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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就算我赢了,我也付不出一万银币的彩礼。


天虹院后山

  第二天,他在半路找到兰炽,缓缓走到兰炽身边,发现兰炽坐在地上,靠着铜像睡着了。

  而后,他脑海闪过自己出门时的画面:

  他:“兰炽昨天爬完十圈了吗?”

  炎钧平静地点点头,“嗯,爬完了,在天亮之前。”

  兰炽用了整整一晚,才勉强爬完两圈,他对兰炽的毅力产生由衷的敬意,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发现石头旁边一只食盒,在兰炽双手和前身的受伤处,缠着一圈纱布,这时他又回想起昨天的过程,当兰炽体力不支时,会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但为了保护铜像,兰炽每次都用自己做肉垫保护铜像不受损伤,昨天天色昏暗,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今天仔细一看,原来兰炽早已伤痕累累,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四肢许多地方也被路上的树枝或草丛划伤。

  “流裳……”兰炽睡得正香,嘴角也开始上扬,显然在做自己的春秋大梦,情到深处时,扭了一下脖子,直接刺激到兰炽的神经。

  “啊,好疼。”睁眼后的兰炽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不叫我?”兰炽急忙站起身,起身时发现了身边的食盒,十分快速地进食,以节省浪费的时间。

  “现在还早啊。”

  “早什么,我不赶紧行动,晚上又没得睡。”

  说完,兰炽三下五除二就把食物一扫而空,吃完之后兰炽立刻上路,外伤对兰炽来说还好,毕竟皮比别人厚一层,但肌肉拉伤属实有点疼,刚起步时,手都很难抬起来。

  “你不疼吗?”

  “肯定是疼的但没时间想那么多。”兰炽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一步步向山上迈去。每走一步,身体就传来一阵疼痛,但他仍然坚持着。

  他跟在兰炽身后,看到兰炽艰难前行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钦佩之情。

  “兰炽,你真的很有魄力。”他轻声说道。

  兰炽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兰炽艰难地倒立过来,“但其实还好,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嘭!”兰炽胳膊忽然一抖,又摔了下来。

  “你没事吧?”他跟上兰炽的步伐。

  “我没事,但我好害怕这东西被碰坏。”兰炽急忙爬起,快速检查铜像,“还好它没事。”

  “这惩罚是有点夸张了,你能完成吗?”

  “可以的。”兰炽说着,再次翻起身,往前爬着,但手臂的酸痛让兰炽全身都有些战栗,摇摇晃晃的样子仿佛是一只在风雨中摇曳的微弱火光,兰炽强忍着疼痛,继续向前爬行。他的汗水湿透了衣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要是太疼了,就停下歇一会吧。”他跟在兰炽身后。

  “还好,可以坚持。”

  “真的能坚持吗?”

  “我以前也有过拉伤,虽然一开始会有点疼,但只要习惯了这种感觉,拉伤很快就会痊愈。”

  “真的吗?”他半信半疑。

  “是真的,你可以试试。”

  “不了不了。”

  今天的兰炽比昨天更加艰辛,虽然出发比昨天早,但速度却比昨天慢,身上的伤势也进一步加重,加上前天的旧伤,身体负担十分沉重,整整一上午只爬完三圈。

  “中午休息会儿吧。”他建议道:“你现在爬得太慢了。”

  “嗯,我知道。”兰炽说着答应,可身体还在往前挪。

  “停一下吧,照你这个速度,就是爬到明天也不够十圈。”

  “我再爬一会儿,到前面那棵树就停下。”

  “呃……”他一眼望去,兰炽说的树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也太远了吧?我都累了,能不能让我歇一会……”他抱怨之际,兰炽已经爬出去十几步。

  他再次跟上兰炽,“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虽然他以前看兰炽不顺眼,知道兰炽是个惹事生非,游手好闲的人,还知道兰炽偷吃过自家的饭菜,但此情此景,免不了还是心生怜悯,劝说道:“我觉得凭你的能力,也不一定非得回去上课。”

  “我知道。”兰炽平静地回答。

  “你知道?”

  “但流裳希望我回去,而且我要确保兑现承诺,就必须做到更多。”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明天就猝死,都不足为奇。”他都为兰炽的生命表示出担忧。

  “呵。”

  这是兰炽两天以来第一次笑,“如果我第二天真的死了,那就说明我不过如此,配不上流裳。”

  “呃……”兰炽的一番话,如晨钟暮鼓,令静听的他惊诧不已。忆往昔,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满怀壮志,自信爆棚地踏入门派,为自己定下数不胜数的计划。准备坚决遵循计划,勤奋学习,刻苦训练,在排位战中一展身手,赢得众人喝彩,最终继承长老之位,或去外面成为一代宗师,云游四方。然而,每次都会被一些意料之外的困难所阻碍,计划一次又一次地改变。每当自己制定完计划,幻想明天时,总会说出一段热血沸腾的话,激励自己,那话既狂妄又自大。如今回想起来,昔日的豪言壮语,非但不会让自己感到自豪,反而只觉得尴尬难堪。那些曾经的计划也不知所踪,或许在床缝里,亦或许在茅房里。而自己云游四方的梦想,也只能如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

