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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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还是不想,”欲雪低声,“去母留子,也不是不可。”
云落“啧”了一声,“才进宫几天,心肠就变得这么黑了?”
去母留子,哪是那么轻易的一桩事。
平白无故谋害嫔妃,只为她刚诞下的婴孩巩固自身地位,云落自认,做不出这等泯灭良知的事。
否则她该用安插在永宁宫的棋子去直接谋害荣良妃,而不是借力对付叶婕妤。
不就是念着稚子无辜吗?
“谁说得自己动手?”欲雪不服气,“韵婕妤不就有一个非亲生的?”
云落思考片刻,还是觉得不妥,“旁人的孩子哪有自己的妥帖。”
“而且,就算是个好的,也得挑外家不显的,否则我辛苦扒拉他长大,他扭过头去要和亲娘那边亲近,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着,云落握拳给自己打气,“不就是生孩子吗?那么多人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了,生了一个接一个,一点事都没有。”
“而我能动用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最好的稳婆,我才不怕呢。”
欲雪笑笑,“是啊,我家小主最勇敢了。”
欲雪知道云落畏惧生子的原因,可以她的家世,没有孩子傍身,地位很难稳固。
男人的宠爱是彩云琉璃,必须得趁着年华正好时为将来的容颜衰败做准备。
过了这段小插曲,云落的心情因为即将搬去琉璃宫而高兴。
然而这份高兴,在迁宫的翌日受到了影响。
“小主,储秀宫来人,说是路秀女的脸上生了红疹!”妙姝匆匆来报。
此时的云落已坐在凌烟阁享用午膳,正与蕙妃、大公主、古贵嫔、叶婕妤、任常在分享迁宫的喜悦。
“什么?!”任常在惊呼,“距离选秀就剩三天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
云落微微挑眉,就剩三天才合适,不然早早动手,这红疹说不定早就好了。
“太医过去了吗?”只见叶婕妤面露担忧,放下筷子问道。
妙姝点头,“太医院的甘太医已经过去了。”
听到这里,云落已经十足的确定,是叶婕妤没跑了。
不过欲雪已在她身边,路今归能不能进宫,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所以云落蹙眉叹气道:“去库房拿瓶凝脂膏送过去。”
妙姝应声,领命退下。
出了这样的事,云落和叶婕妤显然都“无心”用膳,蕙妃和任常在见状,留下贺礼就离开了。
“你这凌烟阁,瞧着很是不错。”叶婕妤抓了下手,出声道。
云落笑了笑,“琉璃宫比跃金殿好,里头的偏殿自然也会更好。”
叶婕妤闻言,摩挲杯壁,半晌没有说话。
云落又吃了几口菜,见叶婕妤还没有走的打算,正欲说话时,就听她道:“陛下答应我,等我生辰时就给我晋位。”
云落给她出的主意很有效果,虽然还没恢复往日的风光,但已隐隐有重回宠妃的势头。
就连荣良妃,最近都不爱看叶婕妤扮丑了。
不过叶婕妤虽不能进永宁宫,但重新获得的宠爱,却不是那么轻易消逝的。
毕竟,皇帝当初与叶婕妤离心,就是因为她老是因此哭诉,且每每都要痛骂荣良妃,要皇帝严惩。
如今叶婕妤终于“醒悟”,再加上皇帝本就有愧,自然是要多补贴一二。
云落看着叶婕妤脖颈处的一道红痕,举起酒杯笑道:“恭喜姐姐。”
听到“姐姐”二字,叶婕妤脸色微微有些扭曲,不知道心里是在想云落还念旧主,还是想起来现在应该是她唤云落“姐姐”。
“告辞。”叶婕妤忽的起身道。
云落并不在意叶婕妤的不敬,反正她也快活不了几日了,但深红却觉得不妥,连忙偷偷拉了拉叶婕妤的衣袖。
但显然主仆二人没想到一处去,或者说叶婕妤不愿对昔日任打任骂的对象低头。
