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几匹快马护着一辆青布小马车，疾驰在山间小道上。

  绕过一片树林，前方出现一条河，月光下隐约可见几个高大黑色身影在河边等候。

  马车停下，车夫跳下来，向黑衣人走去。

  “穆唐哥？！”一见面车夫又惊又喜。

  “是我，楠兄弟，将军呢？！”领头的男子个子高大，一脸络腮胡，显得有些粗犷。

  “将军在车上，你放心，一路顺利。”李楠指指马车。

  穆唐忍不住上前几步。

  车帘掀开，一张清丽绝美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穆唐一愣，想起将军信中交代的话，心知这位便是将军放在心尖上的人了。

  “穆唐，别来无恙。”楚煜伸手将车帘完全掀开。

  他赶紧行礼，“将军！穆唐见过将军！”又朝着凌玥，“穆唐见过夫人。”

  凌玥脸一红，“穆先生有礼......”

  “夫人叫我穆唐就行。”穆唐惶恐拱手。

  楚煜温和的笑了笑，对穆唐说，“夫人面皮薄，多叫几次就好了。”

  “是。穆唐记下了。”穆唐又对凌玥拱手道，“夫人。”

  李楠抿唇，难怪将军不待见他和林安，看看人家这觉悟。

  他快步上前，“将军，且先上船吧，路上再叙。”他和穆唐将楚煜扶到轮椅上坐好。

  凌玥下了马车，楚煜自然的拉起她的手，“走吧。”

  一艘船靠在河边，厚实的宽木板从河边搭到船上。

  上了船，后面几人收回搭板，船很快在静夜里顺流而去，船家是老手，船行的又快又稳。

  见凌玥好奇的往船边看，楚煜笑起来，“玥儿，别站在这儿，夜间风大。”

  “你怕我被风吹下去？”凌玥笑道。

  “嗯，过来我牵着你。”

  穆唐带他们进了船舱，又端上来些吃食。

  凌玥一看都是她平日爱吃的，不由得看了楚煜一眼，楚煜笑笑，给她夹了块里脊，“先吃饭。”

  “那吃完饭呢？”

  “奔波了一夜，玥儿不困？”楚煜诧异。

  “马上就要离开京都地界，有点兴奋……天好像快亮了。”

  “那吃完饭，我们一起看日出。”楚煜将筷子塞到她手里。

  凌玥以为是在甲板上看日出，结果是在舱房里看。

  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窗户打开着，手边小几上是新鲜的糕点和热茶，也都是她的喜好。

  “你写信给穆唐让他备下的？”

  “嗯，就是让李楠送信到绍安的时候。殿下冷吗？”楚煜从榻上拿了条小毛毯。

  “不冷啊。那信我看过，不是写的这次计划嘛。”

  “嗯，第一页是计划，后面五页是让他准备的东西，殿下吃的用的，还附了些银票给他。”楚煜望着她如玉的侧脸，“我有些冷，想挨着殿下。”

  “……”凌玥靠过去，窝进他怀里，用毯子将两人裹起来，“你不怕他们笑话你这个铁面将军儿女情长……”

  “笑什么，惦记着心爱之人的喜好，不是应该的嘛。他们以后自然会懂。”楚煜拢着她，“本来殿下的喜好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不想让别人知晓。但现在不方便……以后都由我来为殿下准备。”

  “好。那你若记错了，我就罚你！”

  “嗯，认罚。”楚煜侧头贴了贴她的脸颊。

  透过窗户看出去，天际出现一抹绛红，照亮铅灰色的天空，河滩上朦朦胧胧现出水墨画般的轮廓，慢慢的一缕金色丝线穿过岸边黑黢黢的树影，瑰色的绛红退去，日出霞光倒映在水中，如梦似幻，让人惊叹。

  “好美……”凌玥有些震撼。

  “在固城关那些年，我也时常站在城楼上看日出。与这里的有些不同，但很壮丽，也很美。以后带你去看。”

  “好。”凌玥痴迷的看着宽阔的河面上升起一层轻纱般的金色薄雾，像条流金的河，美极了。

  北凉京都城外。

  天光大亮，营地上一片寂静，除了值守的侍卫，没有人在营帐外活动，怕惹了皇帝的眼。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营帐里的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臣京畿营季昙救驾来迟。”一个魁梧汉子跃下马背，咚一声跪倒御帐外。

  “宣季昙觐见！”李公公的声音从帐内传出。

  过了一阵，营地上的侍卫们动了。营帐里的达官显贵们赶紧跟着动起来，该出发进城了。

  谁知皇帝刚踏出御帐，就听后方营帐里传出一声惊呼。

  “来人，速请太医……”

  “怎么回事？”皇帝蹙眉。

  “回陛下，那是宁安公主的营帐。想必是那位残疾侍君……”李霖阙垂头回道。

  “走，去瞧瞧。”皇帝弯起嘴角。

  伺候的人行了礼，掀起帐帘。

  一进营帐，就见那位昔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此刻脸色灰白躺在榻上，双眸紧闭，唇色黯淡，整个人透着一股沉沉死气。

  “见过皇兄。”宁安公主规规矩矩行礼。

  “宁安快起，这是……怎的了？”

  “回皇兄，宁安未能照顾好皇兄赐给宁安的侍君，他现下……”宁安公主抬起头，战战兢兢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对这般小心翼翼的神色很受用，看向旁边的太医，“他如何了？”

  “回陛下，楚公子已经……”太医朝宁安公主拱手，“殿下节哀！”

  皇帝一愣，盯着榻上一动不动的人看了半晌儿，突然一步上前，按住楚煜的脖颈处。

  许久没感受到半点搏动……

  他真死了？！

  那个在西边城关追得自己落荒而逃，让自己这一年来频频梦魇的西周战神……就这么死了？！

  皇帝的视线在楚煜身上来来回回……手指从脖颈挪到鼻尖，又摸到手腕……

  “宁安不必顾虑，朕说过，不会因他而治你和你府中人的罪。”皇帝克制着蠢蠢欲动的心情险些笑出声来。

  “多谢皇兄！”

  “那宁安打算怎么处置这楚公子的……”皇帝指指榻上的尸身。

  “宁安没有头绪，请皇兄赐教。”宁安公主拱手。

  “他毕竟是天下皆知的战神，如其他侍君一般随意处置，有些不妥……”皇帝沉声道。

  “皇兄的意思是想将他送回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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