  想到这儿,他不禁笑出了声,兰炽听到笑声,回头瞅了他一眼,又匆匆向前爬去。此刻,兰炽的眼中只有那棵树。

  他:真好,勇往直前、无所畏惧,把那遥不可及的东西紧握在手中。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没有自我怀疑的困扰,更没有对未来的恐惧。踏着所有的绊脚石,一步步奋力攀登,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进。天啊,这难道不就是我所向往的模样吗?为何他能如此坚定地前行?明明已疲惫不堪,几近崩溃,却毫不犹豫?为何他能无惧恐惧,四处挑战,不怕他人的恶意报复?为何他能将困难踏在脚下,丝毫没有迷茫?为何他身负重伤,倒立爬行都比我速度快?为何他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而我却只能仰望他的背影?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想到这些,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转身离去,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放声痛哭,悔恨和懊恼充斥着他的脸庞,不甘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他:“我这是怎么了?我在气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我也不知道,就是特别想哭。”边想边转身瞄了远处的兰炽,仍然在缓慢地爬行中。

  发泄完之后,他的情绪好多了。他快速擦干眼泪,极力掩盖哭过的事实,因为他不想变得更丢人,尤其是在兰炽面前。

  “你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他走上前问道。

  “什么?”

  他指着兰炽身上的伤。

  “你说这个啊。”坐在树下的兰炽抬头思索着。

  “是因为念流裳吗?”

  “嗯……是,流裳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

  “念流裳这么漂亮,努力一点也是应该的。”

  “确实,流裳美貌动人,但其实在我眼里流裳可不只是一个漂亮女孩,更是一个值得别人保护的漂亮女孩。”说这话时,兰炽眼含笑意。

  “哦,说起来,念流裳好像确实变温柔了。”他接着问道:“一定是有你的缘故吧?”

  “嗯……或许我改变了流裳,让流裳变得开朗,但实际上,我也是被改变了一方。之前,我一直是一个得过且过、混吃等死的闲散人员,机缘巧合下才来到这里,目的也只是骗吃骗喝,直到遇见了流裳,刚开始确实是因为太闲,也没有抱什么期望,只是想打发时间,但慢慢的我看见了真正的流裳,也越来越了解流裳,我知道流裳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但流裳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保护她。”

  “所以你就。”

  兰炽摇摇头,“我没有觉得我可靠,我自己都不认为我是那个人,毕竟我们之间的差距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兰炽接着说,“我只是觉得流裳很坚强,坚强的让人心疼,她不应该承受这些。”

  “……”他虽然不知此中缘由,但也耐心的听兰炽讲完。

  “说实话,我从来没觉得我们真的适合,我只是想保护她,因为保护流裳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好像也变得有用了。”

  “所以你就那么拼命?”

  “这倒不是,拼命对我来说只是一种习惯。”兰炽继续说道:“我本来就是一个不被人待见的野小子,出身特别卑微,所以我从来不认为我的命有多么值钱、多么珍贵,每天都无所事事,也没有什么目标,只是单纯地活着。呵,”兰炽笑着,“但现在也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和意义,就不需要再犹豫了,尽力去做就好,哪怕真的没有未来,哪怕最后一败涂地,或者之后我因为伤病没有能力保护流裳的话,我会自己退出。”兰炽望着天说,“真到那时候或许宇文轩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你要振作,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振作吗?可我本来就是一个自卑的人。”

  “啊?你还自卑吗?”他疑惑不解,“你能力出众,外形条件也不错,哪里会让你自卑?”

  “是真的。”

  “可能表面上看不出来,因为我很擅长伪装。”

  “装的?”

  “对,我在面对山间野兽时也会腿软怯懦,站在众人眼前时,也会不好意思地遮住衣服的破洞,但我必须要装,这是我必须具备的技能之一。”

  “所以你的自信是装出来的?”

  “对,想做到真正的自信是很难的,没有多方面的实力支撑是抬不起头的。”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自负的人。”

  “自负吗?”兰炽笑了笑,“确实,我也感觉我很自负。”

  “昂对呀。”

  “可只有保持足够的自负,才能挡得住风吹日晒,不被大环境磨平棱角。”

  “呃……这样吗?”

  “是这样的,我其实真的在装。”

  “但是你确实有实力呀,还需要装自信吗?”

  “我也不是天生就有现在的水平啊。”

  “那你现在就不需要装了吧?”

  “不。”兰炽摇摇头,“还得装,因为我还差得很远,尤其是和钱相关的时候。”

  “你很穷吗?”

  “当然了,我老穷鬼了。在这方面可能要一直装下去,就像前两天去流裳家里的时候一样。”

  “我知道这事儿,你不让人家订亲是吧?”

  “呵呵。”兰炽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呀,流裳不愿意,我当然要去阻止了。”

  “可你有把握赢宇文轩吗?”

  “这个我倒不担心。”

  “啊?这么自负?跟哥们还装呢?”

  “不是,输了,就说明我不配,退出也能接受,但我心里最担心的是我会赢。”

  “啊?赢了还不好吗?”

  “输有输的烦闷,赢也有赢的忧愁。”兰炽叹了一口气。

  “什么忧愁?”

  “就算我赢了,我也付不出一万银币的彩礼。”

  “一万?”他一脸震惊,“这是宇文轩出的数目吗?”

  “对啊,那天我听到了,一眼扫过去也差不多。”

  “你要”他刚想鼓励兰炽,但又咽了回去,因为真正重要的人来了,自己也很识趣地走开,不去打扰他们,边走边扭头看着原来冷若冰霜的念流裳。

  “笑起来的确更好看了。”然后他又看一下远方,“我该追求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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