“储秀宫的事,你不要插手。”叶婕妤折身道。
“我要是想插手,她今日就不会出事了,”云落顿了下,“何况她都这样了,我再插手也无济于事。”
叶婕妤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深红急得直想跺脚,可她只是个婢女,能拿高高在上的主子怎么办?只能自己朝云落匆匆行了一礼,便赶紧去追叶婕妤。
晚些时候,云落从送药回来的妙姝口中得知全部经过——
自打路今归进宫,叶婕妤便时不时的往储秀宫送东西,不是衣裳首饰,就是可口膳食。
今日也不例外,叶婕妤吩咐藏黛送了些糕点过去。
当时路今归身边还有两名秀女,三人分吃了那一碟子糕点。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之后,这三人都不同程度的起了红疹,听妙姝的描述很是吓人。
按理来说,只有那三人都碰过的那碟糕点是最可疑的,但经过太医查验,并无问题。
只是她们哪里知道,给她们诊脉的甘太医,早就被叶家买通了。
不过三人并未第一时间送去宫去。
听说是她们向教习嬷嬷苦苦哀求,如果真到了殿选前夕还未好,她们就死心,老老实实的出宫去。
教习嬷嬷许是考虑到她们的背景,点头同意了。
然而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被提前送出宫的,竟然只有一人。
云落都惊呆了,“你说路秀女和李秀女都痊愈了?!”
不是,叶婕妤下的假药吧,质量这么差?
“李秀女奴婢不知,”欲雪摇头,“但路秀女的脸上还有些红疹未褪,不过上妆后就看不出来了。”
甭管有没有痊愈,路今归明日还能参加选秀,基本已成定局。
揽月轩的叶婕妤都快气疯了,“不是说她脸上密布红疹,绝不可能在选秀前好吗?!”
浅碧也很奇怪,“奴婢亲眼所见,路秀女的的确确是吃了奴婢送过去的点心。”
“会不会是路秀女的身体好,所以痊愈得快?”深红猜测道。
叶婕妤哪里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特意等到最后几天才动手,就是想让路今归来不及痊愈,谁料这个决定反让她没了二次出手的时间。
“主子,又不是红疹褪了就能进宫,明日还有殿选。”深红道。
可叶婕妤又不是没见过路今归,以她的教养、容貌,在此次的秀女中算得上是拔尖的那一批,被刷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否则,叶婕妤又何至于煞费苦心的要在殿选前将她除掉。
所以叶婕妤听了深红的话反而更为恼怒,气得抓了两下手臂,走到高几前将里头的花扯出来扔到地上踩了几脚,骂道:
“我让你们摘花进来了吗?”
叶婕妤这些天身上泛痒,太医检查后并无查出异样,只能猜测是春日花多的缘故。
按理是不该采花放进来的。
不过叶婕妤生气也实在没有道理,毕竟放花是她自己吩咐的,是她不想万一皇帝来了,寝殿里只有冷冰冰的瓷器。
“说话,谁放的花?!”叶婕妤见没人回她,心里火气愈盛。
深红看了浅碧一眼,“回主子,是小丘子。”
“主子,他也是怕陛下突然来了,见到殿中无花会觉得扫兴……”
“小丘子、小丘子,”叶婕妤一声怒喝打断浅碧的解释,“我看你现在满脑子都只有那个小丘子了!”
浅碧脸色一白,赶紧跪地道:“主子,在奴婢心中,您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主子,奴婢认为,定是霄贵嫔暗中帮助路秀女,再不济也和她那瓶凝脂膏脱不了干系!”
浅碧生硬的转移话题,但谁让叶婕妤真正发怒的原因就是这个呢,当即就忘了什么不重要的小丘子。
尤其“贵嫔”二字,乃是叶婕妤心中的一根刺。
云落的位份说晋就晋了,她呢?晋个位分还要再等几个月!
想到这,叶婕妤挥袖将花瓶打翻在地,和地上的残花又缠绵在了一起。
深红被吓了一跳,忙过去想扶着叶婕妤从瓷器碎片中走出来,却见她盯着浅碧森冷道:“你有证据?”
