命,不足仰当天心......”

  刘路声音微颤,膝头发软,心头慌乱,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一字一句,念得清清楚楚。

  朝臣们面面相觑,陛下说什么?

  为何说他自己罪孽深重,不配为君?!

  原来……寒林关一役是太子殿下之过?!而陛下为保皇家颜面纵容包庇,让数千楚家军冤魂难归......

  朝臣看向太子,却见他神色平静,不为所动。

  “朕之嫡子狭隘......”刘路目不斜视,接着念下去。

  皇帝在诏书中字字血泪,愧疚他未尽教养之责,导致四个皇子才德有亏,嫡子自私狭隘,次子纵欲无度,三子贪婪愚钝,四子顽劣成性。宗室其余人中也无才能出众者......

  总而言之,整个皇族——韩氏一族,无一人能承继大统,他为此深觉无颜面对历代先皇,无颜面对大周子民。

  “......恐朕百年之后,无人能承继大周基业......罪在朕躬......”

  “......故兹诏示,咸宜知悉。”刘路慢慢合上绢帛,指尖用力攥着,一时还缓不过神来。

  殿内一片沉寂,刘公公垂头悄悄看向太子,却见他握着陛下的手,安静的跪着,似乎眼下的局面与他毫无关系。

  这诏书分明有问题,陛下费尽心机才得的天子之位,这些年也兢兢业业不曾懈怠,怎会一夕之间否定所有......

  若是皇室子弟不能继位,江山何置?

  殿下这神情......到底怎么了?太子殿下这是中了什么邪?

  明明可以毫无波澜,顺顺利利登基,怎么突然闹出这样的事?!

  刘公公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殿下......”刘路将绢帛双手奉上,请韩成玉过目。

  韩成玉没有接,“不必,既然辨得这遗诏真假,本宫已然知晓父皇心意,即是如此,本宫无异议,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无人敢接话,殿下无异议?什么叫无异议?!

  承认他才德不足以承嗣?!诏书所言之事是真的!

  这可是大周江山!万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位!

  殿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无异议,便要丢开不管了?!

  “殿下......”有人挺身而出,“殿下本就是明旨昭告天下的储君,怎么能因一时之过就否定了。再说,皇家血脉都不能承嗣,岂不是要将祖宗百年基业断送在他人手中。”

  “是啊,殿下三思啊.....”朝臣议论纷纷。

  韩成玉淡漠的看着,直到他们声音渐低,才淡淡道,“父皇遗诏中已经言明,本宫在寒林关所为之事,德不配位,不堪为储。诸位是要违背先皇遗诏吗?”

  想将江山留给那个孽子?!

  休想!

  即便他如今不想要了,他就是将大周拱手送给毫不相关的人,甚至毁了,也不会便宜那个孽障!

  那个他崇敬了二十余年,叫了十余年父皇的人,不是把身后名看得很重吗?既如此,那就以他自己的名义将这名声都毁了!不是将这位子看得很重吗?他偏要将它弃如敝履,让韩氏后人都无登位的可能......

  可想而知,之后的大周会何其混乱,朝臣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会争斗到何种地步。

  可是,朝局如何,百姓如何......与他何干?!

  他这短短一生何其悲哀,何其痛苦,无人体谅他的难处,他何必为他人着想......

  这天下乱就乱了吧!大周散就散了吧!

  有生之年,以他之能,让这天下分崩离析,祸乱四起,也不失为一件名留千古之事,美名如何,恶名又如何,他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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