浅碧哪敢说全是猜测,只能猛点头道:“主子您想想,李秀女是什么身份,那可是顺宁李家的嫡出女儿,她能痊愈,定然是用了好药。”
“可路秀女呢,算来算去,也就咱们叶家这门亲戚是最贵气的,她能有什么好东西?”
“指定就是霄贵嫔送去的那瓶凝脂膏有问题!”
太医院调制的美颜养肤的凝脂膏,后宫嫔妃基本人人都有,但答应用的,岂能和皇后用的相提并论?
云落虽不是皇后,可却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她的凝脂膏又岂是俗物。
见叶婕妤沉思,浅碧见状起身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的往外走,“主子,霄贵嫔是老太君的人,而老太君能将欲雪拨给路秀女,可见也是希望她能进宫的。”
“咱们老太君的确心疼您,可再心疼您,也比不上侯府啊。”
“浅碧,你胡说什么呢!”深红眉头紧皱,“路秀女是路家人,她进宫和咱们侯府有什么关系?拨欲雪给她……”
“啪——”
深红被叶婕妤扇了一巴掌。
“深红,你还记得谁才是你的主子吗?”叶婕妤冷声,“我发现,你总是在给云落说话。”
深红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主子,奴婢……”
“主子,深红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就是喜欢瞻前顾后的想太多。”浅碧将叶婕妤扶到榻上,连忙替深红解释。
“哼,”叶婕妤仍旧没个好气,“只怕再这么下去,她都要忘了,谁才是她的主子。”
叶婕妤的视线落在残花碎片上,眸光一沉道:“去,叫人进来收拾。”
……
揽月轩会发生什么,云落不用动脑子都能猜到,何况下午来了个裴小珍,绘声绘色的给云落描绘了一遍。
泉流被逗得直发笑,随口问道:“叶婕妤就没让你们走远些?”
“奴婢们也不敢凑近啊,”裴小珍害了一声,“但那么大的动静,霹雳哐啷的,想不听见也难。”
云落摇了摇头,失笑道:“你最近小心些,她正在气头上,指不定会迁怒你们。”
“奴婢省的,”裴小珍挠了挠头,“小主,您也小心些,您、您现在位份比她高,她指不定也迁怒您呢。”
“主子还用你担心?”妙姝白了她一眼,“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出来这么久,不怕上头的几个姐姐拿你撒气?”
妙姝跟在云落身边的日子久了,胆子也大了起来,每每和裴小珍见面,说不了几句就要拌嘴,但拌嘴几句又能和和美美的手牵手。
云落知道裴小珍过来一趟不容易,便摆手让二人退下,一叙姐妹之情。
三月的末尾在春和景明中,随着落水消逝,朝野内外都在关注的选秀,在四月的第一日,拉开最激动人心的序幕——
殿选。
不仅皇帝与咳疾未愈的皇后亲临,就连太后、荣良妃、蕙妃皆出席抵达。
云落只是个贵嫔,除了让宫人及时传回第一手消息,再干不了别的。
“姐姐别担心,路秀女肯定会入选的。”任常在见云落低眸似在发呆,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路今归。
“听说路秀女容色倾城,殿选肯定是能过的。”一旁的古贵嫔接过话头,可说着神情就有些落寞起来,虽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有人给捕捉到了。
云落抿唇笑了笑,“她过也好,不过也罢。我只是在想,不知道琉璃宫会不会进新人。”
“甭管进谁,难道还能越过姐姐去?”任常在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毫不在意道。
冉凝上前半步,给任常在倒满茶水。
“啊——”任常在顿了下,“就算另外两个院子都进了新人,也只会被姐姐的倾世容貌给压得抬不起头来。”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芷阳宫也是如此,有古姐姐在,陛下根本就看不见其他人。”
“瞎说什么。”古贵嫔斥了一句,但弯起的唇角说明她其实很受用。
云落却是嗔了她一眼,“现在好话是一箩筐,要陛下真只瞧得见我,到时可不许来寻我哭。”
“哪里,姐姐好就是嫔妾好……”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好的春光只能空落在窗棂上,灿金转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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